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质子疑云

小说:承天志 作者:梦入斐斐
次日早晨,当萧铭恩还沉浸在美梦之中时,林倩华就把他被窝里面提溜了起来。
昨晚和秦心怡匆匆分别之后,她忽然想起来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她就赶着要去跟秦心怡商议此事。
带着萧铭恩的目的也非常明确,她就是想让自己儿子和兰家女儿多亲近亲近,她打心眼里喜欢心儿这个孩子,天天琢磨着怎么才能和武威王府结成亲家。
萧铭恩睡眼稀松不情不愿地跟着林倩华出门上了马车,整个人趴在松软的垫子上,嘟囔着埋怨道:“母亲,干嘛这么早就去看心儿妹妹,昨天都看一整天了……”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犯懒,赶紧起来坐直了。”林倩华伸手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头,“一会儿到了记得就去找心儿妹妹玩,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们一定要多亲近,知道吗?”
萧铭恩心知肚明母亲的小算计,口中“哦哦”地答应着,心里不免有些腹诽:“我这老娘为了攀上兰王府这棵大树,也真是煞费苦心啊,唉,这就是老爹不强,累死老娘啊!”
拐过两道街就到了武威王府门前,林倩华带着萧铭恩下车,忽然发现王府门前还停着一辆暗红色的双辕马车,两匹枣红色的骏马十分惹眼。
“咦!这不是你小姑的车驾吗,她怎么也来得这么早?”林倩华诧异道。
早有王府的门人迎上前来满脸堆笑,拜道:“小的叩见娘娘,叩见大皇孙!”
“免礼!”林倩华指着旁边的马车道,“我问你,公主什么时候到的?”
“回娘娘,公主也是刚刚到,前脚刚进去,我这就派人去通报!”
林倩华点点头,牵着萧铭恩由门人引路进入王府大门,刚刚走到内院门口,只见前面秦心怡和萧婉儿已经笑着迎了出来。
“秦姨,小姑,早上安好!”萧铭恩乖巧地首先行礼道。
“铭儿真乖,快让小姑摸摸,你们去雁尾关探亲我都快一个月不见你了,想死我了!”萧婉儿笑嘻嘻地把萧铭恩抱在怀里,使劲摩挲着他的小脑袋。
萧铭恩现在的个头刚刚到萧婉儿的胸口处,早都习惯了她又搂又摸的动作,只能心中默默忍受着那种痛并快乐的感觉。
林倩华笑着打趣道:“哎呦,我以为我和铭儿起得就够早了,没想到还有人起得比我们早,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心怡姐,你说是不是?”
秦心怡拉过她的手笑眯眯地不说话,萧婉儿微红着脸,不自然地道:“大嫂可不要瞎说了,哪有什么喜事,你还不是起得一样早!”
林倩华一左一右拉着她们的手,笑道:“当然有喜事了,我这么早来就是要跟怡姐姐商量这喜事,他们男人商量他们男人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事,像规制了习俗了嫁妆了什么的,就得我和怡姐姐商量了。”
“大嫂,那事父皇都还没有定呢,谁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呢!”萧婉儿幽幽地道。
“我看是**不离十。”林倩华说到这里有些怨念,“昨晚我费了半天劲儿想从你大哥嘴里套出一些话里,谁知道这次他的嘴是严丝合缝,半点消息也不给透露,还说什么‘女人不得干政’,气死我了!”
萧婉儿和秦心怡对视了一眼,双方都若有所思没有说话,一行人来到后院内室,看见圆润可爱的心儿正在榻上打滚,林倩华免不了又是一顿亲亲抱抱。
萧婉儿拉过萧铭恩嘱咐道:“铭儿,
你去和心儿妹妹一起玩吧,可把心儿给哄好了,不许欺负她!”
萧铭恩脸上露出招牌式的乖巧笑容,道:“小姑,你放心,我会看好心儿妹妹的。”
萧铭恩领着心儿在去了一旁玩耍,三个女人围着桌子坐定,秦心怡率先问道:“婉儿,刚才倩华进来前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有什么急事让你这么早跑一趟。”
萧婉儿沉吟了一下,郑重地道:“确实是急事,是父皇让我今天一大早过来,跟你解释一下昨天下午田家犯下的那个案子。”
秦心怡和林倩华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昨日秦家遭遇的惨痛祸事实在令人痛心疾首,而萧天宇还让萧婉儿特地来解释情况,显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心怡姐,昨晚你把那些田家奴才送到刑部不久,田佑就把田家的那个偏房庶子田丰源也送到了刑部,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他的身上,没有提到田家嫡子田嗣源半个字,为了做足罪证,据说那田丰源的鼻头也被人咬下来一块,田家是铁了心要保那田嗣源啊。”
秦心怡冷哼一声,不屑地道:“做什么罪证?一个鼻伤能说明问题,他田佑以为我和那些飞鹰军将士的眼都瞎了吗,还是以为能把所有那些田府奴才的嘴给堵住!”
萧婉儿点点头,道:“没错,田佑那个人精我们都清楚,他怎么会不知道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马上就进了宫,跪在那里向父皇请罪,整整跪了一夜,就在我出宫的时候他刚刚被父皇赶出宫去。”
“那皇叔父的意思是……”
萧婉儿欲言又止,神色间颇为为难,秦心怡似乎有些明白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道:“所以说……皇叔父让你过来,是想说要放过那田嗣源吗?”
林倩华也怒了,道:“父皇怎么会这样?他可是一向最恨这种狗仗人势祸害百姓的败类了!”
萧婉儿一手一只捉着她俩的手,神色无比郑重,道:“心怡姐,你我和大嫂都是那种嫉恶如仇的性子,最看不得这种为非作歹的禽兽,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把那秦嗣源千刀万剐,但是现在我们的外部情形真的是很不乐观,内部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了。”
“田家身为磐石城巨富五大家族之首,这几年确实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否则父皇怎么会让他一个商贾出身的人身居右相的高位,两年前举国大旱,各地灾民大量涌入磐石城,国库钱粮耗尽无力赈灾,是田家号召五大家族及城中富户拿出钱粮,才险险地度过难关。”
“我国七年来一直两线作战,国库的负担已经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刚刚西域又传来消息,白玉国意图勾结瓦罕族吞并其他六国,若真如此我国不可能坐视不理,可是打仗的钱粮从哪里来,父皇这几日眼看着又多了许多白发,我看着这心里面啊……”她说到此处已经有些哽咽了。
秦心怡和林倩华相顾无言,都出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无奈,秦心怡反握住萧婉儿的手道:“婉儿,你不用说了,皇叔父这几年操劳国事心力交瘁,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是爱莫能助……这件事听凭皇叔父处理吧,我没有意见。”
“心怡姐,父皇知道你最识大体,即使心中不快也肯定不会反对他的决定,但是这件事必须跟你解释清楚,值此国家危难之际,像田嗣源这种勋贵子弟,不知努力上进报国,却整天骄奢淫逸祸害百姓,父皇的心里比你还要痛恨百倍,父皇要我转告于你,先把田嗣源的狗头暂且留着,待国家形势平稳之后,父皇定会为民除害给你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林倩华还是有些生气,道:“这田佑不过是一介商贾,父皇看重他们家族的影响力让他在朝中平步青云,我看他们反倒是越发不识好歹了,这几年的手脚也明显伸的有些长了,去年还硬把他庶出的一个女儿嫁给了老二当侧妃,哼,他们这钻营的本事可大了去了。”
秦心怡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怎么啦!嫌人家没有往你们府上塞女人了吗!他们倒是有这个胆子啊,你大皇子妃的威风谁不知道,哪个敢去触你的霉头!”
“哼,也倒是!”林倩华显得有些沾沾自喜,“我们家显彬除了读书作画,照顾我和铭儿,他的眼里根本不会把什么狗屁田家放在眼里,田家尽管去拍老二的马屁吧,等婉儿这次嫁给皇甫信人以后,两国罢兵和好,父皇肯定会腾出手来收拾田家的。”
听到皇甫信人的名字,萧婉儿的眼神忽然有些茫然,秦心怡看出她的心事,安慰她道:“婉儿,这次结亲虽然是以国事为大,但是你跟皇甫信人的事,我们大家都是清楚的,这么多年你都拒绝父皇给你招驸马,不就是心里还一直有他吗!”
“听说皇甫信人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立后,身边后宫佳丽也少的可怜,作为一个帝王能做到如此也算是个痴情人了,这次结亲若是真能成功,真的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你心里不要有什么想法,只要记住这次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你想嫁的男人了。”
萧婉儿心中感动,道:“谢谢你,心怡姐,听你的话我心里舒服多了,这几天来我真的一直心神不宁,既激动又担心,既高兴又害怕,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林倩华嘻嘻笑道:“你这么多年日夜盼望的事终于要成现实了,还担心害怕什么,父皇心里肯定也是十分愿意的,我估摸着就这两天父皇就会遣使去天武国商讨你们成婚的细节问题了,你就安心地等着做你的新娘子吧。”
看着林倩华笑嘻嘻的样子,秦心怡和萧婉儿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者向她点了点头,秦心怡意会,拉着林倩华的手道:“倩华,关于这次结亲的事,显彬回去什么都没有跟你提起吗?”
“没有啊,我问他什么都不说!”林倩华也发现气氛有些异样,“怎么了?他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这件事我也是昨天回府以后听说的,据说昨天晚上皇叔父在宫里宴请天武国使臣,使臣在宴会上提出了他们的三个条件,我们必须先满足天武国这三个条件,两国结亲之事才算成功……”
“三个条件?哪三个?”林倩华知道这件事肯定有蹊跷,急着问道。
“第一、我国奉天武国为宗主国,向其称臣纳贡,第二,我国需征调十万大军,如遇对外攻伐之事,必须随时听候天武国调遣,这第三……”秦心怡说到这里有些犹豫,“第三就是……我国需派出一名皇孙送往武京城作为质子……”
“什么!”
林倩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发黑,头脑有些嗡嗡作响,急的连声音都变了:“你是说……父皇和显彬……他们要把铭儿送去……”
秦心怡和萧婉儿赶紧站起来,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坐下,安慰她道:“嘘……你看你小点声,两个孩子就在旁边呢!怪不得显彬不和你说这事,你看你这样子!谁也没说要让铭儿去,现在这事还没有一个定论呢。”
林倩华赶紧瞅了瞅不远处正在哄心儿玩耍的萧铭恩,见他玩得正开心,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心略微放宽了些,可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带着哭腔,道:“可……可皇孙不就是铭儿和祈年吗……祈年会去?老二现在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外面都说老二会继承父皇的大位……那……那剩下的就只有铭儿了啊!”
萧婉儿从宫里过来显然知道的更多些,解释道:“昨天天武国使臣提出质子的要求里面,还隐含着一些特别的意思,不是随便一个皇孙就可以的,他们是希望这名质子将来还能回国来继承皇位,这样他身系两国的乡土之情,必能将两国长久地交好下去。”
林倩华眼前忽然一亮,喜道:“哎呀,那太好了,父皇明显属意老二来继承皇位,那以后能够传承皇位的就是祈年了,这么说这次去天武国的肯定就是老二家祈年了!”
秦心怡无奈地叹了口气,盯着她道:“倩华,以你对你们家老爷子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把自己基业的传承者送到别人手里让别人来教他做人吗!至于谁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那不就是皇叔父一句话的事,就算以后这话不算数了,两国亲事已成,天武国内谁又会揪着这事不放去得罪他们的皇后娘娘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倩华就像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呆呆地愣了半天,喃喃道:“那不是说,就只有铭儿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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