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故人

    “那造化道可还有意角逐天下？”
   “我不知道，我不是造化道道主。但依我推测，或许会支持某方势力，但不会亲自下场。造化道已经不再需要世俗政权的支持了，便如昆仑、楼观道。”
   “那就好，世俗之事，当由世俗之人决定，妄自插手，对谁都不是好事。”
   “敬鬼神而远之。我当然尊重，只是介之先生，您就没想想，自秦一统天下以来，这世界不过是王朝起起伏伏，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可是之后呢？”
   “之后？自然是百姓安然，海晏河清。”
   “世界是发展的，介之先生。自秦一统天下以来，这世界不过是王朝来来去去，制度缝缝补补，可是究其根本，两千年以前与现在变了多少呢？”
   “介之先生不是好奇我所来的那个世界吗？我可以给您说说。”
   说完，周元给王介之讲了穿越前世界的历史，尤其是女真人进关后的那段百年屈辱史，接着道：“介之先生应当知道，西辽也就是往日的天竺，原本也是煌煌大国，一朝被灭，百姓沦为奴隶。”
   “天竺往西，有昔日名埃及者，其史可追自五千年前，其帝王山陵犹自矗立在茫茫戈壁之上，可是其百姓呢？早已被蛮族同化。其文字历史，已湮灭无踪。”
   “再往西，名为大秦者，两千余年前与大汉并称东西二雄，一统欧罗巴，与大汉互派使节，其国祚绵延千余年，可是如今呢？同样被蛮族统治，信仰唯一之神，四分五裂。”
   “介之先生，世界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几千年不死不变的，只有僵尸。世界也是如此，不会因为哪个国家历史悠久就善待你。”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造化天君之所以将修行散入千姓万家，难道真的是为了多几个徒弟吗？一个人老了，就会垂垂待死，一个国家同样也是。神州已经够老了，要么如凤凰涅盘，要么灰飞烟灭，先生且看看吧。”
   说完，孙大圣直接遁走消失。
   而王介之捏着一卷书，苦苦思索着。
   且说周元，这几日表面与一众学子在草庐学习，他自己也搭了一个草庐。
   孙大圣归来之后，再次进入净水瓶中呼呼大睡去了。
   而他，拿出朱平阳给的那块玉简，仔细看了起来。
   这里面所记载的，便是紫薇异宿的调查结果。
   紫薇异宿之前，明廷便隐隐有分裂之象，主要是黄明老臣与成祖新贵之间的分裂。
   虽然因为成祖去了昭明公主，二圣同时登基而有所缓解，可是裂痕却深刻存在。在老臣看来，那些新贵不过新兴起的泥腿子，**子，骤登高位，怎么看也不顺眼。
   而在新贵眼中，这些早已经应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腐朽之物，更是厌憎。
   如果只是双方看不顺眼也就罢了，可是成祖不止一个儿子，虽然嫡子只有一个，但是庶子可有三位，而且个个出色，少年即随父亲征战四方。
   而朱骊，虽然受到两方表面的承认，可是实际上，双方都隐有不满。
   这位太子生性仁和，老臣嫌弃他不为自己争取利益，处处对新贵退让。新贵嫌弃他如懦弱仁和，不能杀伐果决，将那些老东西扫干净。
   原本按理说，如果他能继位，或许能缓缓弥补这种缝隙。
   可是，一次寻常的出巡，竟突然被袭，连他自己也失踪不见。
   成祖极速赶往现场调查，可是昭明女皇却忍耐不住，直接将京城戒严，传谕朱高宸三兄弟及新贵旧勋一起进宫，表面上理由是为了选出一位监国皇子，稳定局势。
   在太子生死未卜的时刻，原本这样是不正常的，可是，在策划了这场袭击的几位王子看来，一定是昭明女皇得知了太子的死讯，为了国家稳定而做出的妥协。
   为了抢得先手，朱高宸和三弟朱高熙争先进宫，只有英宗朱高炽得谋臣劝谏，反而趁乱溜出京城，追寻成祖去了。
   而在宫中，昭明女皇直接指责朱高宸、朱高熙谋害长兄，皇太子，证据就是朱高熙在太子遇袭的消息传来之时，已经上疏指责是朱高宸指使此事，并给出了出手的元神修士的名单。
   这虽然不是证据确凿，却也绝非空穴来风。
   结果，朝堂之下，两人互相指责，将三位皇子的心思都暴露在外。
   原来，这事三人都有份，朱高宸与那些元神修士都有交手，凭借了解他们的底细，洞悉他们的弱点，召集起了七位元神。
   朱高熙则凭借常年混迹京城的熟悉，透露太子的行踪，拿出那埋伏太子的阵法，十八地狱图。
   而英宗朱高炽，则是在其中煽风点火，为他们出谋划策。
   他们三兄弟原本约定，除了太子朱骊之后，三人凭借本事各争高低。
   没想到，事成的第一时间，朱高熙便出卖了朱高宸，意图借助昭明女皇之手除去朱高宸，而昭明女皇也不是吃干饭的，第一时间就借重立太子之名将所有重臣诓入宫中。
   等成祖接获消息赶回来之时，已经太迟了，朱高宸、朱高熙尽皆被处死，一干重臣，有嫌疑的也统统处死。当夜，紫禁城血流满城。
   女皇突然间的行动惊呆了所有人，也引起了所有臣僚的反对，特别是她对仅有嫌疑的重臣，不问三七二十一，统统处死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怕了。
   而目光却还不打算放过朱高炽，封锁京城，让成祖交出朱高炽，否则，大家一拍两散。
   不得已之下，成祖不得不接连买通多位将领，直接突入宫中，与昭明女皇在紫禁城大打出手，最后，昭明女皇不敌，重伤垂死，自入仪陵这已经建造了许久的自己的陵墓，用镇天碑封锁陵园，自困其中。
   而成祖也在与昭明女皇交手过程中受了重伤，伤了元神根基，黄明五百年积蓄的奇功异宝不在少数，有些就连元神被伤也难以回复。
   两败俱伤之下，成祖勉强收拾了局面之后就退位养伤，不久就不得不闯入阴司，寻找转世之机。
   而在这混乱的时刻，无数人混水摸鱼，其中，藏有诸天星斗图的皇室藏经阁就在这时被人整个盗走。
   而英宗继位之后，也大力调查过这件事。
   可是，无论是太子的下落还是藏经阁的所在，都杳无踪迹。
   他们也有过怀疑，这东西在仪陵之中，但是，那镇天碑以明廷气运、功德炼制，放在了仪陵深处，陪伴着昭明女皇。
   他们平时在外面偶尔激发可以，以明廷赐予的特殊法宝就行，甚至比如有人打鬼门关的主意时，用那玩意激发，稳住鬼门关。
   可是，每当他们想要直接进入仪陵，侵入到那镇天碑的本体周围，就会遭到这法宝的激烈反抗，燃烧明廷的气运、功德来抵抗。
   这可不是开玩笑，这东西消耗过多，冥冥中明廷就会倒霉，天灾人祸甚至皇室灾殃都会一一出现。
   因此，尽管后来朝廷试探过多少次，竟然也拿那仪陵没有办法，还得小心翼翼地护着它。
   这三百年来，明廷从多个方面追寻过答案，可都是很奇怪。
   特别是太子失踪之事，当时，朱高宸这边凑了七位元神出手，朱高熙帮忙布置起了十八地狱图，可是太子和所有人一起失踪了，无影无踪，数百年了。
   那布置起十八地狱图的地方只有简单的阵法启动的痕迹，可是，阵法启动之后，整个大阵，像被挪移走了一样。
   但是，所有人也都消失了，再没有出现，包括三千太子属客和总共九位元神修士，统统消失不见。
   成祖当年曾有猜测，说是可能被挪移而走。但是能挪移走那么多修士，甚至一整个阵法周围的区域，那法宝不可能是通天灵宝之下的品阶了。
   至于最后的结果，因为京城大变，成祖赶回京城与昭明女皇内斗，后来又因为重伤，只来得及收拾局面就不得不闯入阴司而没有追查下去。
   而英宗继位之后再追查，已经因为时日过久，所有痕迹消失，而无从查起。恐怕英宗本身，也没想过要查个清楚吧。
   直到英宗突然驾崩，朱明皇室才察觉不妙，继而一方面开始追杀黄明宗室，要弄清楚皇帝暴毙的秘密。另一方面希望重新找回神霄雷鼎，当做阵眼，重新理顺诸天星斗阵。
   朱平阳十多年前就奉先帝之命潜入造化道，希望找到只言片语。
   可惜的是，这种主意，以往明帝也打过很多次了，一点进展也没有。
   高宗之后，辰漏观或者说是造化道依旧受到极端尊重，可是，行事上，二者虽同出一源而有了区别。
   造化道一直做为标准的门派模式而发展，明廷却以国家为模式而发展，两者虽交流频繁，但是核心的东西已经有了分野。
   而对于龙气、气运、灵脉这些，显然是黄明宗室研究更深，明帝暴毙的秘密，应该就在王朝气运之上，这些，造化道没有丝毫研究。
   这些资料，有些是以图像存在，有些是当事人的自述，据周元观察，应该没有造假，也没必要。
   更何况，朱明宗室更想找到神霄雷鼎，这样他们才有机可乘，否则，永远不出世，他们永远不知道改怎么着手。
   看完这些资料，周元只有一个感觉：疯狂、血腥、残忍，这一事件之中，所有人为了权利，为了复仇，为了利益，勾心斗角、夫妇反目、兄弟残杀，最终所有人都没有讨到好处。
   成祖、昭明女皇、太子朱骊、英宗、朱高宸、朱高熙，乃至那些权贵、军头、修士、军士、婢女，无数人卷入这场血腥的政变之中，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还是需要去一趟仪陵，看能否想办法穿过镇天碑的限制，进入核心，找到线索。
   第二日，他便不辞而别，改回本来面目，与孙大圣出了香山草庐。他想将赵云飞的身份留下来，方便他日后行事方便，这只要王介之帮忙遮掩即可。
   出来不久，就有金丹修士拦住了他，道：“元道友，好久不见。”
   周元一看，正是蓝珏。
   他不稀奇长公主朱平阳会拦住他，找他再谈条件，但是，却不知道他竟然费尽心机找来了往日的朋友蓝珏。
   他面带微笑，拱拱手，施礼道：“蓝道友，久违了。”
   “元兄不忙的话，不妨跟我喝两杯？”
   “却之不恭，昔年还要多谢蓝兄照顾我许久。”周元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随意找了一块大石头，蓝珏拿出酒菜，两人就这样对酌起来。
   “自从元兄走了之后，我好久没喝到好酒了，元兄现下可还有？”
   周元拿出自己存的几瓶顶级灵酒，送给了他，道：“这可是我差不多所有的存货了，今日就送给蓝兄，感谢蓝兄昔年的照顾。”
   蓝珏也不矫情，接过灵酒，就饮了起来。
   两人把酒话桑麻，谈论起了昔年的种种，尤其是周元走后，巡天司一些人、事，一直到黄昏来临，暮色将合。
   周元举起酒杯，道：“蓝兄，这最后一杯敬你，愿你能踏足长生，道途广阔。”
   “同祝！”蓝珏也举起酒杯，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分道扬镳。
   喝了这一顿酒之后，他直接去了万寿山，准备趁夜进入仪陵。
   他到的时候，朱平阳已经等在万寿山那谷地入口之前，道：“元道友不妨带上妾身一起，一路也好有个方便。”
   周元既然与蓝珏喝酒，就没想过与明廷彻底翻脸，自然不会拒绝。
   “长公主要同行，自然欢迎。”
   周元也不说其他的，也不用说，到时反正是各凭本事。
   更何况，能不能进入还是两说，这么多年以来，明廷都不能突破镇天碑进入仪陵，他不见得就有了办法，朱平阳此来，只是为了保险。
   进入万寿山时，有着修士守护和保卫，朱平阳也是凭着令牌才能深入。
   周元先是去简单祭奠了埋在这里的黄明诸帝，然后再去仪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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