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接下来的几日，郁明相回来的越发少了，小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需要他这个宗主亲自解决的事，她被困在这里，无聊而难过，每次等到郁明相回来还要被查看修为。起初她打滚撒泼试图反抗，但郁明相拿捏她像拿捏一只兔子，不费吹灰之力。
        后来她似乎认清了现实，便安静了下来，只是精神气渐渐衰败。
        郁明相时而在她身边长久沉默，他似乎想安慰她，却只是紧皱眉头，什么也没有说。
        而小眉不知道十几年来最亲近的人为什么忽然这么对她，也不在再主动和他说话。
        他们待在一起，是几十年来没有过的氛围，没有交流也互相不理解。
        她想见段殷，不知道段殷有没有找她，但估计也是找不到的，她真希望回到回过告诉段殷自己的身份，那样的话这时段殷早就该找到自己了吧？
        可若真的告诉他，他就不会喜欢自己了……
        时值中秋，不过两日，树木便哗啦啦落叶了，划过花窗留下轻飘飘的影子，小眉蜷缩在炉前呆呆地看着。
        郁明相今日回来的早，甫一踏入房门时便见到女孩静静地躺在地上，极长的头发披散在地上，像失去生机的水，而主人的脸一半湮没在发中，露出的一般平和而沉静，像无声无息地陷入了无尽的睡眠。
        “容儿！”
        男人的脚步罕见的乱了，他几乎一瞬便来到女孩身边，将她抱起，手指探向她的颈侧。
        女孩迷迷糊糊地醒来，声音哑哑的，眼神带着迟钝和迷茫：“……怎么了？”
        男人抿着唇，锋利的下颌紧线绷着，看着她的目光是罕见的紧张，很多一瞬间浮现出的情绪颠覆他的道法，全都隐藏在浓黑的眼中。
        他说：“前些日子宋和碧的左右使前来议和，若是宋和碧遵守承诺以后仙魔两修至少能有百年的和谐共处，明日他们要走，你也一同去见见吧。”
        女孩的眼睛几乎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我可以出去了？”
        郁明相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微微点了下头，然后毫不意外地见到她的欢欣雀跃。
        下一瞬，他抓住她要抽离的手，低声道：“还有一件事。”
        小眉还没反应过来便是指尖尖锐的一痛，她仰头呆呆地看着男人下唇沾染的血迹，看着他将自己的血挤出，直到血蜿蜒地顺着男人的手指流到冷白的手背，她终于被这鲜红刺痛眼睛似的反应过来，挣扎着拽出手来躲到角落。
        男人没有看她，他将带着女孩鲜血的手指涂抹到一把生锈而斑驳的短刀上，小眉见过这把刀，是白玉的。
        白玉也将她的血抹到了上面，随后他就被郁明相消灭了。
        小眉不知道这意味什么，只低低唤他：“师尊……”
        男人手里的短刀没有任何变化，他抬起头来望向呼唤他的女孩，见到她用泛红的眼睛直视着自己，仿佛控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生病了？”
        “师尊，你的道还好吗？”
        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男人只觉得仿佛渡劫的天雷从九天之上劈下，整个人猛地一震，良久后，他的神情没有变化，但动作有些凌乱地在绣纹华丽繁复的雪色衣摆上蹭去手上的血迹。
        他来到女孩身边，轻缓地拥住她，低哑道：“还记得我在哪里捡到你的吗？”
        过往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女孩崩溃地哭出声，“不知道了，不记得。”
        他像对待小时候的她一样，用手掌轻拍掌下的细薄柔软的背，像个偶尔也会慈爱的父亲，将下颚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乱乱地说没头没尾的话：“去休息吧，明天出去晒晒太阳，等到冬日就没有好阳光了，明年又该大一岁……”
        曾经孤单一人时，无比向往的温情，如今变得古怪但也如想像般温暖，小眉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掉落。
        说来见魔域使者，小眉以为是单独见面，没想到居然举办了酒宴。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晚晴洲，有没见过面的小师妹见她醒了连忙笑盈盈地迎上来，她被带去梳洗打扮好一番，正正经经地穿上首徒的服饰，从头到脚都被郑重地打扮过。
        等到被带到镜子面前看着镜中人时几乎有些认不得自己，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不戴面纱穿着首徒衣裳的样子，一时间不习惯居多，都辨不出美丑。
        她想问这几个师妹自己好不好看，但跟人家不熟，而且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便看她们一眼，再看一眼。
        女孩们看着她，眼中都闪着点点光，她们彼此对视，其中一个开朗些的轻声说道：“师姐……你好白啊。”
        确实好白，仿佛披着一身皎皎月光，触之是膏脂般的柔腻，衬得唇色艳红，发如鸦羽，一双眸子更如琉璃般清透。
        靡颜腻理。
        偏偏她好像不觉得自己好看，看人的目光和仪态不知掩饰，便让纯真浓秀的容貌愈发引人。
        小眉首次听到别的女孩的夸奖，虽然不是夸她好看，但还是忍不住雀跃窃喜。
        等到酒宴时却吃了一惊，酒宴上居然好多人，似乎是不归峰的长老和弟子们都来了，小眉心中瞬时紧张起来，她在其中搜寻一个人的踪影，但晚上的灯光比不得白日，一时间无法从人群中找到他，反而看到了位于首位右下两个座位上的黑衣人。
        一男一女，一声黑色束袖劲装，一身久居高位的气质，周遭都无弟子靠近，想来就是魔域的两位左右使了。
        她刚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齐刷刷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各色的人齐齐望向宗主第一次露面的首徒。
        少女一身宝蓝鎏银边暗绣牡丹纹的校服，披着灯笼彩色的光明艳满身的走来。
        郁明相忽然从首位上走下来，在万众瞩目中走到徒弟面前，垂眸和女孩对视了一眼，随后他转过身，高大挺拔地走在女孩身前一步处，带领她一步步从所有人的目光中走过。
        这时有人恍然反应过来，这时宗主再一次当着所有人承认这个首徒，当着天华有名有姓的人的面，当着弟子们的面，还有魔修……
        有人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就是那天在弘毅剑尊神观的女孩，只是今日的她是光辉满身的，这一看是极让人惊艳的少女，举手投足是教养的灵动和尊贵气，与上次的灰扑扑截然不同。
        有人惊讶于宗主的上心，上次被他这么在意的人还是已故的流光真人，只可惜流光真人一生皎纱覆面，未能窥得芳颜，不知是不是有没有宗主心爱的弟子美貌。
        小眉经历了备受推崇的一夜，往日里与她并未见过的师叔和真人长老们也纷纷来和她见面，他们慈爱或者风趣，每个人都是慈眉善目，和那日师祖观中的横眉竖眼大不相同。
        像是所有人都要把她捧到云端，夸赞的话语不要钱似地在席间流转。
        她还见了那两个魔修，他们看不上这席间的人，或者是不愿攀谈，全程面无表情，旁人也不太敢去接近他们。
        小眉被过分热情的人弄得很不适，她悄默默往他们这边靠，想着清净些，而且她没有见到那个少年。
        她有点紧张，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段殷见到她会气她骗自己的准备，她真的不想在瞒他了，前段时间被关在丹房时她就希望少年知道她的身份，可惜他不知道，她最终也没等到他找到自己。
        纵使他会生气，也来看看她吧，她想和他坦诚相见，等到以后不得已真的要取他的魔骨时，至少也不是用欺骗他的身份……
        “小妹妹。”一个清越的女声。
        小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叫自己，她回过头，恍然发现酒席要散了，而叫她的居然是那个魔尊右使，她虽然是女人但长得凌厉，此时却是向她温和地笑，“送你这个。”
        她从腰间掏出一个黑玉的小玩偶，像只小猫。
        小眉愣了下，“谢谢你，我不要。”
        女人被拒绝了也不恼，她摆弄了下小猫的尾巴，那小猫居然在她的掌心摇摇摆摆走动起来。
        小眉惊讶地望过去，“它会动。”
        女人身后的男人似乎不善言谈，从身后拍了她一下，女人撇撇嘴，把小猫强硬地塞到她的手中，对小眉说：“我们北域有的是好玩的，这都是不起眼的小东西，日后你来北域，姐姐带你去玩。”
        小眉刚想说自己不想去，转而反应过来，女人说的应当是日后仙魔两修谈和成功后和谐共处之事，于是敷衍地点点头，“好的。”
        右使笑得越发温柔了，她唯独对她温和亲近，让小眉觉得怪怪地，便找理由离开了。
        行至一处灯烛下，她将手中的黑玉小猫拿出来看，见那小猫不知是什么机关道理，碰一下尾巴就又不动弹了，神奇的很，不知不觉有些沉醉其中了，连身后有人都没发现。
        等到被人揽着脖子拖走才悚然一惊，她以为那两个魔修用小玩具诱惑她，杀了个回马枪，刚要挣扎便嗅到了对方手臂上熟悉地雪松香味。
        少年的声音又沉又重，紧紧贴在耳边，呼出的气将她的耳垂都烫的红红的，“玩的这么开心，这小东西难道还能比我好玩吗？嗯？”
        灯光晦暗的角落，少年紧搂着她，从她的身后低着头，鬓发贴在她的侧脸，因为贴的太紧，有几缕落到她的脖子，痒痒的。
        “大师姐？”
        “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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