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023章

看见对方那双闻名于天下的重瞳时。
        游清泉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  那是照夜清庭这一代的天下行走、是凌驾于这个时代此世间所有天骄的妖孽、是注定能够在时光这条漫漫长河中留下姓名的人——天纵榜第一路青盏。
        他只是不知道对方与稚水仙姬殷雪弦有这样一层关系。
        游清泉并非不知道好歹的人，当他看见那少女默然不语的姿态时就知道自己是比不过路青盏的了。他倒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对方差,  又或者身份上的差异过大使得他会产生什么自卑退却的情绪,  游清泉并不会妄自菲薄，他在意的只有她的反应。
        只是现在看来，他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游清泉收起了腼腆的笑转而游刃有余打了个招呼,  “在下星辰境游清泉,  见过重瞳子。”
        路青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其实这世间人对他来说——只有殷雪弦和旁人的区别。他只是不喜欢别的人借故接近她，甚至试图把她从自己的身边夺走。
        显然适当的警告过后,  游清泉便反应了过来。如此的话，路青盏也没必要去跟这样一个‘路人甲’过多的计较,  省的落在她的眼里平白还会显得自己多小气似的。
        “今日也不早了，游公子好好休息。”
        他的目光很平淡，说话的时候用的也是理所当然的陈述语气。路青盏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便带着怀中人御剑而去,  两人交缠的背影没入层叠的云中时游清泉才苦笑了一声。
        这火药味也太重了些，只是她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声‘不’,  他这样一个外人自然也没有任何理由把她留下,  此行恐怕也是神女无心襄王有意——空欢喜一场。
        如此的话，便专心苍澜大比吧。
        游清泉豁达的思考着。
        别看这边厢的路青盏是多么的游刃有余、干脆利落，可那边厢刚回到琼腴峰把人放下他就整个人都陷入了‘自闭’，殷雪弦却没有再惯着他反而干脆利落就打算离开。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别气。”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  只不过……”
        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两人现在的关系，只能叹息道，“我不管那是梦境还是前世,  可我现在是殷雪弦，就该向前看而不是死死的纠缠那些。路青盏，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吧……”
        “我承认‘她们的身上’确实都承载着我的意识，但你我经历过的结局无一不是以死句读。我真的痛怕了……算了吧，你我只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也已经足够了。”
        “不够……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怎么会够了？”
        “我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事，要我还怎么把你当成陌生人？”
        路青盏说着说着仿佛是疯了一般，眼神由极致的狂乱走向了极致的冷静，他垂眸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庞盯着她的眼睛发誓一般无比郑重道，“雪弦……嫁给我吧，成为我的妻子。”
        “别说傻话了，路青盏。你明知道我现在根本不敢相信你，我这个人不聪明的，那时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无一不是被你欺骗、利用、最后带着鲜血淋漓无法愈合的伤口走向黄泉路。”
        “我会像你证明的……我准备了很久。”
        他截断了她的未尽之语，路青盏知道自己说的再天花乱坠都没有用。
        绝不能待到最后一切无法挽回再去试图弥补，他绝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你跟我来。”
        路青盏已经有了决断，现在反而陷入了极端镇定的情绪中，那梦境寻常人经历一个便已经是不亚于万箭穿心……叠加了五个噩梦的路青盏显然没有看透，而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现在……他无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某个臭弟弟系统甚至还悄咪咪猜测过是不是这一次终于能迎来喜闻乐见的小黑屋play了，但他显然是猜错了，身为‘过来人’的路青盏根本不可能做以爱为名实则做伤害她的事。
        男人牵着黑发少女步伐坚定的踏入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琼腴峰，
        直到夜色降临才带着她去到了灵气最盛的山巅之上，那里已经准备就绪。殷雪弦顺着他平静的目光看过去，盘桓着青龙的四方石柱之上缠绕着一道道流光纠缠的锁链，那分明是被他布置成了祭坛的模样。
        沿着白玉石阶上前之后她才看清祭坛的中央画着繁复的阵纹。
        对于阵法并不熟悉的殷雪弦只能等他解惑，路青盏目视前方时那张无暇的侧颜在月光之下犹如谪仙莅临，霜白的长发在风中扬起……惊鸿一瞥露出的那双墨色重瞳里荡开的是无比的温柔和眷念。
        他终于松开了牵着她的手，缓步走上祭坛。
        男人闭目颂咏着无法用言语解释的内容，清冽低吟的那仿佛来自于古时的语言组合而成的声音交织成空灵的‘令’，由流光交织而成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经汇聚在男人的足下，盛大的光芒中自下向上的组成了一张网笼罩着路青盏。
        血红色的雷电铺满了整个天空，好似在斥责有凡人做了倒施逆行的事。
        路青盏月白色的衣衫胸膛处溢出了鲜血，好像只是一刻，又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他的掌心之上悬浮着一颗形如冰晶的心脏，那颗无比剔透的心脏上弥漫着一股寒冰之气，甚至还有霜白雾色缭绕在周围，路青盏托着那颗‘心’来到了她的面前。男人一双如渊般的重瞳里缭绕着现如今只会更显诡异扭曲的愉悦，他轻声开口，“现在……它是你的了。”
        殷雪弦脸上的神色没有太大变化，她并没有接过那东西。
        在她还没开口的时候天边闪过几道流光带着几个身影降落在了他们的身侧。殷白衣原本还算冷静的面容在看见拿东西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面色大变呵斥了一声，“你把冰心从神魂中剥离出来了？你糊涂啊！怎么能动用那种禁断之咒！”
        “完了……”
        “真是疯了！”
        “怎么回事？这种有损根基的事情！”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那颗‘心’上流转的‘殷雪弦’个字，当即催促道，“快让雪弦丫头收下！一炷香之后那颗冰心即便被封存之后也不可能保持这样完美无缺的状态了！快啊！”
        不是在场的人对这颗对修炼有莫大好处的冰心没有兴趣，只是用此法剥离下来的东西在已经铭刻上归属之人的情况下旁的任何人即便抢夺来都是无法使用的。
        世人皆有七情六欲，但这颗伴随路青盏天生拥有的冰心却可以极大程度的控制住情绪，使主人时时保持心如止水的状态。可以说拥有了一颗冰心，那么未来每一次的修为晋升都绝不可能沾染半点心魔，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但现在事已至此，倒不如让稚水收下，好就好在对方也是照夜清庭的好苗子，现在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最终结果，总归不算太亏的情况。
        可惜殷雪弦根本没有被旁人的催促动摇，她由始至终保持着沉静，只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而路青盏即便在这种神魂撕裂的痛苦之下，仍然坚持把这颗冰心双手捧到她的面前。
        她要金山也罢、要银山也罢，即便是他的这颗心和这个人这条命……路青盏都心甘情愿为之奉上，他其实本来就已经被侵蚀到几近魔怔，如今更是亲手献出了这颗冰心，现在真可谓是药石无医神仙难救。
        他被困在永失所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梦中每一帧的画面对路青盏来说都是彻骨之痛，可现实中无比鲜活的殷雪弦却又不肯接受他的爱，既然已经再确认放不下，那就干脆放下一切要她回头。
        殷雪弦不理他人催促，哪怕是亲爹都没影响到她分毫，“如此大礼，你究竟想要什么？”
        “要你……”
        “要的自然是你——殷雪弦。”
        “我可以直面死亡，但我不能接受独留你一个人在这世间，这才想了这样的办法，我把这颗冰心剖给你。你看，那上面只铭刻了你一个人的名字，雪弦……你信我。”
        路青盏现在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挖出了神魂相融的冰心，只为了证明自己。向她证明，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可他不知道其实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之间就注定了不可能有什么美满结局。
        男人捧着自己的心，急切的想换来她的信任。
        殷白衣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于魔幻，他们亲眼见证了——照夜清庭的天下行走路青盏苦苦捧着一颗心，他的胸膛处都被鲜血染红了一片，可面容上却没有半点痛苦。
        他甚至……还在笑，那掺杂着难以言喻意味的笑，其实更似是哭。
        “嫁给我，殷雪弦。”
        男人低语着这句话，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直到此时此刻，殷雪弦才终于收起了那无比冷静——甚至几近可怕残酷的平静，她秀美的脸上缓缓展开了笑颜，轰鸣月相下黑发少女琥珀色的桃花眼底荡开了甜蜜的情丝。
        她伸手接过了那颗仍在跃动的冰心，笑着开口回应，“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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