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有惊无险

    林尊文脸色大变，得意忘形，还真忘记这茬了。
   大约一个时辰前他还义正词严的要求蜀王尽杀后宫诸妇，然后自杀全节。
   蜀王好像乖乖的前去执行了。
   天杀的！你一字藩王，凭哈听我一个三品提刑按察使的？
   都一个时辰了，如果干活，活早完了。
   林尊文脸色一煞白，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朱燮元也打了几个寒颤，就像打尿颤一样。
   他们居然以大义迫令藩王全家自杀了，这将会永远把他们全家钉在耻辱柱上。
   藩王乃天皇贵胄，天家一脉，血统极其高贵，朱奉铨乃今上族叔，这……这该如何是好？
   秦良玉抢过一匹快马，转身绝尘而去。
   孔德兴有些惊奇，这些大佬们干啥子啦？他道：“恭喜大人，经亓诗教大人推荐，朝廷决定任命朱大人为四川巡抚、林大人为左布政使、秦将军为四川总兵官……咦！城中大火，要不要末将派兵去救火？”
   朱燮元看见王城方向冲天大火，双脚一软，也瘫坐于地。
   蜀王府不同于成都过往主轴偏心的布局，确立了南北方向的主轴线，这种布局方式与北京故宫相似，由此建成的庞大建筑群，气势恢宏，虽为王府，俨然有皇宫的气象，因此被称为“皇城”。
   蜀王府规模雄伟，是明代藩王府中最富丽的一座，北起东西御河，南到红照壁，东至东华门，西达西华门，周长二千五百多米，面积38公顷多，其建筑可与北京故宫比美。
   整幢建筑坐北朝南，处处殿阁楼台、金碧辉煌。中轴线上的建筑主要有承运门、承运殿、端礼殿、昭明殿等。
   庄严的正门点缀着乐亭、表柱、三桥、石狮等皇家建筑，令人感到肃杀之气。接着是蜀王府的心脏——承运殿，该殿为蜀王理政之处，用西南名贵的楠木制成。北面有用楠木制造的蜀王宝座。再后就是蜀王居住之处，建筑十分精巧华丽，园林精致优美，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其中的“菊井秋香”被誉为成都八大景之一。
   但此时的蜀王府乱成一团，下人们人心惶惶，有人出逃，有人乘机抢劫偷窃，承运殿中更是愁云惨淡。
   蜀王将全家三十余口叫来，在承运殿上设宴，大宴家人。
   朱奉铨看见端庄的王妃、美貌的姬妾，忠厚的儿子，淑娴的女儿，可爱的孙子，他心如刀割，哽咽不己，身为皇族，世受百姓血食供奉，今日国破家亡，盛宴一场好殉葬吧！
   他己命人于殿外堆满干柴，淋以煤油，随时点火。
   先祖为太祖皇帝第十一子朱椿，洪武十一年封，二十三年就藩成都府，永乐二十一年薨，谥蜀献王，传十二代至今。
   先祖贤明，为状元、新都人杨慎极力推崇的对象，就是蜀王一家人。他与蜀王交集甚多，曾撰写《祭蜀王文》和蜀成王的《长春竞辰稿·序》，盛赞历任蜀王“文教一方，藩屏中央，文集五部，贤王众多”。
   但传了十二代，终究是完了，成都既破，身为蜀王，国破家亡，蜀王之国不复存在，唯有以死相殉，朱奉铨面对佳肴美食，却无心下咽。
   儿孙们也知大事不妙，外间传闻，外城己破，叛军全力攻城，承运殿乃蜀王处理大事的地方，从不会在这里设宴，今日如此，事出寻常，这让恐惧不安。
   更让人恐惧不安者，大门从外而锁，许进不许出，世子朱至树闻到殿外的火油味，他脸色大变，说道：“父王！孙儿烘基何辜？不为蜀王系留一血脉？”
   朱奉铨道：“国之不在，留一血脉又有何用？今日盛宴，大家尽情畅饮后殉国吧？”
   许多人吓得放声大哭，大殿之中，哀声一片。
   朱奉铨一饮而尽，掷杯于地，大声道：“国破家亡，不自尽殉国，难道受辱于贼手？”
   古代流行掷杯为号，蜀王掷杯，太监们立即点火，承运殿立即点燃，熊熊大火，冲天而起，殿中妇子孩子吓得哭了。
   朱奉铨大声叹道：“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他虽然不像李煜那样是一国之主，但国破家亡的心境却是一样，只不过他比李煜有种，一把火自尽殉王，以全名节，不学那李后主，苟且偷生，受辱于宋主。
   朱奉铨掷杯后才后悔，不是后悔自杀，这是说好的，必须的，但喝醉之后再死，岂不是更好？
   幸好有王妃李氏奉上一杯酒：“臣妾十四岁侍俸王爷，至今己三十年，臣妾蒲柳之姿，却得王爷恩宠，实是三生有幸，今日与王爷齐饮一杯共赴黄泉，来生再做夫妻！”
   朱奉铨哽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声大哭。
   这时！殿门被撞开，牛欢喜率领一群锦衣卫冲进，大声道：“快救人！”
   牛欢喜冲至，大声道：“王爷莫慌，末将来救你出去！”
   朱奉铨对牛欢喜颇有好感，记得朱林二位大人迫他自杀全节，只有这位锦衣卫哥儿建议他找个地窖躲着，好人一个，发个好人卡，他将牛欢喜推开，大声道：“本王今日自杀殉国，不做那卑颜屈膝，苟且偷生之事！”
   牛欢喜道：“王爷！援军己至，成都转危为安了！”
   他正要去拉瘫坐地上的朱奉铨，谁知朱奉铨一跃而起，身手敏捷，一溜烟的往外跑，牛欢喜只想说：“王爷！好轻功！”
   朱奉铨逃出殿外，才发现老婆、儿子女儿孙子尚在，大是惶急，又要往里面冲。
   牛欢喜连忙拦住，说道：“锦衣卫会做事了！这里火大，快快去救王妃……”
   “还有去救世子郡主，还有孤的乖孙！”朱奉铨急叫道。
   牛欢喜带来的锦衣卫还是相当靠谱的，他们动作敏捷，迅速的救出王府人员后，撤至殿外。
   当他们在殿外清点人数时，承运殿轰然倒塌，而且是继承燃烧中，人在期间，这是必死无疑。
   王爷决定自杀殉国，旁人也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在一边看着，现在形势有变，他们纷纷前来护驾，保护王爷。
   朱奉铨看着倒塌的承运殿，心有余悸，幸好逃出来了，否则那里有活路？他点了点人数，幸好家人们都在，他松了一口气，与王妃抱头痛哭。
   朱奉铨定了定神，看见在一边的牛欢喜，大是欢喜，捉住他的手，大声问道：“小伙子，今年几岁了？可曾许配有人家？”
   朱欢喜道：“末将牛欢喜，万历二十年人，现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分掌西南司，未曾婚配。”
   朱奉铨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年少有为，米提督领兵有方，帐下都是英雄少年，未曾婚配，好事呀！孤王有一女，名叫蕚华，今年十七，尚未婚配，愿许为牛欢……大人为妇！你可有字？”
   蜀王爷有感牛欢喜救了他的命，一高兴就要招他为婿，这叫以身相许。
   姓牛很正常，叫欢喜也没毛病，但叫牛欢喜则显得不够高端大气上档次，第一次听到的人都想笑。
   牛欢喜大喜，这差事还摊上了一个老婆？他说道：“末将字维艰！”
   朱奉铨点头道：“好！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小伙子精神，还是锦衣卫上堂长官，与蕚华乃天作之合。”
   牛欢喜惶恐道：“末将一个穷锦衣卫，如何配得起郡主？”
   朱奉铨道：“锦衣卫佥事，怎么会是穷的呢？”
   牛欢喜道：“下官前年还是锦衣卫小旗，父母卧病在床，行动不便，还被退了亲。”他尴尬的道，这年头被人退亲，是相当丢脸的事。
   至于一个锦衣卫小旗，还混得这么差，只能说此货胆子小，不敢去贪污捞钱。
   朱奉铨道：“没得事，孤王不差钱，多送些嫁妆又如何？”他死里逃生，看见这救命的小伙子，怎么看，怎么顺眼，对方的身价又不低，又未曾婚配，只好招之为婿。
   牛欢喜大喜，他偷看了一眼刚才救出来，高贵优雅的郡主说道：“多谢王爷！”
   朱奉铨道：“还叫王爷！得叫岳父！”他看着的是躲在人群中惊恐看着这一切的朱萼华，有些欣慰的道。
   一时酒后糊涂，私幸女婢，竞有所出，若不是王室人才凋零，决不会相认一私生女，现在终于嫁出去了，这叫眼不见心不烦。
   牛欢喜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朱奉铨欣喜的道：“免礼！免礼！小伙子精神！”他往身上摸了摸，想送一件见面礼什么的，但是半天也摸不出一个子儿来，只好干笑，说道：“回头去库里取几件宝物，送至府上，当作见面礼。”
   蹄声得得，秦良玉骑马赶至，看见蜀王无事，这才放心，承运殿烧了，可以再建，如果是亲王死了，他们人人会被问罪，牛欢喜不愧是干锦衣卫的，别人顾着观战，他却第一时间来救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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