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明老太君

    “王爷大驾光临，老身未起身相迎，失礼失礼。”
   花如雪看着眼前这个同自己太祖母一样被丫鬟环绕的老太太，笑道：“老太君言重了。”
   明老太君头发花白，靛蓝色的抹额上嵌着半刻鸽子蛋大小的珍珠。
   头发高高地挽着，说是素发，却插着两只金钗，上面两只翱翔腾飞的凤凰背负五色宝石。
   要说是华冠重衣，却是除了两只金钗什么首饰也再没有了。
   身上一套抹额同色的富贵芙蓉百褶裙，外披着薄纱的罩衫。
   纵使有额头上的珍珠映照，不但没有现出半点珠光宝气，反倒应出面上干巴巴的一股黄气来。
   两只吊梢眼里含着股讥笑，向旁边的丫鬟道：“怎么，是你两只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着王爷吗？”
   “还不给王爷掌扇？”
   小丫鬟立刻应诺了，举着一个金织纱孔雀翎的团扇站到花如雪身后。
   花如雪抬手示意她退下，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向明老太君道：“谢老太君的心意。”
   “天气尚好，本王还耐得住，就免了她们掌扇吧。”
   明老太君闻言两个嘴角掉得跟八万似的：“小蹄子还不赶紧回来，找王爷不痛快么？”
   那小丫头便又唯唯诺诺地回到原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扇着。
   旁边一个妇人上来殷勤道：“王爷请用茶。”
   这妇人花如雪是见过的，正是明逸晨的母亲，白氏。
   想是同为名门之后，纵然族谱偏了些，到底也是冠着个白氏的名头。
   明老太君脸上不阴不阳地，淡淡道：“媳妇可是会说话。”
   白氏悻悻地福了一福，坐到一旁的角落里去了。
   花如雪冷笑：“太祖母听说本王要来探望明老太君，特意嘱咐要带了老太君最爱的茶叶来尝个鲜。”
   白氏闻言上来，亲手从婉娘手中接过一只圆形松鹤漆盒。
   明老太君瞥了那盒子一眼，没有说话。
   花如雪笑笑，向白氏道：“太祖母还特意问到夫人，说是到底是自家亲戚，有空要多看看她去。”
   白氏听了连忙应承，却不敢多话，自行退回去了。
   花如雪看这情形，于是想明老太君道：“老太君，今天来本王是想……”
   她话说了一半，就被明老太君截住：“王爷的来意，老身晓得。”
   她皮笑肉不笑，三分笑里夹着十二分的傲慢：“不就是替个不知道被哪个族里逐出来的，没有祖宗的尹家说亲么？”
   “王爷不必费口舌，这亲事，老身不同意。”
   “要想那尹家小娘子进门，要么她伏低做个伺候正房的妾，要么就等老身死了再说！”
   花如雪自从袭了南境王，从来没有人打断过她的话。
   她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活僵尸似的老太婆，眼里闪过一丝冷意，笑道：“老太君这是说哪儿的话。”
   “什么死不死的，老太君不看着逸晨成亲生子能闭得上眼睛？”
   “他当众弄破人家姑娘衣裳，毁了人家名声，自己却不肯负责，这样的话要是传到外面去，别说是哪家小姐以后敢不敢跟了他。”
   “就算是在军营里，也要沦为笑柄，今后如何服众？”
   “兵士们看不起他，便不肯听他的号令。”
   “老太君是想看他在战场上无人相助，还是想看他做个草头大兵，给原来自己勾肩搭背的弟兄牵马坠蹬？”
   她话头一转：“当然了，你们明家家大业大，还可以养着他。”
   “只可惜人皇陛下御旨，明氏不得出南境，否则也能给他到帝京供个上差也说不定。”
   明老太君一张皱脸由黄变黑，由黑转白，气得衣襟不住的抖动。
   只听花如雪继续道：“南境就这么大点地方，人都是世代相熟的。”
   “民间有句俗语，不知道老太君听过没有？”
   “舌头底下压死人，明逸晨七尺男儿，大好青春。”
   “老太君想看他被众人之舌压死？再溅大家一身唾沫星子？”
   她冷笑出声：“到时候可别说是他明逸晨，就连整个明氏家族都跟着染上一身腥。”
   “老太君一生经过见过的，非常人能比。”
   “若想通了，今日让人到王府告诉一声。本王也就不耽误老太君休息了。”
   说完也没给老太君说话的功夫，带着婉娘转身便出了屋子。
   “王爷请留步。”
   花如雪心中恼怒，脚下走得快些。
   就听身后有人叫住自己，转身一看，是白氏追了上来。
   她是个久居深宅的妇人，等赶到近前已经是气喘吁吁：“王爷息怒。”
   花如雪道：“夫人有何事？”
   白氏面色羞赧道：“老太君近来身体欠安，所以脾性差了一些。”
   “王爷念在她老迈多病，不要往心里去。”
   婉娘道：“老太君也是太过了，王爷百忙中抽出时间，亲自上你家门上来，带着礼物看望她。”
   “可她却倚老卖老，当真是烟花了看不清这现世是个什么情景？”
   “南境还由得明家做主吗？”
   “这般老迈昏聩，早早搬到格子去供着，家里的事让她再管，早晚惹出祸来。”
   白氏听了一叠声地应着，末了苦着脸道：“不瞒王爷，这逸晨和尹小姐的事情，我们都是欢喜的。”
   “虽然她不是个大姓出身，可她的哥哥却受人皇陛下重用，在南境做了不少好事。”
   “我们家人敬重他的人品，实在是庄不错的亲事。”
   花如雪听到这里，气才算是消了一些：“道理刚才已经和你们说清楚了，到底怎么样办，等你们商量出来个消息。”
   说完又要转身离开。
   白氏却再次叫住她：“王爷，其实老太君不同意这门亲事，最主要的不是因为尹小姐的出身。”
   花如雪听了诧异道：“那是为什么？”
   白氏面露难色：“老太君今日说的虽然也是个原因，但终究不过是个托辞。”
   “主要是因为老太君多方找人探听，得来的一个消息。”
   她小声凑上前道：“尹小姐身上，有一颗已经长到了巴掌大的鬼痣。”
   说着她用手在锁骨上比了一下：“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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