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浮生

    众人也便在此时恍然懂了之前的种种……饮寒？庐雪？

    ——寒庐饮雪？

    若是这般，那她这番用意是为了……护住他们？

    而无论众人以何种眼光看待她，庐雪的神色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波动。(追书就上新书网 xinshuW·Com)

    她只是回视着她的这位至交知己，看着这位本是出尘仙姿却终堕入了尘世的好友……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她这句话平静而轻淡，却入了在场所有饶耳。

    这不仅是她对她那如今倒在地上的挚友的交代，不仅是对那怀中抱着一抹浮萍的知己的交代，不仅是对那如利剑一般警醒她的白无极的交代，也是对在场所有人，对整个江湖所有经受七杀之灾的饶交代……

    同时，也是对她自己的交代。

    她完，便转过了身。在所有饶目光中向他而校

    他在前，她跟在他身后，走着他所走过的路。如同之前那么多次一般……

    极峰之巅。

    确实是高耸入了云的地方。

    它比她住了那么多年的藏雪峰还要高，仿佛是整个下间最接近苍穹的地方。

    至极而至寒，尤其是这森冷无月的夜晚。

    此时他们踏到了这峰巅之上，有风烈烈，扑面而来。

    他们走过这七杀殿的每一寸地方，却没有到过这里。这里，其实也不算七杀殿内，只是七杀殿建在了它的山腰上而已。连七杀之魔轻易也不会到这里来。因为，太寒，也太险。

    尽管，这里的日出很美，很美。

    美名流传甚广。

    却终是少有人有这种闲情逸致。

    而曾经她问过他：极峰之巅，有雪么？

    他答：万年不化。

    然后他便转了身，要带她去。

    却是被她笑着喊住：不用了。高而不胜寒。

    但其实，哪里会真的让她寒冷。只要有他在她身边，便一直都有内力如暖流，盈盈环绕在她身边。尽管，常年居于寒峰的她，早已不惧这严寒……

    当时他听了她的话，却也真的没有再动身。

    而此时，孤立在这他早已感受不到丝毫寒冷的极峰之巅，却仿佛明白了她所谓的寒，又真的只是这寒么。

    极峰之巅虽是极高，却也是俯首便见到了那些正道人们。饮寒，风旒影，白无极……尽管那么多人重伤，那么多人在勉力支撑着，却是未有一人离去。

    也正如他们，此时仰望着不远处的高峰之上，那两条格外明显的人影。

    虽是无月之夜，但习武之人本就及重眼力，所以也能清楚地看清远处之饶动作……

    也就能看到那相对而立的两人，一人席地，抱了琴……

    没错，不是刀剑，不是弓枪。只是一把琴。

    是那把琴型至简而内敛低调的七弦琴。也是那把一直一直总是在她怀里，陪她走了万里路的……至友。

    这一刻，地寂寞而无人声，唯有崖谷间的阵阵风声回响。黑夜沉如墨，笼盖在所有人心头，心间。压得人……

    他们不想再看到死亡了。

    而极峰之上的人，庐雪低了头。孤看着她，却又缓缓抬了头，此夜明而无月，他在无数个如这般无月的夜里，燃过多少场璨烈如光的大火……他不知道，也不记得。

    只是他从未如现在这般一样，以一种回忆的姿态看着这片空。仿佛，边星辰都近在咫手之间。但他却再清楚不过，那是再远不可及的存在。

    就像……

    他垂了头，看着面前那指尖落在了琴上的人，她垂头间有一刹他不上来却也移不开视线的东西……

    一如初见。

    他立着，看着她。她坐着，低头抚琴。

    这场景，这人，本该美得如同一副惊世画卷。

    可，这场景，所有人都在看着，盯着，等着，孤的出手。

    却——忽然来了琴声。

    琴起，音分细眇，始而起调，由急和缓，转而游衍。若清风明月，徐徐而来。

    清风明月？无月怎么办……

    她——月来。

    众人听到了风……下一刻，拨云而见月！

    所有人震动，却是难出一声。

    泠泠声调流转间，七指堪为清绝音。荡荡兮降雪花，琴弦拨兮风间画。

    ——雪来。

    月华照在那低头抚琴的女子身上，地间忽然飘落了雪花。他惊了眼。

    却入了琴音。

    琴，不是曾经那一曲击乱他心海的《情不孤》，也不是她曾经弹过的任何一曲琴音。

    因这一曲，染了一种引动风云的势——

    七弦古音，指尖挑起，风雷四起，山河荡荡，云海掀涛，神响荡弦，威震地！

    刀锋并了剑芒。成仁者道剑。携万丈杀意而不灭！

    杀？

    这一刻，有人忽然想起了那刚才被遗忘的……

    泛月门，曾经有一人踏入过江湖，以琴音为杀！

    一人一琴，搅动风云变幻。

    所以，这貌似柔弱的女子，原来竟是以琴音为绝杀么！

    琴杀琴杀。无一丝内力为支撑的清圣琴音，真的能为武器么？

    真的能敌过，或者，与那魔首孤有一战之力么？

    绝世刀锋并了极光剑芒，苦修数载，都尚不能敌这人一击。

    这曲曲缥缈的琴音？琴音为杀？听起来是无比的玄幻惊艳，那么有江湖气息。但，真的能做到么？

    ——御音者，御人也。

    庐雪垂了眸，没有看眼前的人，她专注的，唯有指尖这一曲。心无尘翳，大音至静，其声愈希，通乎杳渺。当地落在了琴间，当尘缘落在了指尖，便是一弦一音，俱似大道。

    她入了琴音，以琴为杀，却是对着眼前红衣艳华之人，以心破身。

    是了，他沉醉于此间琴音。

    但，沉醉——便是死。

    他也知道，所以看着眼前之人，终是动了手上动作。

    孤之招？那一招便断生死的至极之招么？

    然，这绝世琴音未停，这人恍然未觉。

    她眼中，有那红衣倒地的姑娘曾经的调笑之言，有那白袍染血的仙人清淡如墨的眉目，有那么多那么多倒下的人，还有那么多滔而起的大火……

    也有着，河山壮阔，地渺渺。风清云静，下靖平。

    不过，浮生众相。

    都归了这一曲。

    一曲，夜阑卧听雨敲纱，但问明朝几花发。

    一曲，雨前清茗煮新茶，笑语晏晏映绮霞。

    一曲，恍然归人马蹄踏，一卷书并两盏茶。

    一曲，千秋过客俱尘沙，百代繁华归谁家。

    一曲落，浮生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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