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如诗如歌

    奥利静静地注视着罗南，他可以清晰看到罗南眼睛里的哀伤和疲倦，心脏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然后，罗南的脸孔和眼睛渐渐淡去，奥利只看到那双清澈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脸孔，遍体鳞伤鲜血淋漓，刀刀见骨的伤口遍布灵魂的每个角落，但他却浑然未觉，不曾感受到疼痛，只是深深地疲倦。
   一直到现在。
   他，看到了自己。
   奥利狼狈地闭上眼睛，如同鸵鸟一般重新遁入黑暗，逃避现实，似乎只要自己看不到，那么就一切都不曾发生。
   但是……
   伤痕累累的心脏却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即使他能够欺骗所有人，也无法欺骗自己。
   “若我依旧完好如初，我会当即转身，忘却痛楚，扬长而去。因为我已经知晓，真相不过咫尺之遥。”
   轻轻地，内心深处的伤痕也就演变成为歌词，在唇齿之间跳跃着，奥利的眉宇狠狠地朝着中间纠结起来，仿佛唇齿碰撞的每一个音节都正在挤出伤口里的脓血一般，钻心刺骨的疼痛让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真相就是，他和她，从来就不曾拥有过机会，他们从来都不曾契合在相同的轨道上，他们从来都不曾拥有一个可能，他的坚持他的热情他的癫狂他的飞蛾扑火，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
   只是，他错过了转身离开的机会，距离太近、付出太多，以至于灵魂早就伤痕累累，再也无法完整。
   真相，是如此残忍，鲜血淋漓、冰冷刺骨，如同撒旦的利爪，狠狠钳制住自己的喉咙，锋利的指尖轻轻一划就能够嗅到鲜血的气息，他的灵魂他的身体匍匐在尘土之中瑟瑟发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但是，奥利知道，自己需要表达出来，就好像“我的恶魔”一样——音乐，就是拯救他们的唯一办法。
   即使声音正在微微颤抖，即使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即使双眼依旧拒绝睁开，但奥利还是能够感受到脑海里的灵感正在演变成为音节与词汇，如同泣血一般从伤口里流淌出来，疼痛到极致，却也痛快到极致。
   他，能够感受到解脱。
   “但我曾粉身碎骨只为见你一面，历经磨难只为向你告别，你却将自己封锁在堡垒后方，万籁俱寂之时我终于醒悟，从始至终都只是我在作茧自缚。”
   如果。
   奥利不曾靠近真相，那么他可以完好无缺地全身而退，曾经的暗恋就依旧是年少时光的一个美梦，但是，他终究还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记忆里的奥菲莉亚终究已经不复存在，而他的坚持他的努力他的执念，从来都只是自我感动。
   他，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奥菲莉亚。
   也许，他所爱上的，只是想象中的一个完美幻影；也许，他和奥菲莉亚，从来就没有过一点机会。
   印第奥沙漠，就只是一片海市蜃楼。
   错杂的思绪在脑海里涌动着，仿佛抽干奥利身体里的所有力量，身体缓缓地、重重地陷入沙发里，高大的身影却蜷缩成为一团，包围在一团混沌之中，茫然若失，甚至就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只是放任自己在黑暗之中浮浮沉沉。
   短短两段歌词，来自奥利，却抽干奥利的所有力量，紧绷到极致的肌肉就这样松懈下来，灵魂深处都能够深深感受到那种疲倦，仿佛整个世界遁入黑暗的疲倦。
   从罗南的苦涩到奥利的泣血，相同的灵感在不同的灵魂之上生根发芽成长出一株绚烂艳丽的两生花，本是同根，却形色各异；看似不同，却血脉相连，然后，灵感就这样碰撞在一起，演变成为旋律。
   汩汩。汩汩。
   仿佛能够倾听旋律在歌词之间潺潺流淌，细细地捕捉着跳动心脏的节奏韵律，每一次起伏每一次收缩的错杂就在音符与音符交织的缝隙之中穿行。
   噔。
   噔。噔。噔。噔。
   噔。噔。
   清冷的钢琴键音在奥利的耳边流淌着，即使不需要睁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黑白琴键之间翩翩起舞的指尖如此温柔又如此悲伤，每一次触碰每一个力量都能够深深感受到灵魂深处传来的细腻情绪。
   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
   奥利顺着钢琴音响睁开眼睛望了过去，然后就可以看到罗南坐在钢琴前面的背影，马克西姆则站在旁边，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罗南身上，专注而深入地注视着，思绪也慢慢被卷入金色音符的漩涡里。
   如此恢宏又如此脆弱。
   如此悲壮又如此温柔。
   眼眶无法抑制地微微泛红起来，却哭不出来，只是跟随着旋律的起伏一起呼吸，仿佛能够感受到轻轻安抚灵魂的微风拂面而来，紧绷到极致的心弦就这样缓缓放松下来，瞬间就被汹涌而来的情绪淹没。
   此时，歌词才终于找到了旋律，如同倦鸟归巢，从最开始切入。
   “英勇无畏，超脱尘世，振翅翱翔掠过卫星的重重屏障。”
   “我们掌握，万钧雷霆，即使万丈高空令我们胆战心惊。”（注1）
   然后，罗南的歌喉就这样响起，宛若篝火堆旁平静叙述的沧桑，风平浪静之中却依旧能够感受到灵魂深处的山呼海啸，恢宏而磅礴的气质返璞归真之后，却爆发出更加深层更加丰富的力量，将灵魂摁在原地，沐浴在澎湃的洗礼之中，无法动弹。
   一次倾诉，一次回望。
   一次浅吟，一次清唱。
   就已经道尽沧桑。
   “我曾不顾一切只为拥你入怀，如今我竭尽全力只为将你忘却，因为我明白你终究不可触及，于是我走出这片苍穹，缓缓下坠。”
   温柔到极致的歌词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来龙去脉就这样娓娓道来，刹那间就击溃奥利的所有防线，恍惚之间又再次回到“我的恶魔”创作时的状态，似乎能够深深感受到旋律音符背后的苦涩与错杂，语言根本不足以形容。
   一字一句，就这样轻盈却沉重地落在奥利的胸膛之上。
   他，正在缓缓下坠。
   慌张得闭上眼睛，重新遁入黑暗，却依旧无法阻止心脏自由落地的冲击，嗖嗖，嗖嗖，狂风入耳，如此汹涌，又如此激烈，几乎无法呼吸，想要逃跑却寸步难移，只是沉浸在旋律之中浮沉，然后伤口就这样被完全暴露出来。
   然后，副歌来临——
   注1：火星四溅（Ricochet——Starset，Acoustic-Ver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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