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叁拾

程山烤串很熟练，从前在小镇上的时候，他也会弄来烧烤架和徐爷爷一起烤着吃。乡下烧烤最便捷了，果蔬肉蛋，都是自家的食材，有机健康。
        周唯隔着门帘对里面的程山说：“我先拿物理卷子出来看了哦！”
        “嗯，在包里，你自己找吧。”
        程山的书包就是普通的黑色双肩包，低调得很。周唯找到自己的卷子，却在找试卷的过程中，意外地发现程山书包小隔层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是去年过春节，外公带着程山、周唯和陆杰杰一起去走亲戚，亲戚帮他们拍的合照。无数回忆如泉水般涌出。
        照片中外公这个大家长坐在中间，周唯和程山分站在他两旁，陆杰杰蹲在最前俩手比耶。
        他竟然一直带在身上。
        周唯超后厨的方向看了一眼。磨砂的门帘阻隔了视线，周唯想象不到程山撸着袖子烤串的样子。
        印象中的程山，是学霸的他，高冷的他，毒舌的他，也是温柔的他。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周唯摇摇头，想把胡思乱想甩出脑袋。
        她把照片放回原位置，拿起自己的物理试卷一本正经地看。看了没一分钟，周唯忍不住皱了眉头。
        45分……
        不考都不会比这分数更让人糟心了吧？
        她看了几眼，就自觉把试卷甩在一边。
        “你是真不嫌弃啊，这装醋和辣椒的罐子但凡沾上一点，你这卷子就香了。”程山一手端着装烤串的托盘，朝着周唯走过来。
        “希望老头早日看透我是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笨比，然后永久打消让我考试和上课回答问题的想法。”周唯破罐子破摔。
        满心欢喜地将视线转向烤串。
        程山洗干净了手过来拿起周唯的试卷，“你用看透这个词，不太恰当。”
        “？哪里不恰当？”
        程山淡淡地瞥她一眼，“你笨是明摆着的，不用看透。”
        “程山！”
        “？”
        “去死！”周唯愤怒。
        “你看你这道题，公式都用错了。这题只要套一个公式，代入题目给的数据就能算出来了。”
        “还有这个选择题，第一道，第二道……总共就五道选择题，你错了四道。你全选a，都能对2道。”
        周唯全选的c。
        她选择性眼瞎，“你这方法不就是我的方法么，我只是差点运气，幸好没有全选b，不然我不全军覆没？”
        程山：“你……”不能不用这个笨方法么？
        “程山，你闭嘴。我要吃饭，物理太倒胃口了。”
        最后周唯那小胃，实际也没有吃下太多，还剩了一些。
        程山指着那些蔬菜说：“把蔬菜吃完，肉就不吃了。”
        “吃不下啦…”
        “楼下有流浪猫，剩下的肉吃不完等会儿打包带回去喂它们。”程山问，“你去吗？”
        “嗯，我要去。”
        “那就把菜吃完，我就带你去。”程山像哄孩子吃饭一样地，和周唯讨价还价。
        周唯难得耷拉下脑袋，磨磨蹭蹭地一点一点把蔬菜吃完了。
        看周唯这幅样子，程山满意地揉揉她脑袋，笑意缱绻，“真听话，儿子。”
        “程山！”
        在周唯手打上去的一瞬间，程山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周唯一掌拍自己脑袋上。
        “啊，疼疼疼！”
        “真狠心啊周唯，对自己都下这么狠的手，啧啧啧。”
        “程山，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欠啊？你还有两幅面孔呐？隐藏得真好。”
        忙完的小南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懂事的他关心地问周唯：“姐姐，你揉一揉就不疼啦～”
        周唯看了一眼乖乖的小南，羞愧地低下了头。
        丢脸……真丢脸……
        都怪程山！
        别让她逮到机会，否则……
        程山坐在对面，神色自若地看着周唯忿恨不已的脸。
        -
        雨后的老街，食味四溢，往巷子深处走，美食的香味悄然变为被雨打湿而变得浓厚的桂花香，越走的深，香味越浓，越香甜。
        昏暗的路灯，躲藏在桂树浓密的叶子中，透着白色的光。
        小南走在前面，手里提着晚上收拾出来的，食客们没吃完的烤肉，四处张望着，寻找躲藏起来的小猫咪。
        “小猫猫，喵喵喵，出来吃饭啦～”小南正处在变声期，但是仍旧能听出是稚嫩的童音。
        “你住哪一栋？”周唯问。
        程山指了指，“这栋。”
        周唯看了忽然好难过。她能够想象得到程山的父亲一家会住在怎样富丽堂皇的地方，而眼前这栋狭窄逼仄的老楼，楼道里亮着昏黄的灯，不知道是电路老化还是什么原因，灯光过一分钟便忽闪一下，好像吊着一口气，随时要死的短命鬼；
        楼下随意地停着许多电瓶车和一些被扔掉的旧家具，垃圾桶里的生活垃圾都溢到周围来，野猫野狗饿了就会来翻找食物。
        “小少爷的家，很有特色。我喜欢。”她故作轻松，很想安慰他，却深感自己语言的无力，“我每次路过这样的房子，内心就会升腾起一股文艺的气息……还有，很有韵味，这里楼下有卖早餐的吗？”
        “有，在小南家店铺那附近。”
        “我特别喜欢这种推着小餐车卖早餐的。比如牛肉锅贴啦、鸡蛋灌饼、蒸饭、豆腐脑、豆浆油条……我特喜欢用油条蘸着豆浆吃！还有还有……”
        这些程山都静静地听着。周唯不是一个文艺爱煽情的人，从她的嘴里说不出动听有才气的话，却
        他早晨吃得很简单，醒来后去厨房煮两个鸡蛋，冰箱里有些速冻饺子、包子、汤圆之类的，每天早晨煮一点。基本起来洗漱完，换件衣服，看篇晨报文章的功夫就能煮好。
        吃完就可以去学校了。
        其中今天程山骑自行车了，但他那辆自行车没有后座，带不了人。今天周唯过来，他就把自行车停校内车棚里没有取。
        “你说这些……”
        周唯：“？怎么了”
        “也别指望我会帮你带早饭。”
        “你！”周唯话锋一转，“你真是提醒我了，明早我要小笼包，煎饺，八宝粥。”
        “没有，你这只猪太能吃了。”
        “哼，没有能力的男人，只会找借口罢了～”
        “姐姐！程山哥！你们快来看！”小南声音里透着惊喜，又担心惊扰到什么，压得很低。
        他们走过去发现是一窝小猫咪，猫妈妈勉强给他们找了一个小纸箱子。
        但因为傍晚的骤雨，纸箱子被淋湿透了，上面裹满泥巴和被雨打落的树叶。
        刚出生不久，饿得瘦骨嶙峋的小猫咪窝在猫妈妈怀里瑟瑟发抖、奄奄一息的样子。
        小南心疼不已，他想给他们一点吃的，但是猫妈妈平时不在这片区域，没有见过程山和小南，对他们一行人带着很深的敌意。
        小南不敢轻易靠近，一脸茫然地看向程山。
        “先把吃的放在纸箱子身边，别惊扰到他们。今天下了一场雨，可能他们也是不知从哪躲到这里的。她还带着一窝孩子，警惕性很强，别碰它们，当心被抓。野猫凶悍，没有打过疫苗，身上病菌很多。抓伤很麻烦。”
        “我上去拿几件干的衣服。”程山转身上了楼，很快又下来。
        “给他们放在楼道吧，这里的住户老人居多，老人们多半向善，对这些小生命都是怜悯的，应该不会伤害它们。”程山带了干的衣服和更为结实的铁盒子。
        装皇冠饼干的大圆铁盒。
        “这个饼干，很好吃。”外公很喜欢，每次周唯回家都会给外公带些。
        他们将食物放在给猫猫一家刚铺好的温暖小窝边上，等着猫妈妈过来觅食。
        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等到猫妈妈来到窝边吃猫粮，才放下心来。这寒冷的天，人尚且需要一方温暖之处以蔽身，更何况是如此虚弱的小生命呢？
        -
        程山把周唯送到小区，便回了家。此时已经十二点了，周唯蹑手蹑脚地打开家门，想要上楼回房间。却被起来冲奶粉的妈妈撞见。
        徐晴只打开了走廊的灯光，却仍旧能看得出她眼底的青黑眼圈。这几天月嫂请假，徐晴有钱也没办法临时找到靠谱的月嫂，只能自己来。
        她已经熬了好几个夜晚了。
        拿着奶瓶下楼时，她还在给月嫂打电话交流今天周盼的一些情况。周唯刚出生时，正是徐晴的事业上升期，周唯几乎都是月嫂带大的，所以徐晴第二次当妈却好像新手妈妈一样。
        周盼出现一点风吹草动的小情况，就得询问月嫂。
        徐晴看见周唯，匆匆挂了电话，拦住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女孩子一个人太晚在外面很晚的。而且你最近不是有舞蹈比赛么？是不是周三要比赛了？还出去疯玩。”
        周唯本想关心一下熬夜疲惫的妈妈，顺便问一问小周盼今天怎么样。可是徐晴机关枪一样地往外冒话，全是质问她的。周唯一点关心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神色淡淡，“练舞蹈练饿了，跟朋友去吃了顿烧烤。你怎么知道我有比赛？”
        周唯记得自己明明没有告诉妈妈她要参加校内的比赛。
        “十一月份的省赛，我是评委。参赛的学校有三中。你是我的女儿，舞蹈又有天赋，你们学校想参加这次省赛，怎么可能不让你参加校内选拔赛。我就联系了一下你们学校的舞蹈老师，问了一下。”徐晴说。
        此刻她全部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冲奶粉这件事上。
        奶粉要几勺，水温要多少，都是按照月嫂说的来配比。
        “你是评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周唯震惊不已。她一心想要摆脱妈妈的羽翼，但是她却忘记了关注省赛的工作人员。
        对啊，徐晴现在可是国家级舞者，省赛怎么可能不邀请她。
        “你不是也没告诉妈妈，你参赛了？还得妈妈去问，你看你一点也不关心妈妈。现在妈妈忙于照顾弟弟，分在你身上的精力少了”
        周唯扯了扯嘴角，“妈妈，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睡了。”
        “唯唯，妈妈是在关心你。”
        “谢谢妈妈，但是不用了。”
        “妈妈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是觉得妈妈管得多了，还是少了？妈妈的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直去猜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这样你会累，妈妈也会很累。更何况你弟弟现在这么小，你体谅体谅妈妈好不好？”
        周唯怎么可能体谅不到妈妈的辛苦，但是心里总是有道坎过不去。她没有办法原谅妈妈缺席了外公的葬礼，外公离开人世时也那么孤单。
        当然也有嫉妒周盼的原因在作祟。尽管周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这么地脆弱和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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