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人之本性

    五月的西域，烈日笼罩之下，所有的生灵都在躲避着足可蒸发一切水分的阳光。
   但在高昌城下，唐军依然在不知疲惫的攻城，杀戮，送死！
   已经是这场攻城战的第三天了，所有人的体力都在急剧消耗着。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烈日之下保持全天的精力充沛。
   唐军士卒的嘴唇干裂，随手将腰间的水壶拿出来轻轻的抿了一口之后，将一小口有些温热的水含在嘴里细细品尝了许久之后，才十分珍惜的缓缓咽下。
   自开春至今高昌国内都没怎么下过雨，很多原本的绿洲都干涸了，所以唐军的水源也并不充足，每个将士一天也就能分到一壶水。
   虽然水源在一天一天的变少，但一天一壶水的份额缺并没变，因为每天都会有万人左右的大唐士卒战死！
   投石车一刻不停的朝着城内抛射着巨石，如今已经没有人在乎巨石会飞到哪里，只是机械的操控着投石车，将巨石抛射向敌人！
   八牛弩的射击却是停了，因为侯君集大军之中的弩箭数量并不多！
   这样旷日持久的攻城战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长孙冲等人也将手中所有的骑射兵派了出去，一遍又一遍的将手里的弩箭抛射向城墙。
   冲锋，冲锋，冲锋！
   拼命，拼命，拼命！
   死亡……
   每个人都将自己所有保命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只为了能躲过城墙之上高昌守军的弓箭、滚木礌石……
   双方毫无任何技巧的拼杀，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不断的上演。
   鲜血将地面染的黑红黑红的！
   一股子腐烂的恶臭，充斥着这片天地。
   恶臭，鲜血，杀戮，诠释了人类战争的全部，无论是上古还是如今！无论是后世还是大唐！
   第四日，在侯君集的指挥下，大唐军对高昌都城展开了激烈的攻城战。
   鞠智盛亲自指挥高昌守军，张弓射箭，发射各种箭矢，狠狠打击着大唐军队。
   战斗打得激烈的时候，城上的箭和巨石就像雨点一样地发射出去，大唐军中被打死打伤的很多。
   侯君集亲自督战，企图凿城而入。
   顽强的大唐士兵，头上顶着挡箭牌，冒着滚木礌石，带着攻城器械，前队倒下，后队又跟了上来，谁也不敢后退。
   大唐军队虽然个个奋勇，但是万里远征携带的弩箭毕竟有限，又不可能指望大唐派兵来援。
   在这种形势下，侯君集认为唐军只能利于速战速胜。
   侯君集命令投石车对准高昌守军最密集的地方，全部投石车同时抛射。
   只见巨石落下之处，碎石腾空而起，高昌守军血肉横飞，一片一片地倒了下去。
   唐军见城墙上的高昌守军抛射而下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变少了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城墙一下！
   也不理会大唐投石车还在不断地朝着城墙抛射巨石，迎着飞溅的碎石，就开始攀爬城墙！
   终于，经历了四天血腥的攻城之战之后，终于有了第一批唐军登上了城墙！
   屠戮开始了！
   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满了杀戮的嘶吼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乌有，他们好像不知疲倦一般的杀戮，周身沾染这敌人的鲜血，当然，也有自己的，也有战友的！
   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哪个敌人对自己最有威胁。
   每个战士的脑中早已失去了理性，失控似的去杀戮，去求生！
   现在看来，世界上最疯狂的事，就是一群人舍生忘死的杀戮！
   傍晚时分了，远远望去，早已分不清是夕阳还是鲜血染红了大地……
   刀划过每一个挡在面前敌人的胸膛，然后就会有另一个敌人迎上来！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战斗能持续多久！
   随着城中高昌守军的不断登上城墙，那一批好不容易爬上城墙的唐军，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直到被高昌守军围成的盾牌阵一点一点的推下城墙！
   这时候天色渐渐昏黑，在黑烟弥漫之中，大唐军队的进攻还是被暂时被打退了。
   侯君集看着那座并不十分高大的高昌都城，心中充满了无奈，这场战争截止到现在，侯君集依然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埋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桴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侯君集再也无法直视那些死伤唐军的尸骨。
   侯君集甚至没有勇气去看望那些受伤的将士！
   唐军惨烈的伤亡，让侯君集犹豫了，多少年了，唐军都不曾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死伤了！
   这一切都因为侯君集和朝堂上衮衮诸公的一场互相的算计和博弈！
   但代价却是这些最底层的将士的生命！
   侯君集就像是坐在赌桌上的赌客，虽然看似是在平静的将筹码推向对手，但那些筹码却都是一个个血腥的人命！
   不过四天的战斗，但已经有近五万的大唐士卒失去了生命，侯君集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从他侯君集决定速战速决用麾下唐军的生命，去交换这一战的胜利的时候，他侯君集就已经输了！
   城中高昌守军也死伤了将近四万人，这全都是因为唐军之中的骑射兵极多，一轮又一轮的弩箭，简直就像用不完一般！
   长孙冲和李崇义麾下的骑射兵，反而对守城高昌守军造成了最大的伤亡！
   长孙冲和李崇义知道，这场大战最多再有三四日，就要结束了！
   长孙冲等人潜移默化的将夜战一场的想法已经植入到了牛进达的心里，通过这几日的战斗，相信牛进达也要考虑夜战的可行性了吧！
   夜战对于攻城一方本就极其有利，所以侯君集和牛进达一定无法拒绝！
   到时尉迟宝林率领的五百精髓在另一侧打开高昌国都的大门，这座城，挥手可破！
   任何一座城池都无法防御的住三万大唐精锐铁骑的冲杀！
   除非，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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