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私奔

阳春二月，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此时的陶月璃却忙得脱不开身，不得不再次回绝小姐妹出门郊游的邀约。
        她望着桌上刘家妹妹的帖子，想起自己不日就要嫁去刘家和刘家妹妹成为姑嫂，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一旁正给陶月璃打下手的丫鬟小环瞧见她的眼神，误以为自家小姐是在为不能出门去玩感到遗憾，忙道：“小姐，这边交给我就好了，您不如出去好生放松放松？”
        在小环看来，即使宰相刘大人家家风一向不错，但嫁出去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未出嫁时在娘家的自在。
        如今距离自家小姐出嫁的日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就剩十五日了。再过几日，即使自家小姐想出去玩，怕也不会有哪家小姐那么没有分寸，在婚期即将到来的时候还和自家小姐这个准新娘出去。
        陶月璃摇了摇头：“这是父亲的拳拳心意，我当然要亲自过目，怎好如此怠慢？”
        是的，亲自整理不过是表示她的重视罢了。
        这话一说，小环便息了劝的心思，每每遇到老爷和夫人的事，自家小姐就总是太多重视。
        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二小姐娇纵任性得很，自家小姐却……
        陶月璃打断了小环心内的思绪：“待嫁人后也一样能出去赏春，在家的日子反倒不多了，我哪舍得再多浪费？”
        那怎么能一样呢？
        小环有心想反问，但已知道答案，又何必再开口。
        陶月璃没注意到小环的反应，只一样样清点着父亲新给她添的嫁妆。
        殊不知她每点一样，小环便在心里埋怨老爷一句。
        哪家嫁女儿不是早早便备齐了嫁妆？只自家老爷不靠谱，前日和友人喝酒，喝得高兴了，又临时给自家小姐添了妆。
        只是添得全是时兴字画、衣裳料子等看着光鲜却不值什么钱的，占地方不说，说不得过了这段时日就再也用不着。
        陶月璃却不知小环想的这些，她清点着一样样东西，眼睛微弯，唇角翘起，就连额前微微飘扬的发丝都展示着她心中的愉悦。
        “这匹料子颜色好，回头叫绣娘拿它给妹妹做件春装。这匹也不错，给刘家妹妹也做一套，不然她又要埋怨我偏心了。”
        陶月璃边清点，边归置了这些东西以后的去处，只等她婚期过后再拿出来作礼物。
        好不容易清点好了所有的布料，陶月璃才恍然发现，她只顾着忙，竟忘了去看看妹妹。前日就得知妹妹月巧病了，本以为病得不重，那边又传话过来不必探望，现在有两日没见妹妹，陶月璃已意识到这病恐怕不轻。
        想到这，忧心得恨不得马上就过去瞧瞧，只顾忌着天色已晚，恐妹妹已经歇下。
        往日时时有妹妹腻在身边还不觉得，这乍一不见她，还怪不习惯的。
        想到这，陶月璃就招呼小环道：“去问问月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顺便问问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去厨房做给她，她最喜欢我做的吃食了。”
        对于妹妹月巧的口味，陶月璃清楚得很，遣人去问，不过是问问方不方便她过去探望，还有就是怕妹妹病中用药对吃食有什么忌讳。
        这边小环刚领命出了门，陶月璃便开始去小厨房准备，显见是并不觉得那边会拒绝她的探视。只是怕妹妹在养病，早早睡了，那倒是不好去吵醒她，但吃食做好了先温着，等妹妹醒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考虑到万一有忌口，陶月璃准备的都是清淡的吃食。一份水芝白玉，一小盘金银酥，外加一盅妹妹最爱的龙井竹荪。
        食材早有下人备好，只等陶月璃来亲手主厨。
        这些都是陶月璃做熟了的，加上需要炖煮的龙井竹荪更是早早上了灶台，现正在小火炖煮，所以盏茶功夫吃食便做好了。
        只是往日腿脚麻利的小环早在中途就应该回来了，如今陶月璃都做好吃食了，还没见小环的影子。
        陶月璃等得心焦，频频朝院中张望。
        留在身边伺候的奶娘刘氏忙贴心道：“妾遣人去找找，小环向来做事靠谱，想是有什么事路上耽搁了。”说着便招呼了个丫头出去。
        “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莫不是妹妹不好了？”陶月璃拧眉，不知为何不安了起来，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但眼下她能想到的不好的事，也无非是妹妹的病了。
        一开始妹妹就病得蹊跷，那边支支吾吾隐瞒了具体病情不说，母亲还专门打发了人过来说是让她专心忙自己的，妹妹只是小病，吃了药很快就好，用不着她去探望。
        这思维一发散，陶月璃就不由自主想了很多有的没的，但又觉得很是不必自己吓自己，于是强行抑制了心中的杂念，只等小环回来好好问问。
        没让陶月璃等太久，小环很快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陶月璃远远看到小环急促的样子，不必她开口已是明白出了事。忙快步迎上去，伸手先轻拍了小环脊背几下，略作安抚：“有什么事慢慢说，不必着急。”
        如今事到临头，陶月璃反倒镇定了下来，语气很是温柔。
        小环脸色很是难看，看陶月璃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和复杂，还夹杂着对别人的愤怒。
        “小姐，二小姐她，和未来姑爷私奔了！”
        小环压抑着心中的诸般情绪，低声朝陶月璃道。显然是知道这事不适合张扬。
        陶月璃听到这话却有些懵，她不由跟着重复了一遍：“二小姐，和未来姑爷私奔了？”
        小环生怕陶月璃承受不住，搀住陶月璃的手臂：“和未来姑爷刘恒。”
        “刘恒？”陶月璃更迷茫了，刘恒是她的未婚夫，三日前还和她去游了湖，分别时还对她说了许多情话。
        “是弄错了吧？”
        别说是陶月璃觉得不可置信，就连小环也觉得这事真是离谱。
        未来姑爷刘恒和自家小姐陶月璃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两人自小就相识。
        刘恒被教养得温文尔雅，逢人便是三分笑。而陶月璃更是性子温和，因此两人从未闹过红脸。随着两人年纪的增加，相处间更是暧昧、和谐。
        而二小姐陶月巧自小性子骄纵，见着将来会娶走自家姐姐的刘恒总是没个好脸，凡是知道两人的都会说两人不对付。
        这样的两个人，突然就一起私奔了，说出去谁又会信呢？
        陶月璃自然也没法相信，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总是会有缘由的，她当下的第一想法是想要先见着那两个人，亲口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只是没等陶月璃有所反应，屋外有了动静。
        抬眼一看，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带着一应丫鬟、仆妇款款而来。
        陶月璃忙抬脚去迎：“母亲！”
        原来是陶府的夫人陶孟氏，也是陶月璃和妹妹陶月巧的亲生母亲。陶夫人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是已为小女儿焦心两日的人。
        她笑着扶住身边迎过来的大女儿陶月璃，柔声道：“这几日累着了吧？按说你的嫁妆早就备好了，都怪你爹他忍不住疼你，又给你添了妆。我已经说了他了，哪有临到头再添妆，分别是在找事，你可别怪他，他大男人不懂这些。”
        陶月璃心中正被妹妹私奔的消息震惊着，神情有些恍惚，但也把母亲的话听进了心里：“母亲，父亲心疼我，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父亲的气？”
        “那就好。这儿女啊，都是父母的债，哪有不让父母操心的……”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客厅，陶夫人于太师椅上坐下，接过丫鬟小环递过来的茶，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却半分不变。
        小环感受到这厉色被唬得一跳，手不由抖了下，险些打了茶杯。
        “这孩子，怎么毛毛躁躁的？”陶夫人略带嗔怪的说了一句，转头朝陶月璃道，“这身边伺候的人，该□□就要好好□□，不然带出去了有什么岔子，丢的还是主人家的脸面。”
        这话一出，吓得小环立刻跪倒在地，身子抖得不成样子。
        陶月璃心中一叹，忙劝道：“母亲，小环平时都很服帖的，想是今日状态不好，您就别吓她了。”说着抬眼暗示了小环一下，让她赶紧下去。
        小环不敢多说什么，慌忙退了下去。
        待小环一走，屋中就剩陶夫人母女俩和陶夫人身边的嬷嬷王氏。
        陶月璃没有注意到这些，只不想母亲继续揪着小环不放，忙问起了母亲的来意：“母亲，可是有什么事？”
        陶夫人笑着剜了她一眼，伸手在她额间轻点了下：“你啊，母亲没什么事就不能来你这了？”
        这话说的，虽母亲每次都是有事才过来是事实，但陶月璃贴心得没有揭露这点。
        只放软了声音撒娇道：“母亲~，女儿早看出您有心事。”
        妹妹私奔的事，可不是小事。小环刚把消息带过来，母亲就过来了，陶月璃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事实也确实如此，陶夫人此时已半点没有掩饰的意思，沉了脸，眼睛望向门外的院中：“事情你肯定也知道了，你妹妹她……。”
        话未说完，陶夫人脸上的泪珠便滚滚而下，待眼泪滴落沾湿了衣襟，才又拿起手中的帕子去拭泪。
        陶夫人这一哭，让陶月璃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母亲掉过眼泪，此时看着母亲一副故作坚强又实在忍不住难过的样子，只觉心中更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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