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一个神秘的书生



    束手就擒,绝对不反抗。我一向的处事原则。更何况面对这么多官兵,我又没有肖十三的武功,当然要以“安全第一”为首要,并且还要笑眯眯地说:“各位,我跟你们走好啦。”
   应该是看起来我和肖十三都是女流之辈,官兵们并没有过来太多人,所以当肖十三撒开腿跑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人追。我拎起裙子,还主动地往他们那边走了走,“这大晚上的,能有个人扶一下我么?万一摔倒了多难看啊。”
   结果,本来要过来抓我的官兵都往后退了半步,纷纷看着为首的人,这人一看我没有逃跑和玩命的意思,也就放松下来,不耐烦地说:“走走走,赶紧走。”
   稍有反抗的,都捆了起来。没有反抗的,都跟着走。官兵们围住了我们,大家一起出山。我暗暗数了一下,官兵连带首领共有八十七人,哭坟的人有十八人,加上我,共十九人。这么多人来围堵哭坟的人,不是事先得到消息,就是早就知道要有这场大热闹。
   山里黑,路崎岖,我走得有点辛苦。至少之前来的时候,肖十三还会时不时扶我一把,现在完全没人管,被抓起来的人还狼鬼哭嚎的各种挣扎,搞得场面很混乱。我慢慢地就落到了后面,刚才一脸正气的那个书生看起来身体也一般,不过也算仗义,看我走得慢,他也走得慢一些,最后可能是实在看不得我歪歪扭扭地走,伸给我一只胳膊,“妹子,你搭着我走吧,这天黑乎乎的,把衣服摔脏了就不好看了。”
   “谢谢小哥哥。”终于有人怜香惜玉,珍惜我的衣服了。我这衣服老贵了,值二十个鸡蛋呢。
   “你这小妹子也是多管闲事,何必趟这摊浑水呢?早早藏起来,看看热闹也就算了。”书生说。
   “这不是晚上和我小姐妹迷路了,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结果就看到你们在哭,我想着你们哭完了,我就偷偷跟在后面,估计也就找到回城里的路了。谁知道怎么会有官兵出来呢?再说了,你们在祭拜谁?”
   “一个朋友。”
   “干嘛半夜来啊?”
   “今天不是花灯节么,人手不够,我就寻思着晚一点过来,也能找到人帮忙。”
   这理由,也挺奇葩的。我借着月光看着这个书生,身量个头都属于中等水平,人长得周正大气,还有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小哥哥,这官兵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书生的声音更小了,“这是丰都县的县丞何佑焕何大人,亲自带人来抓反贼余孽,我们也是运气不好,怎么就遇到了呢。”
   “这么大官啊,那真是糟糕了。”我心里暗暗想,这怕不是什么小事情,大半夜的县丞带队抓人,这都不是偶然,这是预谋已久。不知道是算计我呢,还是算计别人。我保持了表面的天真可爱,以及万分疲惫感,“那现在去哪里啊?”
   “丰都县大牢呗,没事,不远,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书生倒是很淡定,我完全不成了,我已经累了一整天了,怎么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那轿子是你们抬来的吧,让我上去坐会吧,我实在走不动了。”那个吹唢呐的人是坐轿子来的,现在四个轿夫抬着空轿子跟着一起走,我应该是可以坐一下的。
   “我可不敢去说,要不你自己去说吧。”书生一脸的为难。我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走不动了,累死我了!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去!你们都是坏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不要脸。
   这几嗓子吼出去,在暗夜的山里也挺吓人的。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有官兵过来查看情况,何县丞也走了过来。其实他有点胖,也走得很慢。“怎么回事?”
   “我不要走了,我要做轿子。”我指了指那顶空轿子,“县丞大人,我哥是柴文进,就那个新科探花柴文进,你不能欺负我,否则我让我哥欺负你。”装傻子最管用,特别是装一个无脑的小白花,最能够得到男人的怜爱和心疼。“我真的走不动了,脚都起泡了……”眼泪更是最有效的武器,别管几滴,只要有就管用。
   县丞看着我,又看了看轿子,然后问:“你是柴文进的妹妹?这大晚上的来这里干嘛?”
   “我从京城来呀,和小姐妹来花灯街上看看,谁知道越走越远,结果就迷路了。我刚想说两句话,你把我抓起来了,我怎么有机会说我是谁呀,你也不问呀。”
   “你有何凭证?”
   “你去柴文进家呀,他家管家作证。”我已经叮嘱肖十三办事了,现在就看他的本事了。
   “行吧,你先坐轿子吧。如果你所说的话是虚言,看我怎么罚你!”中年油腻县丞,对于小白花姑娘来说,说出的狠话都略带一点点宠溺和暧昧。我听不出来?才怪。
   书生扶着我到了轿子旁边,然后对轿夫说:“抬着这位妹妹吧,她实在走不动了。”
   轿夫们也很听话,直接让我上了轿子。不过,帘子没有落下,书生让他们起轿后,还跟在我边上一起走。“这四个轿夫很稳的,放心好了,不会摔着你的。”
   “哦哦,谢谢小哥哥。”轿子里的确舒服多了,轿帘打开也挺好的,至少很通风。“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哥哥?”
   “喊我冬至就好,我姓赵,单名冬,冬至那日出生,所以大家都叫我冬至。”书生倒是一脸的笑容说着。
   “冬至小哥哥,我叫小满,咱两还真是一对节气兄妹。”我也挺高兴的,看来给我们起名字的人都够懒的,都不能找个有文化的词来编个名字,就直接用了节气。
   “小满饿了么?我这里还有几块糖。”
   “那倒不用,哥哥你先收好,要不就给我收好。”我一看见有吃的,笑容就更大了一些。“刚才我和小姐妹在街市上吃了很多,还不饿。”
   “嗯,那你先把糖拿着,饿了就吃。”冬至还挺好的,主要皮相也好,人也温柔。
   没有我在后面拖累,大家走得快了很多,官兵们也在不停地赶着大家往前走,所以一路上也没有过多的闲聊机会,只是低头走路。一开始这些人还挣扎哭喊几句,后来也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就直接跟着去了县衙的大牢。
   应该说,大月国的大牢都长得差不多,真是没想到,不管我走到那里,最终都要到大牢里打个卡,才算我正式来过这里。到了大牢门口就不能再坐轿子了,冬至伸手把我从轿子里拽了出来,我也借着他的力量下来,站在他的身边。
   我们已经进了大牢的院落里,还没有天亮,依然黑乎乎地天色。不过大牢里已经灯火通明,毕竟这一百多人站在这里,场面也挺大的。县丞在前面和衙役的领队说着什么,然后又有几名师爷模样的人出来,他们又说了几句,这才有人过来给我们分配牢房。
   我拖着冬至的袖子不撒手,说什么也不能跟他分开。吹唢呐的也站在冬至的身边,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今晚都要站在冬至身边进牢房。
   衙役们也没有管太多,反正能腾出来的牢房就三间,粗略地分了一下,就是我和冬至、吹唢呐的和轿夫们在一间,其他的分成两间关押。这三间距离不远,互相也都能看得到。
   折腾了这么一夜,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衙役们把大家赶进牢房后就将铁门上了锁,何县丞看了看我,说道:“明早我会派人去探花家问问,你若是说谎,小心大刑伺候。”
   “嗯,去吧。”我一脸笃定,他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经常看到把人押入大牢中待审,但是谁也没有体验过后面待审时的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我也总算是体验了一把牢狱生活。我坐在一堆稻草里,这样地上的凉气就不会过到我身上,这还是冬至帮我铺好的稻草。
   吹唢呐的看着我们,一言不发。等我和冬至都坐好之后,他才忽然走过来,直接揪住了冬至的脖领子,一副要玩命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我赶紧闪身躲开,然后再一步之外的地方问道:“有话好好说,要是打出血,溅我一身就不好了。”
   冬至听完这话,居然还笑了。用手拍了拍吹唢呐的胳膊,说道:“严大哥,我妹子都说了,有话好好说,咱们现在已经这样了,反正又都跑不了,就坐下来好好说说呗。”
   “你骗我,害得我进了监牢,有什么可说的?”严大哥显得有些气愤。
   “没事没事,反正大家都进来了,你们说说吧,我也想听听。”我发现稻草还挺扎人的,不由得抖了抖衣服上的碎稻草,“快点说吧,我都困了。”
   这两人一起看着我,有点无语。四个轿夫中的一人也说道:“严大哥,就这样吧,听听冬至怎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是冬至骗上山的。”
   “嘿,怎么是骗上来的,明明是你们乐意来的。”冬至还有点不乐意了。
   “哪里是我们愿意来的,还不是不掏的银子比较多嘛……”
   我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原来至少这几个人都是冬至搞来的,并且还花了大价钱。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重新坐了下来,整理好衣裙。“行吧,来来来,都别打,先说说。”
   严大哥是丰都县一等一的唢呐手,他吹的唢呐充满了悲伤,一吹断人肠,二吹哭断魂,三吹灰飞灭,简直是哭丧界的高手中的高手,人称“唢呐王”。据说,他的唢呐之音还非常灵异,若是这人是安然去世,死者的灵魂会被唢呐声的指引,向极乐世界而去;如果此人是被冤死的,其灵魂就会附在活人身上,然后借活人之口诉说自己的冤情。
   不管真假,反正是“唢呐王”的名声在外,但凡丰都县有白事,都会想起找他来吹一场。因此,他的出场费也越来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大。习惯了被人迎来送往,尊崇惯了的严大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之前并不认识冬至,冬至说自己也是外地赶过来奔丧之人,他有个朋友忽然急病去世了,他感到非常愧疚,因为之前曾经答应过这位朋友好好喝一场酒,看一场大戏的。但这些都没有兑现,他觉得必然要在哭丧时进行弥补。所以,就找到了丰都县最有名的唢呐王,希望他能够在朋友的坟前吹上一曲百转愁肠的曲子。
   报酬是平日的三倍,唢呐王自然是很动心的。答应之后,冬至要求让他蒙着双眼在轿子里吹唢呐。唢呐王觉得很是奇怪,想问为什么。结果冬至还挺不高兴,告诉他别问那么多,要吹就吹,别问。
   唢呐王害怕他要干什么不法勾当,又开始犹豫了。冬至也烦了,直接塞给他一包银子,让他午夜之前在山脚下等着,愿意来就来,不来就把银子还给他。
   银子这种东西真是好使,沉甸甸的,足以让人下定决心。因此,唢呐王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山脚下,并且坐上了在这里准备好的轿子。
   人上了轿子,轿夫们就立刻抬起来就走。轿夫们也是冬至花高价找来的,说辞基本上和唢呐王说的类似,并且还给了他们一个路线,让他们沿着山路弯弯走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最后,来到了坟场时,将轿帘掀开,唢呐王就立刻吹了起来。而此时,还有铜锣鼓乐也响了起来,还有不少男女来哭丧的,山风吹了起来,阴冷的感觉更甚。
   唢呐王一直蒙着眼睛,不清楚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能够感觉到这些人也都是各种哭丧高手,声泪俱下,肝胆俱裂那种悲痛,令他的唢呐声吹得更加动情。
   气氛组到位,哭丧的人就开始嚎叫,什么“你死的好惨啊!”、“怎么是这样啊?”、“你回来呀!”……这些就是我看到之前发生的故事。唢呐王补充道:“不就是一场普通的哭急丧,这种事情我之前也遇到过,但是没有这么大规模,也没有坐轿子蒙眼睛,所以现在这一切太不正常了,神神秘秘的,必然有问题!这个书生必然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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