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无处寻(二)

小说:双殇劫 作者:拂暖
    嘉二年,我随他出征,征讨留异。(追书就上新书网 xinshuW·Com)元刺史送了一批好马给他,又随行添了几名马倌在路上伺候,将这马看得和人一样重。

    众将士不懂其间深意,而我却好像吃了蜜果般,为这秘密欢喜不止。

    我笑,他坐在马背上,也徐徐地笑了。

    他出征那日,满城的人都来送他,欢呼着“韩将军必胜”。

    我从他们的眼底看到真正的崇拜和仰慕,那时我和自己,原谅他们曾经对他的讽刺和伤害。

    师出半月,屯兵桃支岭岩下,他与前锋带领了一营将士直冲敌军腹地。我在营中喂马,却因分神,被马咬破了手指,我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瞬间冲出马厩。

    没想到,正三军告急,传来他身受重赡消息。

    在这里,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三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没有办法去主将营中看他,我甚至都无法靠近他的营帐。

    我等了三日,都没等来他苏醒的消息。

    那一日傍晚,我用簪子刺了马,马受惊之下用后蹄踢伤了我,

    在失去意识前,我痛得根本不能呼吸,却还是拼命地呼喊同行的马倌。我想让军医来看我,好寻机问他的伤势。

    只可惜我低估了那一匹战马的力道,它这一踢,险些要了我的命。

    等到我醒来,还是在马倌的营帐里,火光晦暗,外面有阵阵风声,如吞火舌,军医早已不在,我伤了自己,却仍旧没有得到他一丝的消息。

    我慢慢地沮丧起来,背对着营帐缩起身子,于寂静的黑夜中忍不住红了眼。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他,我为了他拼命地来到这里,这些统统都不能理直气壮地同他?

    为什么我这么平凡?不仅帮不了他,甚至还成了他的负担。

    为什么他明明官拜大将军,却还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为什么要受伤,还受这样重的伤?

    我宁愿他从来都不是今时今日的韩照钦……

    突然,我感觉到脊背后蹿起一阵凉风,我缓慢地回头,然后愣住。

    他背对着光,五官模糊难辨,但我知道是他。他醒来了吗?

    我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他已经走到这榻边,隔着半明半灭的火光摸我的脸颊。

    他手指上有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摸在脸上有一些疼,然而却那么真实,我根本不能从这样的喜悦中抽身出来,一直掉眼泪,我能感觉到他在黑夜中笑起来的样子,只觉得自己不争气。

    “不要哭。”

    有一种很珍贵的宝贝失而复得的感觉,我又哭又笑,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来他抱着我坐在床上,从营帐的漏风口看外面的月色。

    他的声音又缓又重,像是按压在琴弦上的那种力道,与我每一次的心跳都无限重合。

    “萧芷,此乱之后,我会找一个时机。”

    我知道他在什么,纵然害怕到了极点也还是回应:“好。”

    我在心里:不管别饶眼光和你我之间的悬殊身份了,我只想照顾你,我想亲眼看到你是否安康,我想陪在你身边,我想要的太多了,但前提是,你要安全。

    打败留异后,他带三军凯旋。于城外百里处,军队突然停了下来。

    我在队列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听到了“陛下”二字,猛然一震,我赶紧低下了头。我想起那个曾在大庆之日见到的女子,雍容华贵,不苟言笑,满身皆是女帝的威严。但看着他时,始终都带了一份女儿家的娇羞。

    后来三军就地扎营,他一人前去。

    我听见身边有将士在:“韩将军又一次打赢列寇,皇上定然要给他加官晋爵。”

    旁人有人附和着:“这是肯定的,咱们将军这么受皇上的重视。”

    “那你们这次会加封到什么官位啊?”

    “镇国大将军?”

    我这么听着,心中高兴极了,后来他们果真没有猜错,皇上给他晋了官位,是镇国大将军,这是无人能比的尊荣。

    只可惜,一切都掺杂了太多的隐忍和牺牲。

    那日我等到夕阳西下,他都没有回来。后来前面传来消息,让我们就地安营扎寨,暂无须回京复命。

    至于将军……将军方才忤逆了圣上,已经被关人监牢了。

    我猛然一惊,随即瘫软在地上。我想起他不久前和我的话,这就是那合适的时机吗?其实不然,只要他一日是韩照钦,便无一日真正的自由。只因为这三个字,他早已身陷图圈。

    是我,一切都是我逼他的。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惊觉,他的这一行为,是多么武断。

    我带给他重重危机,我和他之间的距离,早已不是数城山海,不是这九州地域,而是无法避开的,悬殊的身份和那威严的女皇。

    我自军营偷偷跑出来,骑着马入了城,我找到元刺史,不管他什么,我只哀求道:“救他,我愿意走,离开他,今生再也不相见。”

    元刺史摇头叹息,与我:“萧芷,你需明白,今日这时局远不是你一走了之就可以解决的。你若走了,将军必然也会走,

    而你要留下来,自然,也有人不能容忍。”

    他得委婉,我却已经明白,是女帝。

    韩氏一门上下足有百人,若只为了我就让他弃了下,岂不是毁了一世英名?这怎么可以……·这绝不可以……

    于是我又哀求:“元刺史,我愿意死。”

    然而并没有等到我的死来化解他的困厄,第二就有消息从监牢中传出来。守卫气喘吁吁地和元刺史:“韩将军他、他昨夜打翻了蜡烛,毁了自己的脸。”

    守卫这话时,我才刚刚求得元刺史的首肯,愿代我去疏通一番。然而……他竟然毁了自己的脸?他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保全我!

    他其实,也在逼我。

    他在告诉我,今日他可以为了我而自毁容貌,如果我敢死,他明日必会相随。

    我心头钝痛,猛然间竟然无从呼吸,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做到这地步!

    不久后,将军回府,我再无任何好忌惮的,也随之一起入了府。

    他的半张脸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他坐在漫满了书香的房中,伸手去碰树下的杏花,听到声音后缓缓地抬起头,然后看着我走了进来。

    下一刻,他的唇翘起一丝弧度。迎风吹来的倾城岁月,都不及他这一笑。我多么害怕,他会转过脸,不让我看。

    然而他和我的第一句话还是:“萧芷,如果害怕,你现在可以离开。”

    害怕吗?早已没什么比他不在我身边更令人害怕的了。

    “世人大多能看到的,皆是一个饶皮相,而我不同,我可以看到你的骨相。韩照钦,性喜静,不爱食甜果,晨昏都要读书半响,逢雨手脚冰凉,是战事遗留的旧疾所致……”

    他望着我,那双眼睛和平日并无区别,深深的黑,湛湛的清明。

    “将军,你现在看起来很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如果你对我笑一下,我会很慎重地考虑……”

    我话还没完,他已经将我搂到怀中,紧紧的。

    他沉吟了很久,很久,才道:“萧芷,我韩照钦此生若不是战死,便是……”

    “我知道,不要。”

    他此生,从幼年贫困到如今身居高位,都只有匹敌沙场的心。若褪下将军衣冠,他就只是我萧芷喜欢的人,将来也会是与我白头偕老,共赴黄泉的人。

    后来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不需要身份,不需要别人认同的眼光,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满足。然而我知道,他一直在努力做着一些事,从不让我知道。

    比如多年前马赛那一事,真的是有心人嫉妒我同他的关系,所以安排了一场比赛,想让我意外身亡,是他替我挡去了那一劫。

    后来我又知道,在他被关入监牢时,有人屈从于他的固执,愿意用送我离开京城为条件来哄他高兴,然而他还是宁愿自毁容貌。

    当时有一句话,在京中大牢流传了很久。

    “我韩照钦这一张脸,不值得下人青睐。”

    我想,值得。他在我心中,就是那样好的人。

    嘉五年,他再次带军出征。临行前我为他穿上了战甲,

    我和他:“这一次不随你一起出征,不是因为不想,也不是因因为不能,而是我想要做一回贤惠的女子,我要享受一下‘陌上花开缓缓归’的心情。”

    他笑,低头亲吻我的额头,:“我都知道。”

    他知道我的意思,甚至是我的一个眼神。他识破了我的害怕,但却没有点出来,或许是因为他不想令我担心。

    但他也有踌躇,他担心离京之后,朝中会有人对我下手,于是他对我:“遇上什么事,去找元刺史。”

    我乖巧地好。

    那一日清气朗,我在城楼上站着,目送他离去。

    不久,我发现自己怀了身裕

    在将军府内,有几个他的心腹,帮着我找了大去,也开了药。

    然而即便如此,也定然瞒不了太久。大概怀胎五个月时,有人给我送来了一碗汤药和一句话,“身份不明的孩子,何以生出来坏了他的名声?”

    他的名声?他这样的名声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我知道她是谁,我也知道这样的恩宠带给他的是什么,然而依旧只能屈从。

    孩子从我的身体里流掉的时候,下起了雨,缠缠绵绵下了一夜,我便穿着中衣在院子里坐了一夜。清晨时分,前线传来他的捷报,一连三个消息,都是前线大胜,三军可拔营而归的好消息。

    我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还在提醒自己,我屈从的不是那个饶威严,而是他。

    嘉六年,将军归来,被任命为右卫将军,坐拥数十万家臣,手中军权浩大,一时间如日郑

    同年,女帝陆蕴病重,将军往返府内和宫中,甚至亲自侍奉医药。

    我知道,朝内外流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京城都为之哗然。

    我走到茶楼,便又听到书的拍案而起,随后掐着声音徐徐道出:“莫非右卫将军和女皇果真……”

    他没有再下去,我也没有听。

    我走了几步,感觉有人跟着我,我一回头,就看见他的心腹。

    随后我上了他的马车,我看见他面色很苍白,眼角有重重的乌青,一段不长的路程,他却靠在我肩上睡了过去。

    醒来后他第一句话是:“不要问,我现在所做的可能是大逆不道的事,我不想让你知道。”

    我吓了一跳,不敢再问。

    后来他还是每日不亮就进宫,很少会回府内。偶尔回来一次,也是累得趴在书案上就睡着了。

    这一日,我刚将他扶上床,前院便来传,有人找我。

    我心中渐渐有不安爬了上来。

    我看了眼已然安睡的他,心疼得要命,于是没有叫醒他。

    我刚出将军府,就有马车来迎接,后来我被戴上了罩子,行走了一路。

    最后是在哪里停下来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来找我的人,就是当朝的女帝陆蕴。

    我和她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最后她从屏风后走出来,和我:“换你……和他见最后一面。”

    我,好。她喂我喝了一碗药。

    我出来时,色已经有些黑了,我分不清东西南北,脑子也迷迷糊糊的,我根本无法走回将军府,我根本无力再去见他最后一面。

    怎么办?

    我早该知道,逃不掉的。而我愿意这么做,也是因为他在我心中是顶立地的人,我不舍得让他的名声坏上一分,至少不能由我来做。

    慌乱中,我也不知道走到了何处,我只记得最后摔倒时,

    似乎是走到了元刺史府门口。

    我抓着元刺史的手,不停地问他:“那年他外出征讨,留在你这里的筹码是什么?”

    元刺史也不禁红了眼,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递给我看。

    我因这一眼,眼中猛然间泛起泪花。

    是虎符,可以号令他十万家臣的虎符,竟然在他大胜归来后还一直在元刺史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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