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怡红楼众人歇下没一顿饭的工夫,天已大亮了;一个个也不出门,只叫:“快传大夫!”
   一时王太医又来了,诊了脉,疑惑说道:“昨日已好了些,今日如何反虚浮微缩起来,敢是吃多了饮食?不然就是劳了神思。外感却倒清了,这汗后失于调养,非同小可。”
   一面说,一面出去开了药方进来。宝玉看时,已将疏散驱邪诸药减去了,倒添了茯苓、地黄、当归等益神养血之剂。
   宝玉一面忙命人煎去,一面叹说:“这怎么办?倘或有个好歹,都是我的罪孽。”如今也不是话里话外逼着人家改衣服的时候了。
   晴雯睡在枕上,只觉得宝玉矫情,嗐道:“好爷!你干你的去罢,哪里就得痨病了!”
   宝玉无奈,只得去了。至下半天,说身上不好,就回来了。
   晴雯此症虽重,幸亏她素习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再者素习饮食清淡,饥饱无伤。
   这贾宅中的风俗秘法,无论上下,只一略有些伤风咳嗽,总以净饿为主,次则服药调养。故于前日一病时,净饿了两三日,又谨慎服药调治,如今虽劳碌了些,又加倍培养了几日,便渐渐的好了。典型的富贵病,有病就是吃饱了撑着了,饿两顿就好。
   近日园中姊妹皆各在房中吃饭,炊爨饮食亦便,宝玉自能变法要汤要羹调停,不必细说。
   袭人送母殡后,业已回来,麝月便将蕊心说宋妈坠儿一事,并晴雯撵逐坠儿出去,也曾回过宝玉等语,一一的告诉了一遍。
   袭人也没别说,只说太性急了些。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李婶之弟就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住几日,宝玉又见袭人常常思母含悲,晴雯犹未大愈,这荣国府就显得凄凉了几分了。
   当下已是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突然要与凤姐治办年事。
   原来这王子腾终究是升了九省都检点,这三品高官变成了二品大员,王夫人自觉有了底气,邀请侄女一起给叔伯兄弟贺喜不过分吧。
   却忘记了,王熙凤也临近了临盆的日子了,再说了,谁家还不升个官了。
   王子腾升了九省都检点,可贾琏也升了内阁参军,东阁大学士,工部左侍郎,市舶提举司提举。正三品,初授嘉议大夫,资治少尹。
   贾琏这样门徒遍地的人物入了工部,这工部的尚书有也就等于没有了,整个工部皆以贾琏马首是瞻。
   入内阁,左手把持工部整个工业系统,右手把持着市舶提举司整个金融外汇产业,门下路政司大小官员万余人,外养着边军,内名下还管理者保税军。
   自此以后贾琏再也不是一个需要前面顶着个门面才能成体系的了,而是一个正经的与贾琏为首的权臣派系。
   可惜的是,贾琏也与自己的外家张家越走越远了,虽然在皇帝心中,贾琏依旧是一个宠臣,一个有能力的宠臣。可这都是因为皇帝的耳目出不了皇宫,贾琏也尽全力的哄着皇帝开心,努力的把皇帝这个名词变成一个符号,而不是权利的象征。
   可张家依旧在贾琏派系中,自然知道的比皇帝多,贾琏行曹操之事,自然让张家不满。张家的老太爷,可是正经的保皇党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可强求,当初贾琏准备借张家的势的时候,就有这准备了,无非就是没那么亲近罢了,终究不是没翻脸吗?
   张家到现在了一家人家也就是贾琏的两个弟子,张之维这个舅舅,还有张家老太爷在做官,可惜也多年没有寸进了。贾琏如今也不指望他们什么,不给自己添乱就行。
   就连这次大选之年的大升迁,张家的人也没动地方。
   贾赦这个不着调的女婿和自己的岳父都平起平坐了,要论爵位来说,贾赦还要比自己岳父爵位高的。
   贾琏这个经年老纨绔,终于把一生的风花雪月的所学在礼部发挥的淋淋尽职。
   礼部一群被见过世面的穷酸,一辈子不招人待见习惯了,哪受得了贾赦的糖衣炮弹,什么大家一起出诗集啦,然后诗集很畅销,大家一起出论证书啦,出的书很畅销,与名士游山玩水来,与诗词大家吟诗作对啦,也有慕名之人全称赞助。总之就是礼部的穷酸们依旧酸,但是不穷了。这好日子过惯了,在想不让他们过好日子,那可是不行的。
   于是贾赦虽然没有掌控礼部,可也把整个礼部笼络了。
   何家是贾赦祖母的娘家,幼年贾赦多是祖母教导的,所以他的性子也就与贾政不同。自然感念何家的恩德,对何家多有提携,虽然何家现在依旧还是没起来,但是在贾琏整个派系中还是很有面子的。
   何家的老太公,在光禄寺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已经成了光禄寺少卿。
   何吉,把持着盐科,何祥,何如,何意,虽然依旧外放,却是是一方主政把持一方。
   何家子弟有本事的多是年幼,这一次科举也没下场,可也多有举人在家,下一场何家崛起在望。
   贾琏的嫡传大弟子,贾菌。这个皇帝的祥瑞,估计在翰林院不混到头是没希望做别的官的,如今依旧成了侍讲学士,一个十多岁的学士。
   王忠,以五品提刑按察使司佥事的身份,把提刑按察使司,架空按察使许久了,让王忠升,王忠都不升,就等着按察使出事,他顺利接任哪。
   邢岫羽同样霸占着大理寺,如今就是个寺丞,却是大理寺唯一的寺丞,也是大理寺唯一说的算的人,其他的如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不过是挂个名头,方便上朝罢了,大理寺的事从不掺和,也掺和不进来。
   邢岫翼就不叫倒霉了,开始与张家结亲,倒是比自己的兄长混的出头快,如今这张家也不着调啊,弄得邢岫翼里外不是人,不过好在邢岫翼自小就是个心气宽的,也乐的在两家之间当和事佬,也没因为官职这点事怪罪别人,倒也混的风生水起。在京中顺天府,也是说的算的人物。
   赵习,各位还记不记得,就是贾赦一个庄头的儿子,如今可了不得的,虽然只是同进士出身,原本上林苑嘉蔬典署,正七品。后来升正六品上林苑左监副。可是由于研究出了高产的水稻,把整个上林苑都提高了一个行政登记,如今却是从四品的上林苑监证,领户给事中。成了贾琏的一员大将,万家生佛的人物。
   贾琏的三个姑父都入了五品的列,在京中各个军要衙门里人事。在贾琏派系中不重要,但是却对荣国府的人多有照顾,尤其是巧姐。
   别人家的孩子惹是生非打个架什么的,不过就是召集家丁,纠集一些地痞无赖来打群架,巧姐惹事,整个一个军警特联合出动的军事演习,有这么一两次后,大家还等着皇帝出面收拾哪,结果发现皇帝根本不知道,从这以后,巧姐再有没有惹是生非的机会了。整个一个京中臭狗屎,谁见谁都躲。
   这次科举也结束了,太上皇很满意,因为这次选出来的多是自己人的进士,虽然不多,可也有百十余位。
   皇帝也很满意,他现在根本不关心谁当官不当官,他现在很想的开,有贾琏在,太上皇掀不起多大的浪花来,关键是自己还找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柳如是,此女子与自己心意相通,定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可是却早早的嫁做人妇,还是太上皇哪里名声满天下的司马大学士的儿子,新科探花的妻子。
   好在司马家懂事,安排了柳如是暴毙,于是司马君实升了内阁,司马家多了一个死了的儿媳妇,宫中多了个如贵妃。
   司马父子自此,父子离心,再也没说过话。
   贾琏也很高兴,真的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偷不着不如人家不乐意,很勉强啊。
   真是我见卿身多妩媚,聊卿见我应如实啊!
   如贵妃七个月后于宫中生下了个早产儿,虽然早产但是孩子很健康,皇帝很高兴。恨不得当即立为太子。可惜被群臣阻拦。
   而二房的贾政也生了江西粮道,宁国府的贾敬也破天荒的给了光禄大夫。贾珍也回到了家中,虽然还是个三品的将军,但是却有个了实缺,卫访军抚使,和自己的儿子,如今的教司坊奉銮贾蓉在教司坊混的的乐此不疲,早就把秦可卿忘在了而门外,当然也可能权利所迫,再也不敢有一点念想了。贾蓉还侯娶了一个教司坊犯官的女儿做平妻,整个宁国府似乎忘记了秦可卿的存在。
   整个贾家这个过年可以说是喜气洋洋。
   贾珍那边,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
   此时荣、宁、大观园三府内外上下,皆是忙忙碌碌。
   这日,宁府中尤氏正起来同贾蓉之平妻打点送两府这边针线礼物,正值丫头捧了一茶盘押岁锞子进来,回说:“兴儿回奶奶,前儿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两六钱七分,里头成色不等,共总倾了二百二十个锞子。”说着递上去。
   尤氏看了看,只见也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尤氏命:“收起这个来,叫他把银锞子快快交了进来。”丫鬟答应去了。
   贾珍有了实职高兴,回来也难免显摆,进来吃饭,贾蓉之妻回避了。
   贾珍因问尤氏:“咱们春祭的恩赏,可领了不曾?”
   尤氏道:“今儿我打发蓉儿去了。”
   贾珍道:“咱们家虽不等这几两银子使,多少是皇上天恩。早拱了起来,先给荣国府送去,再给大观园那边老太太见过,然后再置了祖宗的供,上领皇上的恩,下则是托祖宗的福。咱们那怕用一万银子供祖宗,到底不如这个又体面,又是沾恩锡福的。除咱们这样一二家之外,那些世袭穷官儿家,若不仗着这银子,拿什么上供过年?真正皇恩浩大,想得周到。”贾珍是个耳聋眼瞎的,自然觉得自己的官来自皇恩浩荡,却不知道这事卖儿媳妇换来的。
   尤氏自然捧着丈夫道:“正是这话。”
   二人正说着,只见人回:“哥儿来了”。
   贾珍便命:“叫他进来。”只见贾蓉捧了一个小黄布口袋进来。
   贾珍道:“怎么去了这一日。”
   贾蓉陪笑回说:“今儿不在礼部关领,又分在光禄寺库上,因又到了光禄寺的何老太爷才领了下来。光禄寺的官儿们都说,问父亲好,多日不见,都着实想念。”
   贾珍笑道:“他们哪里是想我。这又到了年下了,不是想咱家的东西了,就是想通过咱们攀上何家罢了。”
   一面说,一面瞧那黄布口袋,上有印,就是“皇恩永锡”四个大字;那一边又有礼部祠祭司的印记,又写着一行小字,道是“宁国公贾演、荣国公贾源,恩赐永远春祭赏共二分,净折银若干两,某年月日教司坊奉銮贾蓉当堂领讫,值年寺丞某人”,下面一个朱笔花押。
   贾珍吃过饭,盥漱毕,换了靴帽,命贾蓉捧着银子跟了来,去见贾敬,贾敬自那日与惜春冲突后,苍老了许多,却精神却抖了起来,可能是想开了许多。
   贾敬也不多留贾珍,只是嘱咐了贾珍些话就下去了,贾珍又到贾赦这里,见过了贾赦,最后也不忘了去贾母哪里,之后方回家去,取出银子,命将口袋向宗祠大炉内焚了。
   回到家中,贾珍独自思量,甚是不荣国府中自己的妹妹惜春对自己的态度,又命贾蓉道:‘你去大观园问问,正月里请吃年酒的日子拟了没有。若拟定了,叫书房里明白开了单子来,咱们再请时,就不能重犯了。旧年不留心重了几家人家,不说咱们不留心,倒像两宅商议定了,送虚情怕费事一样。佟家名声不好,如今咱家也是豪门大族,就不与他们来往了,和大观园说定了这四王八公怎么宴请,也免得两家冲突。’
   贾蓉忙答应了过去。一时,拿了请人吃年酒的日期单子来了。贾珍看了,命交与赖升去看了,请人别重这上头的日子。因在厅上看着小厮们抬围屏、擦抹几案、金银供器。
   贾敬一个不注意,贾珍又在作死的路上偏了一步。
   真的是不怕别人不懂事,就怕不懂事的人认为你不懂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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