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无形的交锋

    虽然复苏时间不长，但罗南·威弗列德这个名字莉莉丝还是知晓的。
   因为在她曾经活跃过的冈瑟王国女巫界中，这个名字被很多女巫所崇敬。
   因此当听到旁边这只棕壳海龟话语提及，她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你知道罗南这位人类皇帝，那么想来就应当容易理解我说的这些事情了。”
   趴在身旁的棕壳海龟见此继续说道：“虽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位人类皇帝与此事有关，但从他的一些行迹以及影响上就能看的出来，相对和平的改变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已经失败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位反抗教会的皇帝反而曾经受到过天国的支持？”
   “就算没有支持，天国对他肯定也有一定程度的放任。”老海龟回答，“否则以天国的力量，针对教会的反抗很难形成规模。”
   莉莉丝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她是听进去了对方的话，但她其实在琢磨另一件事情。
   老海龟在最开始的时候似乎很笃定魔王们将有一场庞大的入侵计划，而它相信自己是这场计划中的一块挡箭牌。
   但随后它却又因为自己这块挡箭牌并不合格而否定了那所谓的入侵计划。
   直到它从海滩上教会中人那里收集到了一些新的线索，这个计划又重新被它提了出来。
   但到这里，该计划已经并不只是魔王们的阴谋，在这之上，反而延伸出了天国这一幕后掌控者的存在。
   魔王们在准备着它们的入侵计划，而天国知晓这一计划，却因为血月的原因放任，甚至在默默推动着。
   整体事件的大致轮廓上来看，似乎是这么回事，旁边这头海龟显然也有很多线索能够证明这点。
   然而它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
   从自己相关的事情、到晨星阴谋的线索，再到整体局面的状态……
   一头在这之前始终“隐居”在海洋当中的前魔王，会有这种强大的信息渠道吗？
   “天国的大天使们在放任魔王们去破坏，但放任不代表一点预防都没有。所以我们的存在也就不怎么意外地被看在了眼里。”
   老海龟可没察觉到莉莉丝此时的心不在焉，还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
   “你的背后有着很多潜在支持者，而我又知晓非常多的情报与隐秘知识，同时我早已脱离地狱许久，已经不再具有地狱那些混乱的特质。”
   “我们两个相结合，完全可以在地狱中发展出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而当人类世界的局面抵达某种关键节点，那些魔王们被紧紧纠缠住无暇分心时，我们从它们背后突然出现，对它们进行一次狠狠的背刺，这造成的效果也许是决定性的。”
   “当然，这种布置最初可能不是现在这幅样子。天国也许没想过明确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猜那座火山上发生的一切形成了一种推动作用，所以他们就顺便对我们进行了一番引导，最终让我们来到了这里，并且将真相暗示了出来。”
   说到这里，棕壳海龟晃了晃脑袋，“不得不说，他们这种沟通方式还真是令我感到很头痛，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如果不这样，又怎么可能显现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天使们对我们有着充足的掌控力呢，呵呵……”
   “需要提醒你，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只是你的猜测罢了。”
   莉莉丝轻瞥了老海龟一眼：“而且就算是真的，它们凭什么认为我会遵从它们的想法去行动呢？就因为我被当成挡箭牌后对晨星的仇恨？”
   “单纯的仇恨自然没办法保证你我能够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行动。”
   老海龟不意外地说道：“但除非你没有再次坐上魔王位置的野心，否则在未来某种关键时刻降临时，你不可能放弃那种难得的机会，因为那将是你成功几率最大的一次机会。”
   “至于我说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相，这点我倒是不能回答你，不过我相信这座岛上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存在。”
   “什么答案？”
   “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老海龟确信地说道：“只有我们能够到达地狱，之后的事情才会继续进行下去。所以证明我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其实很简单，去寻找那扇门。”
   “找的到就是正确的，找不到，那就只能证明我之前说的一切全都是在胡言乱语。”
   说着，它侧头示意了一下莉莉丝，就转身准备去寻找那扇门的存在了。
   不过披着黑袍的莉莉丝却并没有理会它的动作，而是依旧靠坐在树干处，目光已然不自觉眯起。
   “怎么了？”老海龟见此有些诧异，“你难道想要放弃这次机会？”
   “如果这能够让我最快速度的成为魔王，我自然不会放弃。”
   莉莉丝理所当然地回答，目光却在不断打量着老海龟的存在。
   ”可是你似乎已经默认了我们是盟友关系？”
   “……难道不是吗？”
   “你之前一直在用话语证明着自己的价值，我也承认你证明的价值的确很有价值。”
   莉莉丝说道：“但这种价值还不足以让我信任一个充满秘密的古老存在，同时我发现，这个存在对我还似乎非常了解。”
   “你难道在害怕？”老海龟见此有些哑然。
   “我在琢磨要不要现在就干掉你。”
   莉莉丝面不改色地道：“反正你该分析的都已经分析过了，是否正确，只需要我去确认一下这座岛上有没有一扇门的存在。”
   “可是你该如何确定，我之前说的就是全部呢。”老海龟闻言也没生气，反而充满了耐心。
   “比如说，明明天使们对封印伦农一事非常忌讳，却偏偏让我们开启了那座火山封印，并且还打算与我们这种知情者维持着这种隐蔽的默契？”
   “我不确定那种封印具体是什么情况，但你之前说过它已经被开启过了一次。”
   莉莉丝冷笑着回应，“既然已经被开启过了，那么这块石板难道就是全部的封印物了吗？如果那座封印那么重要，为什么会有那种相对简单的捷径存在？”
   “所以天使们放任那座封印被开启又有什么意外的呢，他们在乎的东西可能早就已经不在那座封印中了。现在将那封印开启，反而能一定程度上的搅乱局势。”
   “至于为什么要放任我们这些知情者存在。”
   她说着，看着老海龟的目光反倒有些怜悯。
   “你难道忘了，你之前还提到过曾经将真相透露给了很多人，却从未有人相信过？”
   老海龟闻言语塞。
   它之前是有这么说来着，但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位倒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已经有点老糊涂了，基普林。这可能是因为你这具身体的干扰，也可能是你本来就不圆满的灵魂运转的并不正常——但这无所谓。”
   莉莉丝淡淡地说道：“我只想说，你那所谓的智慧，在我看来不过只是了解的信息多罢了，而这种了解，我早晚也能拥有。”
   “你以为这是什么容易事情？真是一种天真的想法。”
   老海龟冷哼着回应，神态却没了之前那种笃定的自信。
   “现在你要做什么？打算动手干掉我？”
   莉莉丝闻言摇了摇头，随后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
   “我们现在可以去找那扇门了。”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老海龟一听这话反而后退了几步，瞪大的双眼中充满了警惕。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更清醒一些罢了。”
   莉莉丝说着，朝对方笑了笑，“你想要利用我做些什么我管不着，也懒得问。但按照你刚才提出的那些猜测，我才是这件事情上的主体，你说对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也没等老海龟回应，就自顾自地朝着密林更深处走去了。
   原地海龟瞪着她的背影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紧接着却也没再犹豫就挪动四肢追了过去。
   它的速度不算太快，但走在前面的黑袍女子同样也没着急赶路，于是双方没多久就再次会和到了一起。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更团结一些了，起码在目前我们都还很弱小的这个时期。”
   走了一会后，老海龟主动开口缓和气氛，“因为我们的对手是魔王，甚至是大天使们。”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那些信息线索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我想我会更容易去相信你。”莉莉丝如此回应。
   她原本对此其实没报什么希望，对方闻言后却没怎么犹豫地开口说了起来。
   “我有一个很特殊的盟友。”
   “盟友？”
   “没错，而她的眼线遍布整个光辉之地。”
   “她是谁？”
   “这个不好说，我们双方的合作也并不涉及到私人领域。”
   老海龟说道：“她缺乏一些常人难以接触到的隐秘信息和超凡知识，而我缺少对外界整体事态的了解。所以我们互相交换的也只是这两个方面。”
   “你的所有情报都来自于她？”
   “当然不是所有，不过魔王入侵这件事情相关的线索都是她提供的。”
   “你怎么去保证这些信息的真实度？”
   “我们其实有签订契约。”
   莉莉丝闻言沉吟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突然转移了话题。
   “如果你能从一些迹象上发现那位人类神父天国之矛持有者的身份，晨星似乎也没道理认不出他。”
   “我不确定晨星以前知不知道。”
   老海龟说道：“但现在，他只要了解到那条海龙死亡的真相，就一定能猜得出来，然后察觉到整件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如果他知道了，那所谓的入侵计划还可能存在吗？”
   “这就要看他们的计划执行到什么地步了。”
   老海龟意有所指地道：“不过我猜这并不会影响大局。”
   “为什么？”
   “有句话说得好，战争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的，战争是……”
   边走边闲聊着，她们不断深入岛屿中这片森林，最终在一颗粗重橡树树根底端，成功发现了一处幽暗深邃的奇特树洞。
   那正是一条单向通往地狱浅层的门户所在！
   ……
   与此同时，处于一座城堡书房中的“晨星”正静静观看着手头一本书。
   ……
   【战争是充满不确定性的领域】
   ……
   【战争中具体行动所依据的情况绝大多数都是隐蔽的，所以军人应当首先具备敏锐的智力，以便通过准确而迅速的判断来辨明真相，采取正确行动】
   ……
   【平庸之人偶尔也能辨明真相，非凡的勇气有时也可以弥补失算。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智力不足总是会或多或少暴露出一些问题】
   ……
   ……
   【更为常见的是，我们对某些设想的更改和对已发生意外事件的了解，并不足以使我们完全推翻原有的计划，只是动摇了我们对原有计划取胜的信心。我们对情况的了解增加了，战事的不确定也就……】
   ……
   【要想不断排除意外事件的干扰，必须具备两种特质：一是在茫茫黑暗中依然能发出内在微光照亮真理的智力；二是敢于跟随这种微光前进的勇气】
   ……
   【前者其实是一种洞察力，后者被称之为果断】
   ……
   ……
   “果断……”
   默默咀嚼着这个词汇，坐在书房中的安吉莉亚神色恍惚，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在法洛斯王都尚未沉没时，她就已经察觉到某些现象很不对劲了——圣水事件被飞快挖掘出，密德尔顿紧随其后找上了门……
   这些固然对她的计划没有造成负面影响，却也充分证明了某种意外的存在。
   而现在，随着一些新情报的入手，她立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个被她从纽卡斯尔引来的神眷者，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神眷者，而是天国之矛的持有者！
   然而这种层次的神眷者不可能随随便便出现在光辉之地以外的世界中，更不可能脱离天国的视线，被她所诱导与利用。
   所以事情的本质就很简单了——
   她的计划，全都在天国的注视当中！
   这是一个让安吉莉亚感到非常意外的事情。
   因为她在转世之前有过非常详尽的调查，清楚知道那些大天使们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某种她还不了解的事情上了。
   那件事情据说规模很庞大，需要投入的精力也非常多，种种线索证明，大天使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太多心思理会人类世界的事物才对。
   怎么现他们不仅理会了，而且还早早的有所布置？
   甚至还莫名察觉到了她这种本不应该暴露的隐蔽入侵行为？
   “哪里出现了意外呢……”
   如同一片迷雾笼罩在了心头，让安吉莉亚很是心神不宁。
   她的计划是在不断变化中的，与密德尔顿结盟之前，她想的是打开一扇足以让地狱大军踏入人类世界的大门。
   结盟后的目标也是这样，但线路却有了更改——
   她准备以痛苦王座为幌子，将魔王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光辉之地来。
   然后当魔王们了解到入侵计划的存在，并且计划框架已经搭建完成，成功的可能性还很高后，他们自然就会加入到这场疯狂的盛宴当中。
   整个地狱的力量也将会由此而动，根本不需要她主动劝说什么。
   但现在，计划却出现了一些意外……
   天国之矛的持有者显露出了痕迹，这足以证明天国方面将要有大动作降临。
   这种大动作目前虽说还无法确定具体详情，但出于谨慎，魔王们可能还会下场吗？
   坐在书桌后默默琢磨了这个问题半晌，安吉莉亚最终合上了手头一本由某个她很钦佩的人类皇帝写下的书，然后拿起旁边墨水瓶中的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上下了几段话。
   “魔王们可能会下场，可能不会，具体要看天国的动作会是什么。”
   ……
   “天国早已察觉到了我的计划，但他们却并没有阻止，甚至在科弗代尔事件中还全力进行了配合，这应当是出于某种我还不了解的理由，可能与他们的动作有关，需要调查清楚。”
   ……
   “但从这件事情上已经能够证明，天国并没有直接出手干预入侵计划的打算，他们也许在等待着某种时机的降临……”
   沉吟片刻，安吉莉亚最终在纸面上写下了一句古帝国时代的名言。
   “战争通常都不是一厢情愿的，而是双方共同意愿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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