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舍不得

    殷家老祖宗在吃了顾朝给那药的第三天便开始起来效果，不仅身体感觉轻松了不少，就是几十年压在心口的气闷感都减轻了。
   老爷子坐在花园里透气，对身边伺候的兰夫郎想到，“半辈子都没今天这么轻松过。”
   兰夫郎喜极而泣，“老祖宗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孙小姐孝顺。”
   提起孙女，老爷子也是欣慰的。
   “岩儿是个好孩子。”
   大孙女是在他膝下养大的，向来跟他亲近，对他也一直孝顺，这次也是多亏了她请来顾道长，不然他这破败身子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是顾道长妙手回春，顾道长是有真本事的人。”
   老爷子想起那天顾朝手指搭在他手腕上，顿时一股暖流缓缓流进他的身体，游走全身，然后他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心口发堵的地方也舒畅了。
   顾道长这本事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怕就是她们口中的道法了吧！
   正巧这时候殷岫岩过来给老爷子请安，看到今天竟然能起身到院子里来的老祖宗，殷岫岩内心的激动不言而喻。
   “老祖宗，您今天觉得怎么样？”
   老爷子握着蹲在他身边的殷岫岩的手，放在手心里拍了拍。
   “爷爷好得很，多亏了顾道长的药。”
   殷岫岩听了放心了，脸上也绽放出笑容，“是老祖宗有福气，也是顾道长妙手回春，华佗再世。”
   “你个小甜嘴，爷爷有你就是福气了。”
   “孙女只要老祖宗好好的，一直陪着孙女，就是孙女最大的福气了。”
   在老爷子面前讨好卖乖是殷岫岩一直以来的拿手好戏，也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
   但是她讨好老爷子并不是因为想在老爷子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而是真心的想要老爷子开心，真心爱戴老爷子。
   陪着老爷子说了一阵子话，殷岫岩便出门去寻顾朝了。
   顾朝说过三天就能有效果，这才刚刚三天，老祖宗有了这么明显的好转，她可不得去好好谢谢顾朝吗？
   她还想去问问顾朝，后面老爷子要吃的药，她可得提前准备好。
   顾朝每天可都忙得很，哪里可能在醉仙楼里坐着等她。
   所以，殷岫岩扑了一个空。
   而且，老尼姑无尘今日也有生意，没有在醉仙楼里。
   殷岫岩无法，只得在醉仙楼的大堂里坐着等顾朝回来。
   一直等到中午，大堂里吃饭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也没有等到顾朝回来。
   心想，算了，先吃饭吧！
   一边吃一边等，说不定一会就回来了。
   顾朝也在吃饭呢，不过她是在雇主家里吃。
   今日请她的是京兆尹家的正夫，王正夫没有亲自来请顾朝，是他身边的陪嫁公公陈氏来找的顾朝。
   当时也是神神秘秘，一副怕被人看见的样子。
   想来是不敢让人知道的隐私。
   通过王氏的讲述，顾朝听明白了，原来是事关王夫郎夭折的小女儿。
   顾朝跟着陈氏一起到了京兆尹府上，王夫郎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几番客套之后王夫郎这才说起事情原委，八年前王夫郎生下一个女儿，女儿长得是粉雕玉琢，机灵可爱。
   毕竟是嫡长女，王夫郎和他的妻主对这个长女给予很高的期望，也付出了十分的疼爱。
   但是好景不长，就在女儿三岁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花园子里的池塘里，就这么没有。
   夫妻两伤心是肯定的，不过还好，一年之后，王夫郎又有了身孕，这才弥补了一些夫妻两的丧女之痛。
   不过，让夫郎没有想到的是，又过了一年他竟然梦到了自己已逝的大女儿。
   而且大女儿在梦中告诉他，说他冷，还被别的鬼欺负。
   梦醒之后，王夫郎便把这个事儿告诉了妻主，京兆尹大人却不相信，只当夫郎是想多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挺妻主这样说，王夫郎也以为是自己平日里想多了，才会梦到。
   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接连几个晚上王夫郎都做了这个梦。
   而且，能力的场景看起来特别真实，就跟真的一样。
   大女儿浑身是水，还是她去的时候那副被水泡白的模样，身上也冰凉。
   一直哭着跟他说，“爹爹，我好冷，爹爹，他们欺负我，好疼。”
   不仅是这样，女儿还将手臂上的青紫伤痕递到王夫郎面前，让他看。
   这样的场景，王夫郎怎么受得了，在梦里就哭了。
   一连做了就好这样等到梦，王夫郎再也不信这是因为他多想的原因，他觉得这是女儿在下面过的不好，是真的被欺负了，委屈了，来找他这个做爹爹来了。
   因为上次跟妻主说了，妻主不信，而且妻主每天公务也很繁忙，这次王夫郎就没有再告诉妻主。
   他带着陪嫁公公陈氏一起找了人算了，那人说多给孩子烧些钱纸，再给孩子烧两件衣裳，好让她安心去投胎。
   王夫郎听了道士的话，回去便给女儿烧了不少钱纸，又亲自给女儿做了两身衣裳。
   当夜，果然又梦到了女儿，女儿身上穿的就是他白天烧的衣裳，见着了他欢欢喜喜的跑过来要他抱。
   “爹爹最好了，新衣裳好好看。”
   虽然知道女儿已经没了，但是在梦中王夫郎忍不住要跟女儿亲近。
   父女两亲亲热热，说了好多话。
   接下的日子，王夫郎不时的就要给女儿送东西，也不再只送钱纸和衣裳，平日里活人用的什么，他就给女儿送什么。
   这样，一来二去，女儿在那边日子好过，也再没有受过欺负，梦里也经常来找他。
   王夫郎沉浸在这种幸福里，仿佛女儿还在。
   但是，人鬼殊途。
   时日救了，怎么可能对他没有影响。
   在王夫郎的身体越来越差之后，他的女儿仿佛也是知道了这一点儿，然后就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已经习惯了大女儿会在梦中与他共享天伦的王夫郎，一连等了三四个月都没有再等来女儿。
   一开始还以为女儿是去投胎了，他还情绪低落了好久，女儿投胎也没有跟他道个别。
   不过，女儿能够去投胎也是一件好事儿，总比一直是孤魂野鬼好。
   可是有一天，他在花园里差点儿被假山上滚落下来的碎石给砸到，却因为后背有人推了他一把，这才躲过一劫。
   事后他问遍了当时伺候在他身边的下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承认推了他。
   而伺候他的陈氏也说当时没有人推他，是他自己突然就往前去了。
   这样一来王夫郎就不得不想这是不是大女儿，女儿难道没有去投胎吗？
   若是他没有去投胎，又为何躲着他，不来见他了。
   是不是在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又被其他鬼欺负了。
   一想到女儿还在，王夫郎又给女儿送去了不少东西。
   他想，这些日子他以为女儿已经投胎了，就没有再送，女儿肯定是吃苦了，于是还多送了一些。
   又告诉女儿，让她晚上一定要来连他。
   当天晚上，王夫郎早早就洗漱之后上了床，就等着女儿过来。
   但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女儿也没有来。
   从那以后，不管王夫郎怎么说怎么求，女儿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他知道女儿一直都在。
   他想要见见女儿，至少要知道她是为什么不来见他，过得好不好？
   这种事情他又不敢去请道士和尚，他怕女儿被她们发现之后，会被她们收了，或是除了。
   这样的话，他就永远也见不到女儿了。
   至于他会找到顾朝，也是听说了顾朝跟其他那些道士不同。
   请她的人，她都是要挑选的，而且她不像是那种迂腐的道士。
   他想，也许顾朝会是他与女儿在见的契机，也是因为这几年下来，他是真的忍到了极限，想要见到女儿，所以这才冒险请了顾朝。
   顾朝听完来龙去脉，视线扫过厅外的花盆后面，那里站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具体来说，应该就是王夫郎的大女儿。
   果然是如同王夫郎说的那样，粉雕玉琢。
   小姑娘在看到顾朝看她的时候，吓得往花盆后面缩了缩小身子，企图用花盆将自己遮起来。
   “王夫郎可以放心，你的女儿过得挺好。”
   王夫郎没想到顾朝直接就说了女儿很好的话，难道是已经看到女儿了吗？
   他一直都知道，女儿还一直跟着他，就是不愿意再来连他，难道女儿现在也在吗？
   “顾道长，我的女儿她在哪里？”
   王夫郎因为自己里心中的猜测而情绪激动，他站起来在厅里看了一圈，虽然他看不到，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
   他觉得女儿这在这里。
   顾朝对着花盆后面的小姑娘招招手，“进来。”
   王夫郎和陈氏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们并不觉得顾朝是在对着空气招手，也不觉得她是在自言自语。
   他们齐齐得到往顾朝的视线那处看去，仿佛真的能看到人一般。
   顾朝单手捏了一个法诀打在王夫郎和陈氏的眉心，然后，两人便看到了躲在花盆后面，探了头又缩回去的小人儿。
   王夫郎顿时便泪如雨下，那就是他的女儿。
   陈氏也跟着哭起来，唤了一声，“小姐。”
   小姑娘发现爹爹和陈公公都能看到了她了，这才从花盆后面出来。
   她瞄了一眼顾朝，显然对顾朝十分忌惮。
   王夫郎飞奔过去蹲下来要去抱女儿，却扑了空。
   小姑娘也有些失落，她也想要被爹爹抱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女娘迈着一双小腿与王夫郎拉开了一些距离。
   知道他觉得合适了，这才停下来。
   不过，她眼中对王夫郎的眷恋完全可以看得出来，她有多不舍。
   王夫郎没想到女儿见了他竟然会躲，刚才的激动都转化成了伤心。
   “英儿，是爹爹啊，到爹爹这里来。”
   英儿是小姑娘的小名，王夫郎一直便是这样称呼她的。
   英儿看到爹爹伤心，也跟着哭，小小声的唤道：“爹爹。”
   但是，脚下却是一步都不迈。
   王夫郎走近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王夫郎一脸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道长，这是怎回事儿，英儿她～？”
   顾朝看着小姑娘开口，“她这是怕伤着了你，才不敢靠近你。”
   小姑娘听到顾朝的声音，又满是戒备的看向她。
   顾朝看她这像，轻笑道，“我不抓你。”
   小姑娘不信，狐疑的问，“真的？”
   “嗯。”顾朝点头。
   王夫郎还是不明白女儿为什么回去伤害他，明明他们在梦里都是在一起的。
   顾朝看出他的疑惑，这才开口解释，“人鬼殊途，你女儿与你亲近自然是没事儿的，但是对你却是有害的。
   你跟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你的寿命就会越短，身体也会越来越差，这一点儿你恐怕已经感受到了吧？”
   王夫郎抿唇不语，伺候他的陈氏突然想起来。
   “几年前，主夫大人确实是经常生病，精神也不好，不过，在小姐没有再来之后，主夫大人的病就慢慢好了，原来是这样。”
   王夫郎看着女儿，见女儿也是点头，眼泪又不停的流下来。
   原来女儿都是为了他，才不来见他的，可是就算是这样，女儿却还一直守着他，没有去投胎。
   想到女儿这几年孤苦伶仃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王夫郎又是一阵心疼。
   顾朝看着这父女俩，还是开口，“你女儿她错过了进鬼门关的日子，没法儿投胎。”
   王夫郎听到顾朝这样说，更是伤心，肯定是女儿舍不得他，这才没走，结果却因为他投不了胎，只能是孤鬼野鬼。
   “人鬼殊途，她就在你身边对你们都没有好处，只有去投胎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而且，因为你这些年为她做了不少福报，她去投胎了，下辈子也是富贵一生，不会受苦。”
   有顾朝这样的保证，王夫郎也知道怎样选择才是对女儿好的。
   当即便请顾朝帮忙，送女儿去投胎。
   “你们父女说说话，等到了晚上子时，我会做法请来阴差接她走，等到了地府，自然会根据生死薄上的安排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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