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为什么死的是她？

    人，不知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站在水库岸边，林雅眼里满是泪。冰凉的水，已经没过她的膝盖。她站的这个地方，是浅水区最后一级台阶。
   再向前走一步，就是脚踩不到底的四米水池。她不会水，只要向前再走一步，她就能永眠于这冰凉的水中。
   过去的两年里，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一死百了。只是，真正站在这生死线上，她却又犹豫了。
   若是她死了，谁会伤心呢？
   父母吗？
   那两个自私、一意孤行的人，不是已经让她喜提姐姐了吗？
   还会在乎她吗？
   就算是为她流了两滴眼泪，怕不是在为失去ATM机而失望？
   朋友？
   自小就一个人长大，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附近的孩子们，除了找她抄作业，谁又记得她？
   想来想去，林雅居然找不到一个在她死后，会为她哭，为她痛，将她铭记一生的人。
   人，终究会死。
   但，如果，没有一个人在她死后，依旧能将你铭记一生，那她这17年来吃的苦，不都是白受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的活着，活不下去的是我？”林雅仰天嚎道。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空中飞过两只黑乎乎的乌鸦。
   她似疯了一般，用脚踢水，冰凉的水花，四处飞溅。咸咸的眼泪，扑簌而下。
   为什么，那些自私鬼，可以那么理所当然的伤害别人，活得潇洒快活？
   为什么，她这么努力的去做别人眼中“懂事”的孩子，还是没有人真正的爱她？
   为什么，被生活逼到死角的是她？
   为什么，要自杀的是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雅蹲下身，任冰凉的水，没过自己的身子。但是，在水没过自己嘴的时候，她猛地站起身来，“咳咳”的呛了两口水。
   泪，流得更猛了。
   没有勇气活下去，却也没有勇气给这令人窒息的生活，画下一个休止符。她到底该怎么办？
   “小姑娘，别往前走了。”
   “危险！”
   “别走了，那里是深水区，快别走了！”
   听到声音，林雅身子一僵，脸色瞬变煞白。她家是这个小区的老住户，社区里的很多人都认识她的亲戚。
   若是她准备自杀的事情，在社区里传开了，别人该怎么看待她的家人和亲戚？
   林雅抹了抹眼泪，赶紧向上上了两级台阶。她轻咬薄唇，脑子飞速运转，她要怎么说才能顺利的把人搪塞走？
   “小姑娘，别动。”
   “别动，人生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林雅又向上走了两级台阶。但是她身后还是传来了那焦急的喊叫声：“小姑娘，别再向前走了。”
   “那里水深四米啊！”
   “小姑娘，想想你父母，想想你爱的人，没什么想不开的！”
   “噗通”，林雅右前方五米处，有人落水。穿着警察制服的胖大叔，脸上满是焦急。
   他像热锅的蚂蚁一般，在周围寻着长树枝。这水库，一向无人打理，四周尽是碎石杂草。两旁有参天古树，但却没有现成的长树枝。
   “来人啊，有没有会水的啊！”
   “有人落水了！”
   “有没有会水的啊！”胖警察焦急的喊道。
   有人循声赶来，但都围在岸边，静静旁观。甚至有人，掏出手机，将那女孩落水的画面记录下来。
   “你不是会水吗？要不去救救？那孩子好像是陈主任家闺女。”
   “你不也会水吗？你怎么不救？”
   “她又不是我闺女。这么冷，下趟水，要去半条命。”
   “要死的人，救什么救。这都怎么教孩子的，把闺女教得这么没责任心。”
   “现在的孩子啊，就是玻璃心，遇到一点儿小事，就要死要活的。矫情！”
   “看来没人愿意救，散了散了！”
   “今天真是拍到好东西了，这播放量有保障了！”
   “警察都不去救人，这社会风气没救了！”
   ……
   水面，渐变平静。林雅的心，随着那落水的女孩儿，沉到了水底。能活下去，谁愿意死呢？
   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都没有人，愿意去拉她一把？
   看热闹的人，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等到专业的打捞人员过来，那女孩儿才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不过，人已成了一具尸体。
   远远看去，林雅一眼认出，那女孩儿是她隔壁班上的班花。女孩儿家境富裕，长得漂亮，在班上可受欢迎了，交的男朋友还是校草。
   “到底，为什么，会活不下去呢？”林雅泪流满面。
   视线，渐变模糊。突然，她一阵头晕，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半步。左脚踩空的同时，右脚踩在了滑溜溜的青苔上。
   “啊……”林雅惊呼道。
   回过神来，她就栽到了水里。
   “救命啊……”
   “救……”林雅本能的喊道。
   她手脚并用的在水中乱拍，她越是挣扎，水越是往她的嘴里灌。聚集的人群，闻声，向她这边挪来。
   不过，和那女孩儿落水时一样，他们都在一旁看着，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而那个胖警察，正在焦急的给刚走不远的救援人员打电话。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吧。
   活着的时候，想死；真到要死了，又拼尽全力的想活下来。
   冬日的水，冷得可怕。在里面待了不到半分钟，林雅的脑子就不听使唤的罢工了。本就僵硬的四肢，渐渐没了力气。
   下沉，下沉，下沉。
   水没过头顶的瞬间，林雅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求仁得仁，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失足落水，说出去，总比投水自杀强吧。也不用担心，死后父母亲戚会遭人攻讦。
   只是，为什么，死的人，必须是她呢？
   泪水，混在冰冷的水中，找不到痕迹。
   “活下去”这三个字，突然从林雅的脑海中冒出。她奋力挣扎，可越挣扎，她越能感到绝望。
   谁能来救救她？
   谁能来拉她一把？
   谁能来帮她活下去？
   冷冽的水，刺痛着林雅的神经。人渐渐，没了知觉。
   突然，一个坚实的臂膀，将她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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