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生与死

监控室内，浓郁的黑雾笼罩着二人，张千鹤的灵眼视线范围再一次缩小，只能看清周围7米左右的距离，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一名身穿保安制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中年男子坐在监控室内的万向轮座椅上。
它身旁不远处，面色难看的赵康平正被灵异之力束缚，身体紧贴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一把银白色的钢刀悬浮在赵康平的脖颈侧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挥动，砍断赵康平的脖子。
“我们谈谈吧。”它冷漠，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张千鹤和王绝妍没有轻举妄动，对方手里有人质啊。
“别做无谓的尝试，我绝对能在你们动手前解决他的性命。”它再次开口，语气带着警告。
“呵，好啊，正好，我也有问题想要问问你。”张千鹤状似随意地开口，仿佛在和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互相闲聊，打发时光。
“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搞不明白。你当初，为何会放我离开？”张千鹤淡笑着说道。
“这个问题简单，我之前并没有想杀死你，所以，我放你离开了。”它开口，透露出了一个消息。
它继续说道，“大部分的时候，我是不清醒的，我的身体只会按照本能行动。呵，算上这次，这么多天的时间里，我一共只清醒过两次。我能感觉到我自己的意识在逐渐的消失，在我清醒的时候，我放了一个人离开，可惜，他还是死了。”
说道这里，它的神情忽然变得扭曲疯狂起来，过了两秒，它神情再度恢复淡漠。它正要继续开口，忽地话音一顿，像是觉察到了什么。
“幻术？“它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极快的语速暴露了它内心的惊讶。
下一刻，它眼前的场景崩解，眼前一花，原本被控制在一侧的赵康平，身体忽地移动到了王绝妍的身后。
而它脚下，一个白色的法阵已然成形，上面清晰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困灵阵。
困灵阵，探灵师的另一种基础能力，一旦被困灵阵锁住，在持续时间内，大部分灵异能力都将无法使用！
从王绝妍看向中年保安的第一眼开始，她就发动了幻术。
在它陷入幻术的时候，张千鹤飞速布置好了困灵阵，而王绝妍则是成功地用异能解除了限制赵康平的灵异力量，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后。
在它陷入困灵阵，被阵法锁住之后，张千鹤第一时间动手，左手立刻蓄力，发动湮灭！
王绝妍正想发动异能攻击鬼怪，她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剩下的三名消失的员工此刻一起出现，从后方攻向王绝妍。
面对两面夹击，张千鹤立马转头，左手维持着湮灭的释放，右手中的手枪连续开出三枪，打在了其中一名男性员工的身上。
一枪爆头，一枪正中胸部，另一枪打在它的腹部。
三枪过后，那名男性员工全身冒起白色火焰，神色中带着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王绝妍右手一挥，一道道紫色的光线忽地从她手中伸出，并飞速延长，迅速绑住了一名女性员工。
女性员工被束缚住的同时，身上立刻冒起了紫色的火焰，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燃烧。
另一名女性员工却是趁此机会来到了王绝妍的身边，手中利爪闪着寒光，向着王绝妍的头部刺去。
王绝妍偏头躲过，被紫色能量环绕的右手迅速地抓住了女性员工的一条手臂，顺着她冲来的方向，
将她向远处甩去。
与此同时，王绝妍左脚上，紫色的光芒一圈圈聚集起来，紧接着她猛地一脚踢在对方的屁股上。
紫色的光芒迅速凝实，化作被高度压缩的冲击波，狠狠地轰在了那名女性员工的身上，让她整个人像流星一样撞在了墙上，身体直接被撞击得挤压变形，脑袋被撞得缩进了肚子里。
而这个时候，另一名女性员工也被燃烧成了灰烬。
转眼间，三名被灵异力量深度侵蚀的员工全部死亡。
另一边，湮灭扭曲的力量渐渐减弱直至消失。
中年保安的身上逸散出大片大片的黑色气流，他的五官已经扭曲得看不出鼻子和嘴巴，四肢看起来就像被拧成了麻花一样。
但，它依然没死。
砰地一声，困灵阵被彻底冲破，锁在它身上的链条被它挣脱。
下一刻，它挥了挥被拧成一团的右手。
这一刻，张千鹤和王绝妍同时感觉到身体一僵，之前侵蚀入体内的寒气被引爆，在瞬间冻结了他们的四肢。
“扑通，扑通。”
两人同时栽倒在地面上，四肢无法做出任何行动，甚至就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张千鹤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枪也掉在了地上，落到了他的身后。
“呵呵，你们在这片灵异之地待了这么久，体内早就被这里的寒气侵蚀了。我还是太心软了，应该第一时间就把你们冻住。真是没想到啊，你们的攻势竟然如此凌厉。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它说话的同时，立刻就操作空中的飞刀，想要立刻杀死将它重创的张千鹤。
“砰！”
一发子弹打在了中年男子的手腕上，燃烧起白色的火焰，一下打断了它对飞刀的操控。
中年保安下意识转头，看见了举着张千鹤手枪的赵康平！
它左手一挥，赵康平瞬间控制不住身体，倒在了地面上。
“你。。。竟然。。。开枪打我！”它像是愣住了，似乎遇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
“曹逸轩，你醒醒吧，你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什么！你杀了5个人，将他们拖到这栋大厦的深处。你一直以来的梦想，不就是保护这栋大厦的人吗？”赵康平用他最大的声音怒吼着。
曹逸轩身体一僵，有些呆住了，下一刻，它露出了苦笑，“是啊，你说的没错，这些我都知道。可是，很多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啊。”它的神情不再麻木，它的面部肌肉在抽搐，像是在竭力抗拒着什么。
它顿了顿，用略带着悲伤的声音说道，“我只是，为了自保。”
“曹逸轩，你如果真的把他们杀死，将他们变成了傀儡，那时候你将彻底失去自己的意识，被灵异力量操纵，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怪物！”
曹逸轩愣愣地站在原地，曾经无比深刻，但如今已快要遗忘的记忆竭力地跳动到他的脑海中。
【“曹逸轩，你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
他的语文老师面带亲切地询问道。
“老师，我的梦想是当一名保安，在未来，我要守护大家，我要把那些坏蛋都打趴下。”
全班同学都好奇地听着，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7岁，此时此刻，他们根本没有金钱的概念。他们只是觉得，这个梦想，有点奇怪。
其中一名男生开口询问道，“曹逸轩，那你为什么不去当一名警察呢？警察也可以守护大家，保卫城市啊。”
曹逸轩摇了摇头，大声辩驳道，“警察总是事后才到，他们更多地是惩戒坏人。我才不想像他们那样姗姗来迟。我想要，24小时，永不间断地守护着大家。】
曹逸轩的眼中，忽地落下了一滴泪珠，他身上的黑色气流在疯狂地向外涌出。
“快。。。动。。。手。。。我快。。。控制不住了。”他竭力地怒吼道，“我不想。。。变成一个怪物啊！”
王绝妍身上，紫色的光芒轰地炸开，像一轮小太阳般向外扩散，强行驱散了体内的寒冷。她的嘴角流出一缕血迹，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但，她的眼神却无比专注。
她吃力地抬起双手，紫色的光芒飞快地凝聚成大片的紫色火焰，从四面八方涌向了曹逸轩的身体。
紫色的火焰在持续而又剧烈地燃烧着，王绝妍忽地喷出一口鲜血，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火焰的威力只是略微衰减了一下，就再度恢复了正常。
曹逸轩身上的黑色雾气在剧烈地翻滚涌动着，它就像有意识一样，在王绝妍紫色的火焰中左冲右突想要脱离出去。
但一方面，它被曹逸轩自己的意识死死压制着不能发挥全力，另一方面，王绝妍不顾一切的反击也相当可怕。
这一刻，它面对的是，来自人类的怒火！
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它，在火焰的持续炙烤下，终于被烧成了灰烬，在空中缓慢消散了。
与此同时，早已透支自身力量的王绝妍，紫色的双眸带着无尽的疲惫缓缓闭合，双腿一软，摔在了地面上。
一股奇异的精神波动向着四周蔓延。
一道略显轻松的声音回响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我终于，能以人类的身份，结束这一生了。”
【“赵康平，你又在偷懒了，现在是我们的工作时间，你怎么能在手机上刷视屏呢？万一有小偷进来了怎么办？”曹逸轩一脸不满地指责着赵康平。
“哼，有啥大不了的，这监控室内又没装监控，我偷懒一下又怎么了？。”赵康平一脸不耐地撇撇嘴，但还是相当听话地收起手机，继续盯着那无聊到极点的电脑屏幕。
过了一会儿，他又不自觉地发起了牢骚，“哎，你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每天从早忙到晚，收入也就那样了。哎，我们这辈子，是再无出头之日了，这辈子和大富大贵彻底绝缘啦。”
“干我们这行的，并不全是为了钱。总有一些事情，需要人去做的呀。呵，人这一辈子，如果一直为了赚钱而活，那也太累太无趣了。”曹逸轩淡笑着回答道。
。。。。。。。。。。。。。。。。。
“曹逸轩，是我，赵康平，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为什么！”赵康平看着眼前面容扭曲而又疯狂的曹逸轩，震惊地问道。
曹逸轩僵硬的面庞忽地有了几分神采，他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试探着问道，“你是，赵康平？”
】
他一开始攻击张千鹤，目的仅仅是为了吓跑他，所以到了最后，他放张千鹤离开了。
他的身体被这片灵异之地限制住，无法离开监控室，只能让分身行动。在被逼上绝路的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派人去攻击主动闯进来杀他的张千鹤和王绝妍。呵，他当时的状态冷酷极了，就像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到了后来，他告诉我说，想要用我做人质，威胁他们，让他们两个离开这里。我同意了。
哪怕是在他失去大半记忆，处于半清醒状态的时候，他也没有主动杀过任何一个人，他做出的所有攻击，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保。
想到这里，赵康平的双眼，不知不觉中湿润了。他努力地看向火焰燃烧的中心点，可那里，只有被燃烧成灰烬的尘埃。
忽地，整个灵异之地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张千鹤身上的寒气迅速地消散着，他双手在地上一撑，爬了起来，迅速取回了自己的手枪，开口说道，“快走，灵异之地要崩溃了！”
他顺势拉起了躺在地上的王绝妍，略微感受了下她的状态，确认她应该没有大碍后，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横着抱了起来。
“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张千鹤焦急地问道。
“这里的结构和新安大厦应该是类似的，出口应该就对应着原本新安大厦的出口位置。”
怪不得，也就是说，这里的40楼，和新安大厦现实中的1楼结构相似啊。
他抱着王绝妍，和赵康平飞速冲出了监控室。
不远处的走廊上，闪着一个白色耀眼的光点。
“那应该就是出口了。”赵康平道。
他们全力奔跑着，奔向了那代表着出口的光点。
眼前恢复了一点光亮。
月亮高高地挂在空中，散发着柔和的月光。
周围的高楼大厦上，楼内的灯光依旧亮着，万千灯火的光亮，让张千鹤恍如隔世。在灵异之地中的经历，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感觉眼角有些发酸，视线有些模糊，他右手继续抱着王绝妍，左手下意识地抬手在眼睛上摸了一把，放在眼前一看，这才发现手上残留着一丝泪迹。
他转头看着身旁的赵康平，开口问道，“赵先生，你接下来还准备当这座大厦的保安吗。”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赵康平依旧在抬头凝望着月亮，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悲伤和痛苦，只有怀念，“呵，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看月亮了。那个时候，天空的星星看得可清楚了。它们成片成片地出现，可惜啊，现在，我只能对着天空数星星了。”他笑了笑，对着天空调侃了一句。
“赵先生，你。。。”
话说道一半，张千鹤愕然发现赵康平的身体竟然在慢慢地变淡。
他抽泣了一声，“赵先生，原来你早就已经。。。”
“是的啊，你猜的没错。我早就被灵异之地同化了，所以你们被冻住的时候，我还能自由地活动。曹逸轩只是没有主动地控制我的精神而已。不过，再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在那片灵异之地中彻底失去自己的意识吧。”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一个人也没能救到。”张千鹤看着身形飞速变得透明的赵康平，眼中像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似的。
但他死死地憋着，只是发出了一声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赵康平已经变得半透明的右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不，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至少，你让我们，能够以人类的身份死去啊。”
赵康平的身影已经透明得几乎要看不见了，他的视线飞速模糊，身体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自言自语般地笑笑。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啊。意外得有些轻松呢。】
“老赵，你还站在那干啥，有啥好恋恋不舍的。你看，我不是也陪你过来了嘛。”曹逸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咧咧地笑着。
“呵，你说的对，倒是我显得不够豁达了。来，咱们走吧，黄泉路上，我可要好好地和你唠叨几句，你这家伙，一声不吭地就跑了，太不厚道了。”
“哈哈，好啊，咱们走！”
。。。。。。。。。。。。。。。。。。。。。
万千灯火下，赵康平的身影完全消失了。即使是用灵眼，也完全找不到他存在过的痕迹。他的身体与灵魂，都彻底消散了。
“啊！”张千鹤仰天长啸，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像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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