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住院快满三年的时候,我媳妇带着我儿子小俊还有我的徒弟小段来看我。
几年没见,儿子长高了不少,也更加帅气了,小美也清瘦了许多,倒是小段胖了些。
他们到处找不到我,几年也没有音讯,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还是我一个亲戚的亲戚去派出所办事,看到派出所告示里我的名字,然后托人询问到家里才知道我失踪了。后来小美专门去了抓我的派出所,询问后才得知我被送到精神病院来了。
起初小美不能接受,也不愿意相信我得了精神病。但她最终还是报告了我的单位,决定带着儿子来看看我的死活。
当我从病房来到探视间时,我仿佛嗅到了自由的味道,已经快三年了,每天的生活不过是把一天的日子重复了三年,其他的没有任何改变。如果非要说改变,那就是我再也没有被约束过,但是我的话却越来越多,而内容却越来越单调。
小俊站在我对面,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奔向我的怀里,而实际上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不舍,他似乎已经告别了过去的自己,只是呆若木鸡的定在原地,一步也没有要迈向我的意思。
我能感觉到空气里紧张的气氛,但我们谁也没有先开口。
“这是汪华清家属送来的东西。”一个护工对护士说道。
“好的!”护士瞬间就明白了护工的意思。
通常家属带来的零食一类的东西都要写上病人的名字,然后被送去库房,在固定的时间段专门给病人发放。
那个年代的精神病院的病房就像牢房一样,各个房间和各个房间之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仅仅隔着一道门却你不能来我也不能往。
即使到了现在,精神病院又好了多少呢?
当然,房间变得宽敞了,卫生变得干净了,病房与病房之间可以串门了,但依旧是铁门铁窗,依旧长年累月的被关在笼子里。
每一天大家最期望的大概就是去工娱科①玩耍了。
但在我刚住院的那个年代除了被关押,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多余的地盘供病人活动,除了病房还是病房。连呼吸的空气都显浑浊。
“师父。”
我对这个词已经很陌生,甚至都不敢确认是不是在叫我。
那面孔熟悉而陌生,那声音相近而甚远。
我只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些人,他们是那么的熟悉而又陌生,尤其是小俊。他还是那个过去我的儿子小俊吗?两三年间他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师父,我是小段呀!”他用手指指向自己,“我是你的徒弟小段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段?”我像是自我询问,又像是真的想不起来,“我的徒弟?”
我的媳妇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只是上下的打量着我!似乎眼前的这个人她并不认识。
“爸爸,你去哪里了?”小俊问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木讷的望着小俊,弱弱的答应道“嗯”,那声音小得连我自己也听不清楚。
“我以为你死了,给你带了一些吃的。”小美终于还是对我说话了。
然而我也并没有理她。
“妈……”小俊叫道。
“师娘,你不要骂师父了。”
后来听小段讲,自从我不见了,村里人也以为我死了,都传说是小美把我骂死了的。所以小美在村里抬不起头,小俊上学时他同学都说他没有爸爸了,他爸爸被他妈妈骂死了,
所以他就经常和同学打架,他从此成了一个问题少年。
后来我被重新送入病房,医生和小俊他们单独聊了聊,具体聊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听得出他们来是想接我出院的,可最终他们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我。
我燃起一丝丝希望再次彻底破灭。
直到两年后我们当地有了一家新的精神病院,也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家精神病院,我才从原来的地方来到这里。
前后我在第一家精神病院住了五年,我除了还记得刘主任和那个胖子护工、中年油腻男医生,其他人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其实他们三个人的印记现在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自从第一次家里人来看过我以后,我开始变得郁郁寡欢,基本不和别人说话,别人来找我我也是爱答不理,常常孤零零的一个人自己就走开。
可有时候又莫名奇妙的变得特别高兴,整天喜上眉梢,有使不完的劲,感觉自己就像中了大奖。即使别人骂我、说我、甚至打我也毫不影响我的快乐心情,我都会选择原谅这些对我不好的可怜人。
后来我之所以转回当地,据说是因为我的户口的问题,还有就是医疗费用的问题。
当然,工厂领导是征求了家属也就是我媳妇小美的意见的,我儿子还小,他的意见在领导看来根本就不重要。
在我住院的这三十年里,我说的是后来的这家精神病院,也就是现在住的这家精神病院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多到年代久远,多到很多事我都已经记不清,但似乎又像昨天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
这么说吧,我来这家精神病院的时候,他们只能四五个病人,而且是在加上我的情况下。
医生只有两个人,护士也是两个人,他们一共就四个工作人员。
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都很好,他们对我们很好,吃的和我们完全一样,住也是住在医院里。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在医护办公区,我们在病区。
有意思的是这两个医生以前根本就不是医生,他们都是卫校毕业,然后被分到了乡镇卫生院里,一个做心电图打B超搞中医,一个搞后勤行政。
后来因为政府要成立精神病院,于是需要有人出去学习。
可那个年代有谁能接受精神病呢?只要一听说精神病,一定会被吓得半死,社会上全是歧视的眼光。即使三十多年过去了,今天的人们仍然普遍对精神病院抱有极大极大的偏见。
他们两主动报名筹建精神科,但是都没有见过精神病人是什么样子。于是他们就去省上的精神病院学习,学了一周就回来干。
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换在现在怕是半年也不一定搞得定,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和医务人员的严重匮乏。
他们不知道怎么搞,但凭借他们的一腔热血和年轻人的敢打敢拼,凭借他们学习一周的所见所闻,他们就像模像样的干了起来。
干了几个月实在干不动了,遇到的问题实在太多太多,有些问题他们实在不能搞清楚。于是,他们两又先后去西安学习。
这一次学成归来就设立了真正的精神科住院部和精神科门诊部,一个当住院部主任,一个当门诊部主任,但其实干活并没有分家,还是门诊部和住院部的工作都要干。
这是我听他们在摆龙门阵的时候说的,我也不知道准不准确,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以讹传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千万不要以为我真是疯言疯语就不可信了。
我就是在他们第二次学成归来后转来这里的,这是我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的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家里人,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样了。
后来他们招了一批又一批的新人,有一些是刚从卫校毕业的医学生,有一些是其他单位自愿报名调配过来的,有一个些是直接被指定过来的,还有一些是通过考试考过来的,总之,他们医生护士的队伍开始慢慢的壮大了。
这些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懒得去关心,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听医生们病友们吹牛说得多了,我也就不自觉的记下了。
而我最最关心的,是我怎么能出去,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那些晚我来很久很久的人都早出院了,而我还继续住在这里,我都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了。
说真的,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出不出去都无所谓,得过且过吧!反正人早晚都会死掉。可有一段时间,我又特别想出去,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我特别想再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女人,哪怕只是看看,我也心满意足。
那时候我们已经有四五十个病由了,医生护士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人了。
他们上班很开心,我们不痛苦,因为晚上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和值班的人打打纸牌。
哦,对了,那时候他们值班不分医生还是护士,晚上只要有医生或者护士无论哪一种人值班就行,不像现在必须有医生值班。所以有的时候,十天半月你见不到某一个医生,或者某一个护士,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我不记得我到底住了多久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神神叨叨的病人。说实话,我们哪一个在这里住院的病人在外人看来不神神叨叨的呢?
但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刻,他来了之后曾组织过几次逃跑,每次都差点成功。可即使失败了,他也从不死心,屡败屡战,一直不放弃他要逃出去的愿望。
我们每一个人想出去,可没有人愿意我们出去。
我们出去就会成为麻烦,可能是社会的麻烦,可能是家庭的麻烦,也可能是国家或者当地政府的麻烦,所以,没有人会愿意我们出去,如果有,那肯定是我们的病友。
在他组织了几次逃跑后,他就成了医生护士重点关照的对象。一度紧张的时候还单独把他关在一间屋里,不让他和其他的任何病友接触。
起初我并不喜欢他,直到现在也看不惯他。但他的到来让我看到了出去的希望,于是我开始给他提供各种情报,只要他需要,只要能让我们逃出去。
但他干了一件特别让我恶心的事,让我现在都看不上他。
那个时候虽然男女病人都是分开的,但男女病人都在一起做操锻炼,厕所也在一起,那时候也不像现在有监控,他去上厕所的时候趁工作人员不注意就把一个得了病的女大学生强奸了。那女的大喊大叫的反抗他,可他就是没有放过,弄得厕所里到处都是血,最后被护工发现了,在护工的制止下他才停止他的恶行。
那一次他被揍了一顿,揍到他求饶哀嚎的地步,但人往往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多久,他依旧春风得意的样子,继续在病房里耀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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