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世间之人

    歇斯底里的深呼吸，让充满铁锈味的气体充斥胸膛。
   瑞尔在这充盈感中索取氧气，维持着躯体的极速运转。
   与前仆后继的守卫们进行高强度的战斗，瑞尔已将一切力量发挥到极致。
   灼热、狂暴、极度饥渴，体内在充斥着匕首的杀意，瑞尔觉得自己体内的鲜血，似要沸腾。
   他手中的利刃已经舞成一片血芒，不断洞穿那一具具遍布青鳞的躯体。
   不断有守卫倒下，它们身上流淌出的绯红之物在地上汇聚成流，又在后来者的冲锋中高高溅起。
   不休，不止。
   一切都有极限，瑞尔将【极效模因】和匕首的力量发挥到极致，炽热的神经冲动震颤脑髓，血色的杀意在体内喷薄欲裂，不论是精神还是躯体，瑞尔都已在崩溃边缘。
   终究还是人类。
   即便有着匕首杀意能量的加成，瑞尔的躯体本质，依然是一名生物等级为三的普通人类。
   人类的力量很渺小，人类的躯体很脆弱。
   血管逐渐破裂，瑞尔体内流溢的甜锈刺激味蕾。
   躯体，到极限了。
   感知逐渐模糊，瑞尔脑海积压的疲惫沉沦意识。
   精神，也到极限了。
   身体慢了，意识散了。
   那些目不暇接的攻击开始落在瑞尔身上。
   瑞尔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住对方高强度的攻击，真正身体根基上的差距，在此刻开始显现。
   断裂的骨肉和撕裂的创口证明，精妙的技巧并不能弥补一切。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生物等级是力量的根源。
   职业等级提升的属性，不过是在开发生物等级内原本蕴含的潜能罢了……
   技有穷尽时。
   但还不够，还没杀够，远远不够！
   在虚无缥缈之所，强烈的【欲】开始滋生。
   【想要，更坚韧的表皮】
   【想要，更强健的肌肉】
   【想要，更致密的筋骨】
   因为……想要更多的杀戮！
   想要啊……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这由衷的渴求与呼唤，换来了深沉的回应。
   不知何时，周围的空间弥漫着血色的雾气，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血色中。
   恍惚间，瑞尔耳边响起了液体流淌的声音。
   汩汩汩……
   环视周围，一道道模糊的人影站立着，没有表情，无有意识，身上可怖的创口，缓缓淌着鲜血。
   它们都是死人，死在瑞尔匕首下的死人。
   这些液体越流越多，越流越快，像河水一样蜿蜒奔腾到瑞尔脚边，逐渐将他的脚踝浸没。
   整片空间氤氲在血色中，地面上诡异腥甜的液体翻滚着气泡，对瑞尔充斥着渴求的躯体，释放着致命的诱惑力。
   Iwanna，Igot.
   脚下的血色开始缓缓攀上瑞尔脊背。
   赤红的血色，漫入体表，深入肌体，侵入骨髓。
   血色的力量在瑞尔体内汹涌澎湃。
   这不是源自匕首的力量，而是从这具躯体深邃欲求中汲取的本源之力。
   表皮变得坚韧，肌肉变得强健，筋骨变得致密。
   自杀戮中，瑞尔攫取了想要的一切。
   血色褪尽，瑞尔深深吸入一口空气，腥甜的气体填塞肺叶，向四肢百骸输送骇人的力量。
   心脏搏动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强劲，震耳欲聋。
   挥动匕首的手臂，如失控般的迅猛，无人可挡。
   身体的桎梏，解开了。
   这是逾越性的一步，瑞尔在生物阶梯上，踏出了无比坚实的一步，将那些原本存在的差距狠狠挣脱。
   看着眼前这头浸润在妖冶血色中的人形怪物，角斗场内的所有守卫都失了魂，落了魄。
   他们很清楚，面前的东西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怪物。
   一头阶级凌驾于他们之上的血色怪物！
   角斗场内的战斗，从一群舍生忘死的怪物围攻一名沾染血色的人类，变成一头血色弥漫的怪物猎杀一群四下逃窜的人类。
   异化成怪物的瑞尔如疯似魔，将眼前的一切生物赶尽杀绝。
   制造更多的杀戮，进行更多的掠夺，获取更强的力量！
   杀尽一切，打破这桎梏的囚笼！
   脑海中充斥着这样的念头，瑞尔疯狂的起舞，意愈癫，刀愈快，血愈浓！
   空中漫天飞舞的，已不知是何人的鲜血。
   看台上那些尚能维持意识，高贵上等的人们，早已不知所踪。
   那些流淌着金鳞血脉的上位者，虽掌握着强大的血脉【资本】，却分外爱惜生命。
   因为它们的生命，便是它们最为珍贵的【资本】，失了【资本】，便失了一切。
   整个角斗场中，此刻只剩下场主斯雷夫奥纳和瑞尔的身影。
   他舍不得这个苦心经营的角斗场，这是能为他带来无尽财富的工具。
   他舍不得。
   他也坚信，对方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下等的人类，怎么可能敌得过自己圣鳞族精锐的守卫力量？
   但他现在后悔了。
   看着眼前一步步走来的血色怪物，斯雷夫奥纳暗金色的瞳孔不再冷漠高贵，而是散发着生灵活现的恐惧。
   就像人一样。
   咔嚓——
   强烈的恐惧，像是打碎了脑海中的某些东西。
   他恍然间，回想起了什么。
   那是一则被无数族群封锁的禁忌传闻。
   【最初的上等种族是窃取了本源之资的人类，那些自诩上等的生物不过是窃贼的后裔】
   所有的人类，都有着无限的可能。
   但他们都失了超脱凡俗的【资本】，沦为了没有【特性】，最为下等的普通人类。
   偶尔，仅仅只是偶尔。
   会有一些打破枷锁的人类出现，向这个世界发起挑战，夺回那失去的本源之资。
   他们一旦出现，这个世界便会卷起风暴。
   看着眼前化作血色怪物的瑞尔，斯雷夫奥纳想起了，也相信了。
   弥漫着朦胧的血雾，瑞尔似炼狱鬼神，一步步向斯雷夫奥纳走来。
   每一步，都似踏在他的脊背，踩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呼吸，难以站立。
   扑通——
   双膝沉重的落在地面上，他跪了。
   上等的优越感与血脉的尊严已被踏得粉碎。
   他不再惦记什么上等种族，也忘却了所谓的高贵血脉。
   他只想活命。
   “放过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肯饶我一命……什么都给你啊！”
   只是个想活命的人罢了。
   瑞尔血色双眼，目无喜悲。
   你我皆为人，生于此世中。
   但。
   此时此刻，此情此境。
   唯杀而已。
   金色的血，淌在暗红的地面上。
   角斗场中，只剩下瑞尔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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