42、蛇吞象
对面眼前推动控制的员工们，他想看个究竟。在人群寻视了一会儿，他果然在一颗大树下，发现了技术部的人。
“周工来了，听说你搞了个课题，尤大浩给你什么奖励啊？”
周森摸了摸口袋，搪塞了一句：“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本来郑董要出台新政策呢，有技术革新的，如果给企业创利百万以上，奖励三居室住房一套，工资上调两级。郑董一走,这事儿又搁浅了。”有人说。
“咱们龙华不是搞不出东西来，而是缺少动力。”周森说。
“这回又完了，海港机械要收购龙华公司，收购价格太低，职工安置也不保底，恐怕我们吃饭的地方也没了。”
“来人了，省里来人了。”有人在人群外围高喊着。
人们唿啦啦转过身来，向大路上翘望着。果然，两辆黑色的奥迪车远远驶来，在人群外面停下，钻出了两个领导模样的人。员工们让出一条过道，那两个领导领着五六个人，低着头，排成一路纵队，进了厂办大楼。
技术部的几个人就嗡嗡地议论着。这个合资方案，好象是哪个领导的意见，昨天开了一整天董事会，也没定下来。不知谁提议，把合资方案发给职工代表，听听他们的意见，可是方案还没有发完，员工们就围住了厂办大楼，不少中层干部也参与进来。
十多分钟的功夫，厂部大楼里呼呼啦啦出来一群人。何董就出现在大楼门前的台阶上，举起双手，一次次地做着向下压的手势，让员工们肃静下来：
“职工兄弟们：我告诉大家一个最新的消息，上面已经同意暂缓与海港机械的合资。”
台下传来一阵嘘声，随后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何董接着说：“无论我们与哪里合资，都会召开职代会，这是我们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合资就是精减，改革就是裁员这种说法，是没有根据的误导，是对企业改革的歪曲。这样做下去，最后遭殃的还是我们一线员工，在这里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汽配人。”
何董走下台阶：“大家请回吧，赶快把设备启动起来，不要耽误正常生产。”他的目光在人群中寻视着，面带微笑地向员工们挥着手。
何董的讲话真的奏效了，员工们正在慢慢散开。何董向大树下走来，看见站在那里的技术部部长：“老金啊，领着我们的技术骨干回去吧，改革的事还不成熟，我们重新再议。”
金部长咧嘴笑着：“大老板都这么说，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回去吧，大伙都回去吧！”
何董看见了站在后排的周森：“你是大浩公司的吧，你也对我们的合资方案不满吗？”
周森说：“劳动者与资本发生冲突的时候，到底谁的力量更强大，我现在终于知道了，金钱不是万能的，资本也同样不是万能的。”
何董哈哈大笑起来：“好嘛，小青年敢于表达自己的思想。不过你说的不全面，还有劳动者与权力的冲突、经营者与所有者的矛盾，甚至还有市场竞争中你死我活的较量。你原来是龙华的吧，你要是愿意回来，我欢迎你。”
金部长对何董说：“这个小周，大学进修后本该回到技术部，不知什么原因，却被安排到仓库，结果让大浩公司给挖去了，还出了成果。”
“这是我们企业的悲哀啊，一个企业搞不好，就连职工也会离心离德，更何况技术人员了。”何董说着，向另一群人走去。
金部长拉了拉周森的袖子，露出一丝善意的冷笑：“你小子行啊，不会是拿龙华的情报卖钱吧？”
周森看着金部长古怪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显得很不自然。
金部长说：“我们与发达公司合作，被大浩公司插了一足，北京的专家又提前出现在大浩公司，肯定是你走漏了风声，尤大浩给了你多少报酬啊？”
周森吱吱唔唔地说：“我确实没想到，这些情况对他有这么大的用途。”
金部长在周森的肩上拍了一把：“我要不是念你是无意的，早就找你算帐了，搞得我在董事长面前都很被动。”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周森信誓旦旦地说。
周森在大浩公司得到了承认，回龙华时那种落魄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但是，自从郑董去世以后，他的心态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己工作时间为了个人价值而忙碌，工作之外又沉缅于那个汽车梦里，迷恋着异性，经营着自我，简直太狭隘、太自私了。周森抬眼巡视着办部大楼，这个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如今看起来，还是那么亲切。他忽然发现，在楼上的一扇窗里，有一个人正在向外张望着。那不是赵玉珏吗？周森晃动了几下身体，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赵玉珏的身影在窗里一闪，消失了。时间真快，一转眼的功夫，龙华已经换了两届班子，赵玉珏所在的调查组，好像并不顺利，否则不会至今没有什么结论。
周森刚回到大浩公司技术部，正遇到尤大浩阴着脸往外走，他立刻像犯了错误了孩子，低头站住。
“你去龙华了？”尤大浩语气倒很温和，“你跟我来一下。”
周森不知道尤大浩找他做什么，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我就知道你去了龙华。”尤大浩进了办公室，径直走向办公桌，“这个何为董事长，今天到底是想干什么啊，好好的一次重组，硬是让他给搅和了。现在的某些企业老董老总啊，最拿手的好戏，就是鼓动职工闹事。我倒要看看他何为，到底要何为啊。”尤大浩的口气越来越尖刻。
周森吱吱唔唔地站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为了这一天，我不知道等了多少年了，何为这一手，让海港公司半年来所有的努力，全都化为泡影。”尤大浩叹了口气说，“海港公司本来是最有机会接手这个企业的。”
周森只觉得一阵耳鸣，双手在耳朵上搓了搓。
尤大浩像是在对他说，又能像是在自言自语。最反对龙华与海港机械合资的，就是龙华的董事长何为，他拗不过上面的压力，只好动员员工出来反对，策划了一场员工与权力的对抗。按尤大浩的说法，何董正在研究国有股退出，把企业股份向管理层集中，再逐步实现个人参股控股，可能用不了太久，他就会市值陡涨、腰缠万贯了。
“昨天的董事会研究了一下，决定对你奖励一万元，以后还会根据效益情况，每年给你一定比例的提成奖励。这既是对你价值的肯定，也是大浩公司对人才的一种态度。”尤大浩说，“本来是想奖你一次海南双飞的，但小赵在龙华搞调查，所以我就变通了一下。”尤大浩说。
尤大浩给周森发了一笔马上可以兑现的现金，又开了一张不知何时兑现的支票，周森从来没得到过这么隆重的奖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部长走后，你在技术二部这段时间，干得不错，我准备把一部的部长调过来，你给他当助手，做副部长。”尤大浩终于向周森摊牌，“我们虽然是两个部，主要是根据服务对象确定的，一部负责为龙华配套，二部为海港公司配套，现在这两个部的力量会有所倾斜，技术骨干全部面向海港公司。”
“我……我行吗？”周森如梦初醒。
“没什么不行的，现在做事，就得超常规，要是在龙华，你可能一辈子刚能干到技术部长，在大浩公司就不一样了，这里可以做飞机。”尤大浩说，“行不行，你先试试，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待遇按中层正职走。”
“那我就试试，如果我不合适，或者……”周森的放只说了一半。
尤大浩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我在这个公司从不用自己的亲属，既然把你放到这个位置，就把你当成了技术上的左右手，工作上的心腹爱将。”
出门前，尤大浩用力地在周森的肩上拍了拍，意味深长地看着：“好好干吧，大浩公司做大了，肯定会有你的功劳，好戏还在后头呢。”
那次在四星酒店看见赵玉珏以后，钟铭有一个多月没看到赵玉珏了，她再次出现在他的幻觉之中。
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旁边，钟铭又给赵玉珏打了一个电话，很快接通了赵玉珏的手机。
他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陪我出去玩啊，我们好长时间没开车兜风了。”
“你别做梦了。”电话那边传来冷冰冰的一句话，接着就是嘟嘟的声音。
钟铭没有马上再给她挂电话，现在即使挂上一千次，她也不会去接。
第二天傍晚，钟铭换了一个电话，再次接通了赵玉珏的手机：“你最好不要放下电话，我有急事要和你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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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钟的功夫，厂部大楼里呼呼啦啦出来一群人。何董就出现在大楼门前的台阶上，举起双手，一次次地做着向下压的手势，让员工们肃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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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大浩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我在这个公司从不用自己的亲属，既然把你放到这个位置，就把你当成了技术上的左右手，工作上的心腹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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