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花灯节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忽而笑了。
   手放在发髻上，轻轻摩挲着那玉钗，许久未戴上这蝴蝶钗，竟有些觉得陌生极了。
   想起之前自己日日都戴着这对蝴蝶钗，如今，倒是隔了半年才重新戴上。
   她这次只戴了一只，竟有一番别的韵味，郁青微勾起唇，随即站起身，“走罢。”
   如今大家都张灯结彩，街上红绿灯光照在地上，彻夜通明。
   穿梭在人群之中，见到各形各异的花灯，郁青顿时来了兴致，先是在一处看着摊子上的灯笼，又前去往另一个摊子上摸着小小的兔灯。
   她一眼便瞧见了那只小兔灯，拿起来便再也放下过，温忻钰见此，便拿起一锭银子递给卖灯的老板。
   老板笑嘻嘻地接着，随即又赠送一只兔灯给郁青，笑道，“这兔灯，成双成对才好看。”
   老板意思便是祝福他们二人成双成对。她又何尝不懂？自己本就嫁给了温忻钰，即使乡亲们这样理解也实为正常……
   自己在这矫情什么劲儿呢……
   温忻钰垂下眸，目光落在精巧的兔灯上，笑着回道，“我也觉得，成双成对才好看。”
   “……”郁青一手拿起一个，将另一个递给温忻钰，声音却是淡淡，“那大人，可要拿好了。”
   将花灯塞在自己手上，是承认他们二人成双成对了？温忻钰唇角渐渐上扬，将花灯攥得紧紧的，随即快步跟上郁青。
   “你等等我。”他快步跟了过去，同她并肩行走着。望着背影，一男一女手拿着花灯，男子身影修长，显得旁边少女格外娇小。
   少女头上戴着一枚蝴蝶钗，走时步摇随之轻轻摇晃，二人并肩行走着，竟莫名的和谐。
   “郁青接下来想逛什么？”
   她思酌些许，还没思考想干嘛的时候，便见温忻钰指着那堆灯谜来，“我们去猜灯谜吧。”
   “……”
   不是说她不想去，是她真的压根就不会灯谜。她这个脑袋几百年没高考了，除了吃的也什么都没装进去，她去猜灯谜，那不就笑话么？
   郁青尴尬地笑了笑，只道，“大人，我不会……”
   “郁青是没有兴致？”
   “呃。”她挠了挠头，“若大人想去，我便陪你去。”
   瞬时心间涌流一股暖意，他浅笑淡淡，忽而抓住她的手腕，道，“不用了，我们继续逛逛吧。”
   有她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走到半路，便听见有少年猜中的欢呼声，越听到这些，心中也越觉得愧疚。
   她忽而转过身来，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我们去猜灯谜吧。”
   温忻钰愣了会，还未回过神便被她反抓过手腕，往猜灯谜的摊位走去。
   郁青往前凑了凑，问道，“老板，怎么猜啊？”
   老板见他们二人的穿着，便猜出是大户人家，立马殷勤起来，“夫人，这猜中了三道，便送一花灯，这花灯待会啊，是可以放在河里的……”
   放花灯……
   她顿时来了兴趣，转过身拉了拉温忻钰的袖子，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大人，全靠你了！”
   对上期待的眼神，他顿时目光柔了下来，将她护在身后，道，“好。”
   他知道，郁青格外想要那花灯，于是……
   温忻钰递给老板两枚铜钱，随即细细看那写着‘八十八’的灯笼，撑着下巴思忖些许，才道，“敢问，可是‘米’字？”
   上下皆是‘八’，由‘十’来联结，组起来便是一‘米’字。
   老板点头，“恭喜公子，猜对了一题，还有两题便能拿到花灯了。”
   郁青兴奋地鼓掌，明明看着八十八还一头雾水，温忻钰这样一说，还真是‘米’字。
   果然，字谜这种东西一点都不适合自己……
   见温忻钰转头看她，她立马鼓舞道，“大人加油！”
   中间的那只灯笼上写着‘尘土飞扬’四字，温忻钰一见便答了出来，“‘尘’下面的土飞扬，那便是‘小’字。”
   “答对了！”
   “而家中添一口，便是英雄豪杰的‘豪’字，老板，温某可猜对否？”
   老板未做回答，只将两盏花灯递予他，“恭喜公子。”
   他转头，将两盏花灯递予郁青，还未在灯谜中反应过来，就直接被塞了两盏花灯来。
   郁青捧着花灯，终是想明白了为何家中添一口就是‘豪’字，对温忻钰展颜一笑，“大人，你真厉害！”
   温忻钰先是愣了愣，而后抿住上扬的唇角，“走吧，放花灯去。”
   看向花灯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好！”
   放花灯的人实在很多，好不容易见前面的人走，他们才挤过去占到了那个空位。
   温忻钰蹲在她的旁边，“你想写什么？”
   她一时还不知道该写什么，于是便先将笔递给温忻钰，“我一时还未想好，大人你先写吧。”
   “好。”接过笔便开始写了起来，郁青凑前去瞧了瞧，却见他写着‘郁青万事顺遂’六字……
   愣了半晌，忽然想起自己生日那天许的愿望：一是希望国泰民安，家人安康；二是祈愿万事顺遂，一帆风顺。
   三是……
   愿面前之人能够得偿所愿，万事胜意。
   忽的又想起了袁琛，郁青拍了拍脑袋，只觉得自己最近怎么老牵挂着袁琛？
   温忻钰将笔递给她的同时，顺便将花灯的内容给她看。
   她忽而垂下眸去，“大人为何不写给自己？”
   顿了顿，温忻钰转过头去，一本正经地回道，“你万事顺遂，我便心满意足。”
   “……”
   她其实也这么想的，只要袁琛万事顺遂，平平安安，她便心满意足了。
   即使远在天边，只要他过得还好，那便足够了。
   回过神来，郁青接过笔，却没有接过那花灯，只道，“既是大人写的，就由大人来放吧。”
   随即便垂眸开始写了起来，因毛笔不常练，写的字也歪歪扭扭的，只见花灯上写着，‘祝你平安’。
   看到这四字时温忻钰皱起了眉，为何偏偏用了‘你’字？
   “这为何偏偏写着祝你平安？”
   见他不解，郁青胡言乱语地解释道，“不止是希望大人平安，也是希望见到这一花灯的人也能平平安安。”
   闻之，温忻钰才茅塞顿开，紧皱的眉角也渐渐舒展下来，“郁青这等胸怀，我还真比不过。”
   倒也不是胸怀宽广，只不过是存着私心罢了。
   想着这花灯能不能顺着河流传到魔界去，最好能让袁琛看见，看见了她这歪歪扭扭的字，也知道是她写的。
   看到‘祝你平安’这四个字，也知道是她在祝他平安。
   一时走了神，笔墨染黑指尖都未发现，他伸过她的手，默默将她沾上的笔墨擦干净。
   郁青随之捧着花灯放入水中，灯火摇曳在水影，同几百个花灯一起缓缓流入河流下游。
   她呆呆地看着那只花灯随逐波流去，直到分不清时才站起身来，转头瞥向温忻钰，道，“大人，我们走吧。”
   而阁楼之上，有一少年轻摇玉骨扇，轻挑眉梢，看着花灯上字迹歪扭的‘祝你平安’四字，唇角微微勾起笑意。
   合起玉骨扇，随即背过手，轻轻转动着手腕，缓缓往楼下走去……
   “郁青接下来想要玩什么？”
   她愣了愣，却是不经打了个哈欠，见此，温忻钰便道，“郁青可是困了？”
   郁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是。”
   “既然困了的话，那我们便回去吧。”说罢，便拉着郁青的手腕往另一街道走。
   可还未挤过人群，郁青却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她撞得不耐烦地回去看了一眼，却是未瞧清是谁。
   忽的，有一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人群之中，身着玄色长衫，高马尾随着步子晃来晃去格外神采奕奕，像极了那个谁……
   特别是背后手抓着的玉骨扇，那雕刻的花纹看着可是一模一样……
   “那个人……”
   未多想，直接松开温忻钰的手，飞快地往前跑去，“袁琛！”
   郁青提着裙子，挤过人群，在喧闹之中拼命大喊，“袁琛！！”
   可任凭自己怎么喊，面前的人始终不回头，待自己累到弯腰喘气时，再抬起头，那个玄色衣服少年已不见了踪影。
   温忻钰已跟了上来，扶着她的手，轻声斥责道，“怎么随便乱跑？”
   郁青还未缓过来，说话时还喘着气，“我见到袁琛了。”
   似是没听清，温忻钰再问了一遍，“你见到谁了？”
   “有可能是我看走眼了吧。”她叹了声，眸中尽是失落。袁琛都走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真是笑话。
   可却又不知不觉眼睛酸涩得很，那人明明那么像袁琛，又怎么不是袁琛呢？
   她揉了揉眼，直起身子继续看着来往的人群，即使看得眼花缭乱，那个玄色衣裳少年也再也未出现过。
   温忻钰的话倒是点醒了她，“既是认为袁琛回来了，那为何不去找找看？”
   忽的意识到，袁琛回来定是会开清茶阁的，若是清茶阁开了，那他肯定是回来了的！
   眸子终于重新亮了起来，郁青抬起头，急切道，“那我们即刻去清茶阁！”
   *
   郁青提着裙子先行跑着，而温忻钰拿着几只灯笼在后处略显狼狈的跟着，“你慢些！别摔着了。”
   她跑得太匆忙，压根就没听清温忻钰说了什么，直到跑到了清茶阁，看着紧闭着的大门，才渐渐停了下来。
   “……”
   原来刚才，真的只不过是自己看错了而已。
   她驻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格外冷清的清茶阁，终是垂下头去。
   温忻钰渐渐跟了过来，周围也渐渐泛着光，光影照在她的脸上，眼眸竟泛着晶莹。
   “郁青？”
   她回过神来，眼泪随之落了下来，“啊？”
   温忻钰轻抿薄唇，纠结些许才说道，“袁琛是对你很重要么？”
   郁青愣了愣，觉得在他面前说最重要的人不妥，于是便道，“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所以你才会非常想念他。”
   这语气听着却是含着一大缸子的醋，郁青怔了良久，但还是回答，“是。”
   她的确，很想念他。
   所以若是能再见到他，一定是会打他一顿，揪着他的领子逼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要走，又怎么不回来看她？
   温忻钰蹲在他旁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安慰她道，“郁青，他若是瞧见你这番模样，定是会心疼你的。”
   就如他一样，看着她提着裙子一路跑，跑得气喘吁吁到最后躲在一旁偷偷的哭，见到就心疼。
   郁青睫毛轻颤，随之默默擦了擦眼泪，故作轻快地调侃道，“切，他才不会心疼我呢。”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刚沾上的灰，随即接过温忻钰手中的灯笼，轻声道，“大人，我们走吧。”
   ……
   正当他们转身走时，却听见木门吱哑声，郁青下意识地往回一看，却对上了王小二的眼。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郁青才惊讶大喊，“王小二？！”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那么大声干嘛？”王小二直接吓了一跳，还未缓过来就被郁青抓住衣领。
   “袁琛是不是回来了？”
   愣了一愣，难道郁青姑娘是不知道老板已经回来了么？王小二微微皱眉，只道，“老板昨日就回来了，我以为同你讲了呢。”
   昨天就回来了……
   昨天就回来还不跟她讲！还不来找她！那刚才见到的不就是他吗？她喊他，都不停下来！
   肚子一股气出不来，郁青倒是愤怒大于悲伤，只问，“那你老板现在在哪？”
   愣了一愣，回道，“在厨房呢。”
   一听在厨房，郁青便踏步走了进去，就只留王小二与温忻钰二人。
   二人面面相觑，实属有些尴尬，最后王小二挠了挠头，礼貌地笑笑，“温大人，这边请。”
   此时的温大人早已沉下了脸，面如冰霜，却是毫不犹豫地踏进了大门。
   他倒是想看看，袁琛到底是有多好，让郁青这么惦记……
   王小二摇了摇头，也不知这位大人今日是又受了什么情伤，每每被聂家姑娘给弄伤心后，都是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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