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偶遇

进入雪庐需得绕到水池后方的正屋，台矶上站着有两位侍女，她们梳着双丫髻，其钗环裙袄一致，衣服用料描绘花样比大户人家的一等女使还要讲究。
        二人面容又姣好，又皆是一张娇憨可爱的圆脸，令人心生亲近之意。此时见有客远来，忙下来迎着她们进去。
        本以为此处偏僻，鲜少有人知晓，周围既没有屋舍，也没见什么人走动，应是清清冷冷的。如今进来一看，方知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屋内，暖意浮动，恍如春日，语笑喧天。屋内分上下两层，一楼的中间空着一块长方形的地方，摆着半人高的山石盆景。造型别致，姜写意多看了几眼。
        不规则的怪石构成一个缩小版万壑千岩，沟壑间或流着潺潺溪水，或喷涌着湍急的瀑布，有些地方铺着墨绿色的苔藓，四周还摆着各式小人样的玩偶瓷器。
        虽失了自然，但也多了几分趣味。
        后面有一高台，此刻有一位乐人正在弹唱《浔阳夜月》，乐人面上戴着白色垂着珠帘的面纱，手中抱着一把琵琶弹奏着曲子。
        犹抱琵琶半遮面。
        处处都体现出主人的品味和用心。
        厢房是回形围着这中间的，被分成一间间小格子，用花屏隔开房间，又用厚纱阻隔着大堂来回的视线。
        厚纱透出的人影绰绰，走过廊道，听见里面或传出高声阔论，或传出吟诗作对。
        姜写意心道：“看来来了不少人，大多还是些文人雅士。”
        “夫人是想在下面用茶，还是去上面？”
        “去上面。”
        姜写意问道：“我瞧这雪庐摆设布置，各有讲究，你们掌柜可是女子？”
        侍女回道：“我们家掌柜确是女子。”
        ……
        说话间，侍女带着她们去转角的楼梯处，在一楼后面的槅门有一道竹帘，里面传来一种复杂而又清新的味道引起了姜写意的注意，她自诩是个甜点爱好者。
        可此时闻到的味道可谓是前所未有，是花香？姜写意鼻尖用力地翕动，随即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水果香，奶香，还有淡淡的茶香……
        这么多混在一起真的好喝吗？
        侍女见姜写意在此停住脚步，为她解释道：“这后面是制作间，夫人若是想看，奴婢可以领夫人参观。”
        姜写意盯着旁边的小木牌“闲人免入”，淡淡回拒道：“不必了。”
        来到二楼。
        侍女来到一间厢房前，打起帘子，请她们入座。
        菱花窗上垂着一道草帘，下面挂着一个小纸条，“要开窗吗？轻轻往下一拉，松手即可。”
        姜写意感到新奇，轻轻一拉，那草帘便自己自动地往上卷去，外面的风顷刻间跑了进来。
        因穿得本就不薄，外面放着温泉水，屋里又摆着熏笼，故不觉得冷，反倒感觉一股清新之意扑面而来。
        窗外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唯有一二点松柏树的油绿色，突兀于这白色天地中，她缓缓闭上双目，感受着自然带来的宁静与松散，感受着自己也化为自然的一部分，融于茫茫天地间。
        念及刚才所见所闻，真当是美景美人，食色，性也。
        “哎呀。”，如意忽地出声唬了她一跳。
        屋外的几片风雪被风卷到姜写意的长睫上，鸦黑的长睫轻轻颤动，将异物抖落下去，姜写意转头看着如意，问道：“怎么了？”
        如意将手中的菜单递给姜写意。
        姜写意接过菜单，粗略地扫了一眼，柠檬红茶？她知道红茶，可柠檬是什么？还有什么燕麦奶茶？是燕麦加牛奶加茶叶？
        而且上面随便一杯茶就要一两纹银，价格都要比盛京城头等酒楼的一道菜还贵。
        目光从上往下扫视着，心中将陌生的茶饮名一个个默念了一遍，这是什么？
        不是大夏所用的文字，是外族文字？她指尖点着那个名字，招来在外面侍候的侍女，问道：“这是什么？”
        侍女说道：“这是我家老板为一些有创作**的人专门开发出来，备好所需原料，约三十多种，让客人自由搭配。”
        姜写意懂了，这是怕有砸场子的来，直接将原料摆给你，爱怎么搞怎么搞，反正原料全天下都一样，东西好不好吃看个人。
        这想法倒是有趣得紧。
        “你们掌柜可在这？我想见一见她。”
        “我们掌柜回了云州，不知夫人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家店开得有意思，想要一见这位神秘的掌柜，究竟是一位怎么样的女子。
        侍女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我们掌柜去云州处理生意上的一点事，这个月底就该回来了，若是夫人赶得好，说不定下一次就见上了。”
        “你们掌柜是云州人？”
        “我们掌柜出自云州宁氏，祖上就是做生意的，这不，一路做到这盛京城来了。”
        女子做生意的极少，能从地方做到京都，实属不易，果真“奇女子”也。
        虽未见过这位老板，但姜写意能从一点一滴中窥探出这位掌柜的为人，她是真心想见一见这位奇人。
        几番选择后，姜写意点了一杯名字较为“正常”的茶饮——蜂蜜柚子茶，又替如意点了一杯杨枝甘露。
        待一刻后，茶饮被端了上来。
        那杯子是花朵形状，杯口如花瓣此起彼伏，杯身如花托扭动出曼妙的身姿。
        如意捧着杯子细细摩挲了一番，感慨道：“我一月的俸禄才能买这的两杯茶喝。”
        姜写意好笑道：“说得我好像平日亏待你一般。”
        “当然不是，小姐是天下最好的小姐，是我刚才看了个蛋黄酥，蛋挞都想尝尝。”，如意掰着手指，一脸为难，“可我的俸禄哪个也买不起。”
        “去点吧，我也想尝尝。”
        如意就等姜写意这句话呢，抱着姜写意的胳膊撒了个娇，就掀开纱帘出去了。
        姜写意端起茶杯，热气氤氲在黄栌色的茶汤上，颜色比寻常茶叶泡得更浅一点，姜写意的上唇覆在杯口上，慢慢品尝着，入口先常酸甜，而后茶的醇香四溢在唇齿间，余味清冽甘甜。
        口感丰富，层次鲜明，她从未想过茶叶与水果能结合得这般恰到好处。
        片刻后。
        如意迟迟未归，廊道上有人争吵，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你说谁不讲理？！”
        如意？
        这是如意的声音，她在和谁说话？姜写意起身掀开帘子看去。
        楼梯拐角处，站着三四个男子，衣着都是些墨色，深蓝色，如意一身银珠色倒是显眼得很。
        如意背对着她和人争论着，几位男子都被堵在楼梯口，满满当当。
        姜写意轻轻喊了一声，奈何如意正和人争论，身高不占优势，只好以嗓门增加气势，压根没听见她的呼唤。
        她只好亲自去劝架，理好衣襟，缓步过去，目光从如意落到对面那人身上，嗯？有点眼熟。
        黑葡萄似的眼瞳飘忽地转着，她回忆着：到底在哪见过？柳眉微颦，目光往后一挪，看向后面站着的人。
        姜写意微微一怔，没想到会在此地碰到他。
        他穿着一条绀色卷草纹素软缎直裰袍，腰间配着一条乌金色縠纹腰带，墨蓝色暗宝相花纹缀毛领开襟，身形高大气宇轩昂，这一身锦缎华服更衬矜贵之雅。
        似是感受到姜写意的凝视，那人的目光也隔着中间几人遥望过来。
        “姜小姐？”
        和如意对峙的男子蓦然开口，她的目光再度回到男子身上，她再联系到他身后站着的那人，姜写意这才想起，这人是陆行的侍卫——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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