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小眉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俯在蓬法身边，看着他飞速流逝的生命，她碰了下他脖子上见骨的伤，血肉破烂已然不会愈合，指尖和裂开的皮肉触碰，还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热，她略带颤抖地喊他：“蓬法……”
        蓬法艰难地抬眼看她，他想发出声音，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已经被撕烂，彻底断了他说话的路，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末了回光返照似的抓住她的手，却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口中只发出了点嘶哑难听的微弱声音。
        他的手指在她的掌心滑动着……
        抱歉，我骗你，但你也别信他……
        他的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气息。
        但他已然走进尽头，心中所想难以表达，小眉只明白了那句道歉，他便没了气息。
        她第一次见到熟悉的人死在自己眼前，还是这样鲜血淋漓满身不堪的样子，呆呆地跪坐在原地，又轻缓地喊了一声：“蓬法。”
        可蓬法死了，自然像以前一样笑嘻嘻贱嗖嗖地问她干嘛。
        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轻轻拦住了她，是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的姿势，但在她耳边的话却是他少见的冷血，“现在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价，算是死得值得。”
        小眉忽然觉得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他也是嫉恶如仇，但却是个温柔纯情的少年，总是肆意也是少年该有的锋芒和生命力，绝不会做出诱导别人失去理智进而夺取性命，甚至让他死前都不能说话的事。
        她眉头紧蹙，审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一直是美丽的人，从她第一次见他时她便这么觉得，可如今再看仿佛这俊美中带着森森阴丽，深邃的双眸颜色浓沉的仿佛不会有光线射出，她想了想蹙眉道：“你……他杀害小方是该死，但是你怎么能就这样杀了他？就算要杀他也都应该禀告兄长，你这样做让我……”
        段殷默默等她说到这里，抬起一只手十分轻柔地抚摸过她的眉尾，“小眉，如果我说你的兄长之所以带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全心相信他真的有难，在你没有防备之时下手取你魂魄为自己疗伤，等到自身痊愈了便再想办法治好你，如此一来你全不知自己被害的过程，他仍然可以得到一个兄妹情深的结局，当然有没有这个办法未可知，你会相信吗？”
        小眉整个人顿住，她睫毛颤抖着半垂下眼睛，唇抿得很紧。
        段殷只需一眼就知道她是相信的，只是不愿意相信。
        “可是如果他真要害我，又何必如此长途跋涉来到这么远的仙修地界后又数天没有让人下手？”
        她说完后发现段殷的目光在蓬法的身上晦涩不明地撇过，还未等她想明白那个带着些微怜悯意味的目光是什么意思，段殷就打断了她的思维，“没有及时动手可以有很多理由，而且此地不是仙修的地界。”
        小眉一愣，“不可能……”
        段殷笑：“怎么不可能呢？如果是仙修管辖的地界怎么会让人装神弄鬼十几年？而且我去人官的宅邸看过了，上任人官一家被杀，新任的是昨日蓬法急急安排上的，此人长期靠魔气养身，见了我便称大人。”
        说罢他忽然将手伸向蓬法腰间口袋，将封死的布料撕开后取出一小巧的东西。
        小眉皱眉迷惑地看着他近乎辱尸的行为，等到那东西出现时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只见那小巧之物大约一寸有余，通体暗紫，颜色浓沉，仿佛扔进至纯至净的水中也不能溶解半分，它一接触到人的指尖便迸出浓稠且充斥着不详气息的紫雾向人的皮肉中钻去。
        一看就是个邪门的东西。
        小眉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打掉那东西，“这是什么？！”
        段殷轻巧地闪过，他起身将那东西举高，微微眯起眼睛逆着光端详着它，“这是宋和璧赐给蓬法的上古魔物的骨灰，有了这个东西蓬法便能顺利地一举击杀你，它会快速地进入接触到它的人的识海使人魔力大增。”
        “……”
        这个世界上有上古魔物吗？不就是段殷的父亲吗？他死后的骨灰葬入大海按理说不会再出现在世上，但如果是他……一种异样而及强的危机感钻入小眉的大脑，她看向段殷捏着那东西的右手，那里有他父亲的一截魔骨，如果这两样东西接触到……
        “你放下它！”她情急之下几乎是动手的，而段殷却毫无反应，任她袭来，只是手腕一转让她的手抓在了自己手臂上，他垂眸直视着他，悲痛的神色一闪而过，唇抿了又抿，“你居然真的知道我……”
        小眉一愣，随即睁大双眼，“你什么意思？知道什么？！”
        段殷的唇开合了下，然而声音还未传到她的耳边，戾风便呼啸着袭来，两人立刻躲闪开，再回头时发现原本站立的地方已被夷为平地，而蓬法的尸体已然消失不见。
        “这附近有人。”段殷伸出一臂，警惕地带着她后退一步。
        两人都无所察觉，说明此人修为远在他们之上。
        他为什么藏身许久不出现，又为什么带走蓬法的尸体？显然不像是友人。
        小眉竖起耳朵细听周围的环境，此地广阔但附近有不少灌木树林，忽然一声细微的瑟瑟干草摩擦声传来，她倏地拔下一根簪子甩了过去，瞬间一声□□砸地的闷哼传来，紧接着一群黑衣剑袖劲装的人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
        段殷眼疾手快地甩出长鞭绞杀几个，但更多的人向他们袭来。
        小眉悚然，这附近居然有这么多人让他们未曾察觉，混乱中她一时无法分辨他们是不是真人，直到一人被她斩在剑下，皮肉瞬间瘪了下去，变成重而粗糙的皮偶。
        皮偶术，这是她第二次见了，第一次是在“白玉”的身上，当然“白玉”要比这些人精致的多。
        而会皮偶术的只有一个人……
        小眉手上的攻势渐渐弱下，她预料的很对，果然没有被主动攻击，这些人的目标只有一个。
        她回头看向段殷，他很强，但是这些人实在太多又没有生命，恰在此时一人略过她的头顶刺向段殷！
        他刻意避开她的姿势让她一时都未察觉，等到看到他的存在时，他手中的剑已然刺向青年。
        而段殷相信她，只全心对付后面的人！
        “段殷！”
        血从青年的右臂飞溅而出，他反应极快地闪身但还是受伤了，节奏瞬间乱开，四周的人都在瞬间抓住了机会袭来。
        惊心动魄的混乱中两人只能快速想办法撤离，但暗中的对手显然也明白他们的想法，直到两人都挂了彩，小眉因为护了一下段殷受伤的手被剑堪堪从颈前划过，留下血线像珠帘一样坠下血珠子。
        身边的这群人的攻势渐渐弱下，不远处一人缓缓走来，身量修长脚步轻盈，容貌清雅寡淡。
        小眉见他出现，立在原地，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闭了闭眼，睫毛簌簌地颤动，带起一点晶莹细小的水珠，末了她忽然扬起头对他喊道：“哥哥，你好了吗？是来接我的吗？”
        很自欺欺人，在场的人谁也欺骗不了。
        宋和璧顿了下，他微微转眸望了一眼别处，又重新看向她，他长得寡淡，因此什么表情都不明显不扎眼，睫毛掀又落下间温和如初，却是一个很无奈又苦笑了一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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