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杯酒释恩情，舞尽风雨桃花

    在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之后，其余工作人员全部退出拍摄场地。
   祁宇桦拍手示意大家安静，拿着对讲机喊道，“好，各部门准备。三，二，一，Action！”
   许月卿一袭长裙端坐在凳子上，面前摆了一副茶几，旁边放着一把长剑。
   导演话一落，她的神情瞬间变了，满眼的光亮以清晰可见的变化暗淡了下去。
   感受到背后不同的气息，她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薄酒，然后一饮而尽，手里摩挲着空酒杯，眉眼带笑地自顾自道，“我是该叫你轩哥哥，还是该唤你一声六皇子？”
   容凌轩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眸色沉了沉。
   他脸上似有不忍，又带着几分愧疚，默了半响后，他落座于许月卿对面，轻声叫道，“卿卿。”
   他不止一次这么叫她，却每次都未曾参杂半分感情，哪怕有，也只是对妹妹般的怜惜。
   以前她总不懂，以为他是守礼君子，可是到了今天，她才觉得并不是，而是他从始至终都只当她是妹妹罢了。
   他心里装的是天下苍生，而她，也只是天下苍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许月卿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垂眸看向桌上的美酒，忽然展颜一笑，抬手将酒添满，推到他面前，笑问道，“轩哥哥可还记得，上次一起喝酒时是什么时候？”
   怎么不记得。
   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喝酒，也是最后一次一起喝酒。
   因为第二日，许家就被抄了家。
   容凌轩看着面前的酒杯，鼻间隐隐有淡淡的桃花气息，恍惚中，他好似回到了两个月前。
   那个时候，私造兵器案还未被人揭露，只是隐隐有些苗头。
   他心里不安，想要传信许父却又因事关重大而不得不亲自走一趟。
   就是那一次，他泄露踪迹被人追杀，她救了他，将他带回了许家庄。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就是许父的女儿，彼时他还曾暗叹这世界真小。
   他受着伤，许父让他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他在许家住了半个月，朝廷没有丝毫动静，他也就没那么焦虑了，放下了戒心，以为是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了。
   就在他伤好得差不多那日，他被她拉到许家后山。
   在那里，他亲眼看见她从那颗桃树下挖出了两坛桃花醉，随手扔给他一坛，然后她歪坐在树下，冲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她说：“人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轩哥哥，我救了你，但我不要你以身相许，我要你陪我喝酒，好不好？”
   许父虽然是江湖中人，但对她的教导却与那些名门闺秀差不了多少。
   她学过琴棋书画，也习过兵书谋略，生在江湖世家，更是从小习武。
   闲来无事，她还爱带着许安之晾酒，每次都仗着是姐姐，使劲欺负她弟弟，把她弟弟灌醉后，许父又会拎着鞭子上串下跳地教训她。
   每次都说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但没过多久她又忘了。
   许安之年纪小，她虽然带他喝酒，却也顾着分寸，没敢太过分。
   那天她突然起了兴致，要拉着他喝酒，还说了这样一个让他拒绝不了的要求。
   救命之恩大过天，且许家于他而言，不仅仅只是救命之恩。
   不过一顿酒罢了，他应了，陪着她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喝。
   她斜靠在树上，满是江湖儿女身上的不羁放纵，笑得清脆又动听。
   她给他讲她从小到大的趣事，讲她和她弟弟许安之，从她的话语中，他也能听得出来，许家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喝到尽兴处，她抽出身边的佩剑，飞跃而出，跨步转身，身形轻盈似飞燕。
   她就这么在树下，当着他的面舞了一曲剑舞。
   少女正值豆蔻，身形修长纤细，身姿轻盈如燕，一袭白色长裙随之摆动，像是一朵朵清丽梨花陡然绽放。
   剑花扫过，树上的桃花纷纷扬扬而落，散落在她四周，她在漫天花瓣中起舞。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衣诀纷飞间，少女如桃花仙子般迷人耀眼。
   微雨淋漓，桃花纷飞，翩翩起舞的少女，似天地间最靓丽的风景。
   一舞尽，她持剑负手于背，一手伸出，任桃花飘落于她指尖。
   天地仿佛暂停在了这一刻，纵使他自负博览群书，却也打心眼里觉得，所有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过于苍白无力。
   容凌轩有些恍然，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眼前画面又一闪……
   人来人往的城门口，刑台之上，衣衫褴褛受尽刑罚，全身都是伤痕的许家众人跪在上面。
   年纪大的管家，年纪还小仅有几岁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
   刀起，人头落。
   是许家一百三十多口被灭门的场景。
   那天同样下了蒙蒙细雨，一百三十多口人，血流成河，就连雨水都洗不净那片血红。
   容凌轩愣愣地看着面前人身上的那身红衣，似鲜血一般的红。
   他忽然有些呼吸不过来。
   “铛——”
   手中的酒杯轰然落地，杯中酒水倾洒而出，沾湿了他的衣摆。
   他却只是愣愣地看着许月卿，嘴唇有些微颤。
   那一百三十多条人命，是因他而死。
   许家哪怕全家赴死，也未曾透露过他半分信息。
   容凌轩闭上眼，不敢再睁开。
   他曾上过战场，亲眼见过尸横遍野鲜血淋漓，也曾面不改色将人斩杀，手上沾满了鲜血。
   但许家的这一百三十多条人命，却是他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
   “轩哥哥……哦不，现在该叫您一声睿王殿下了。”
   许月卿面色平静，嘴角却勾着一抹讥讽浅笑。
   是啊，许家江湖世家，私造兵器，意图谋反，诛九族，灭满门。
   也是那一天，一片鲜红之下，六皇子容凌轩册封睿王的旨意临门，人来人往，好生热闹。
   容凌轩面色刷的白了，血色如潮水般褪去，一片惨白。
   他嘴唇微动，眼眶通红，喃喃自语道，“卿……卿。”
   许月卿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酒杯，上面还沾着水渍。
   她轻声道，“我救过你一命，你陪我喝了一顿酒，救命之恩，那便抵了吧。”
   “这杯酒，算是了我夙愿了。”
   容凌轩霎时脸色更白了，愣愣地盯着摔落在地上的酒杯。
   许月卿的意思，他懂。
   这杯酒哪怕不掉落，也不会进到他口中。
   他，不配。
   “接下来的，便只剩下血仇了。”
   许月卿话一落，瞬间神情冷厉如刀锋，将桌上剩余的半坛桃花醉扬手扔下山崖，抽出旁边的长剑直指容凌轩。
   “出剑！”
   容凌轩猝不及防。
   许月卿出剑又狠又快，他亦不愿和她动手，愣愣地往后退了半步，却未躲开，随之站在原地。
   下一秒。
   许月卿一剑刺穿他胸膛。
   鲜血顺着长剑而下，低落在地上凝结成花。
   她眼里的震惊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冷漠。
   容凌轩嘴角划过血丝，伸手握住胸前的长剑，笑了笑。
   那笑太过复杂，却像极了释然。
   想死是吗？
   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许月卿忽然勾唇一笑。
   以往她总是一袭白裙，单纯如婴，如今的她红衣似血，像极了浴血重生的凤凰，媚人惑世。
   “你不会死的，睿王殿下，你不是想看海晏河清，想要那把九五至尊的椅子吗？那我但要看看，我许家一百三十多条人命铺就的血路，你能否走得稳当。”
   前方是万丈悬崖。
   许月卿一手持着剑站在山顶处，剑上的鲜血顺着剑锋滑落在地。
   背后的声响似是没扰她半分，任由容凌轩的侍卫将他救走。
   她静静的站着，凝望南楚这万里山河，眼中满是绝望肆虐，一袭红衣随风飘摇，应是张扬肆意的颜色，却硬生生溢满了绝望孤寂。
   随着一滴清泪静静从她眼眶滑落而下，被风吹走，一抹笑意自她唇角一点一点扬起。
   妖艳又绝美。
   “卡——”
   直到导演喊卡，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甚至有些人眼眶都已湿润，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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