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逃兵

    “你让我还他一条命，那你能还我一个孩子吗？你倾其所有走到今天地步......倒也得偿所愿了......真名册就在他手里。用他的命去抵偿你所犯下的罪......挺公平的......恶人终有恶报......”
   “皇后娘娘，哀家愿你千岁绵长......”
   句句诛心，她用力推开荣妃坐倒一旁用两手死死按住耳朵不愿再多听半句。
   那眼前盛放的火势像要毁掉他在自己脑海里印下的身影。
   每一帧都在眼前变为灰暗，她心里的那道炙热光束消失了！
   曾想亲手覆灭这无情世间，是他一点一滴走近暖化。如今就像烟花一样转眼消逝，毫不留情再一把火毁灭它。
   没错。她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啊！遇上她的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长相厮守终究不是她能够奢望拥有的词汇。
   她要那名册有何用？其实她早就没有那么看重它的存在。
   他助她严惩仇家，恢复江府往昔，武儿报效社稷，爹娘骨灰终得安寝祠堂......
   他给她残缺的人生都给补完整了，一心纵容着自己。她还需要为此一心复仇？
   懊悔到无语凝噎......
   “皇后娘娘！太医们都到齐了正为陛下解毒，让奴婢唤您赶紧去昭阳殿一趟！”
   一个小宫女跑进殿来报信，并上前将她扶起。
   殿外，陆续赶来的宫人们也来来回回提水灭火。
   “他没死？怎......怎么会呢......”
   不甘心地瞪圆眼摇头不信，荣妃不知哪里来的力道翻身一把扯住她的手臂不放：“你......不准走！陪我一起死！”
   只见头顶一连串被烧掉的纱帘正一寸寸融成火团朝她们掉落。
   那名小宫女急得上前帮她一起使劲掰开荣妃的手。
   浓烟笼罩下来熏得令人睁不开眼。烟雾吸入喉中呼吸难忍，她捂住口鼻呛咳的同时又止不住恶心呕吐。
   不巧一簇火团落下正中附在荣妃身上将她华丽衣裙瞬间燃烧，火团蔓延全身。
   “你......这是......啊啊啊......”荣妃来不及说完，中毒后的身躯僵硬无法动弹。最终只能被大火无声吞没——
   小宫女赶紧搀着她逃出殿外，惊觉御林军正在抵御一批冲入宫中厮杀的敌寇。
   没错，一旦察觉宫中狼烟升起城外潜伏的黎国人就会有所行动。
   或许是圣灵殿的大火让黎国人安耐不住，也或许是有细作将新帝中毒病危的消息传了出去。
   这夜势必要引起一场动荡。
   几名黎国敌军发现她们后便举刀朝向杀来。
   手中没有任何可以抵御的兵器，好在武儿带着人中途冲过来将近身的几名敌寇砍杀。
   “姐，你先赶去昭阳殿。那里有阿云和秦大哥守着，你和陛下会很安全。至于外头这些小喽啰们就交给我们解决好啦！”武儿抹一把溅到脸上血丝对她朗声交代着。
   她点点头应允，拾起脚边一名被击毙敌寇的刀用作防身。武儿警惕着周围，掩护她们两人绕道从回廊边缘通往昭阳殿。
   “快！先杀了皇后！”
   不料想身后混战中还是有人发现了她们踪迹，大吼一声将目标全部指引过来。
   一批黎国人执刀再围剿冲上，武儿一人分身乏术抵御在前。危机几度逼近下，就连她身边那名小宫女都逃不过厄运不幸变为刀下亡魂。
   所幸的是，大壮二壮领着新一批御林军来势汹汹。渐渐部署收拢，黎国敌寇武力明显减弱不少，均被御林军大批地当场歼灭。
   城外的危机也无一例外平息。
   眼见即将失势，一名负伤的敌寇还从地上爬起来。趁着武儿不备，拼死举刀朝只身一人的她砍过来。
   警觉之下，她横刀挡着对准自己举头挥下的刀刃。看她受制下还有机可乘，周遭几名受了轻伤的敌寇都跟着伺机围上来。
   大壮二壮奋力冲破围困，但离她还是有两三丈之距。
   这时，小婵夫人竟不知从哪个回廊拐角里跑了出来。看到她正被刀刃压覆就慌张的直接扑到她身前抱住：“武儿！不怕不怕，娘说过要保护你的！不让坏人欺负你！”
   “娘！”武儿在与敌寇围困中听到声音，认出小婵夫人后不由惊喜叫喊。
   小婵夫人则被武儿这声呼唤怔了一下，再看她的目光顿悟：“书懿......是你！”
   “你快让开！”再这样下去她们两个人都会死的！
   手中的刀被敌寇打落，她试图冷静下来却依旧来不及挣不脱小婵夫人护拥。
   危机尚未解除，那名黎国人果然变相改朝小婵夫人背脊先刺下一刀。
   小婵夫人腰腹中刀在疼痛中睁开眼，不顾她挣扎推搡下咬紧牙关紧紧抱着不放手。任由身后刀刃无情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意欲为她充当一副肉盾。
   “书懿，对不起。”
   这是婵小娘贴在她耳边说过意识最清晰的话，在清醒中默默选择了自己最安心的赎罪方式。
   她说不出话也推不开小婵夫人。
   待武儿和大壮二壮清理掉周围所有敌寇后，小婵夫人还匍匐在她身上再听不到武儿痛心疾首的呼唤——
   身上还沾着婵小娘温热的血渍，她看着通往昭阳殿沾满血迹与尸体的回廊脚步踉跄迟疑着。
   身后伴随冲天火光与硝烟弥漫，归于平静中的夜幕里再度闻到那种熟悉不过的血腥。
   恍恍惚惚被大壮二壮赶紧护送到昭阳殿里，看几个太医们正焦急地在寝殿内忙进忙出，满头大汗的。端出来布施针灸的针尖上全是黑色印迹，浓重的药味充斥整个寝殿内外。
   扪心自问她还来昭阳殿干什么？还要亲眼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逝？这种场景究竟还要让她看多少次才停止？
   如果真的是报应的话，那她可不可以说够了！
   无能的是，当看到他面色灰黑地昏睡时她还是忍不住趴在床边溃散地落泪。
   “皇后娘娘不要担心了，这断肠草的毒陛下喝的剂量索性并不多。方才老臣们也已经为陛下施针解了余毒，解毒丸和汤药也及时让陛下服用了......”
   “陛下本就习武，身子骨底子好得很。这毒性待化解后多加调养即可，不出半月就可无恙了！”
   “娘娘，至于宁太医......哎......恕臣等无能啊......宁太医体内的毒早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加上年迈体弱抵御不了这么强的毒性。臣等已经竭尽所能医治还是无力回天......”
   “娘娘切莫伤心了，万幸的还是陛下无恙......”
   絮絮叨叨交代完，几个太医一脸如释重负地鱼贯退下。
   她浑身无力埋首在双臂间只顾着潸然泪下。
   “哎......这几个糟老头子净吓唬人......叽叽歪歪说这么多话真是吵死了......烦不烦的啊......”
   听到她的哭声他撑起精神醒来。忍不住先哑着声音吐槽一番太医，转眼见她还埋头悲泣不停。
   “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也太晦气了些吧？朕人还没死呢......”
   “还好......还好你没有扔下我......”她呜咽着。
   “你这辈子都是朕的人，怎么可能会扔下你不管？哼......别想这么轻易就咒朕先死啊......”
   “我是担心你！谁想咒你死来着！混蛋......”死男人刚清醒一些就磨嘴皮子！
   她吸着鼻子忍不住抬头怒怼，看他病恹恹地侧头轻咳尾音便又软了下来。
   “这才对嘛，炸毛的小野猫才是皇后本尊......”他艰难地撑起身看她衣身的血渍，又不悦皱起眉：“不是让他们几个都护着你的吗？都干什么去了......你这又去哪里杀人了？朕把以南的兵权给你......是让你当皇后可没让你当先锋的......真是和别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气急话一说多，他又忍不住捂着胸口喘息。
   她主动坐到跟前抚顺他胸口的气息，再轻轻拥着他。
   “陛下根本不知道这一夜究竟死了多少人......臣妾是踩着血来的......”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人都一夜之间从她记忆中抹掉，好似一切尘埃落定后心里居然没有一丝感到痛快的畅意。
   “朕答应你以后不会了......都怪朕自负大意，才害你这般担心......”他埋在她发间柔声承诺和安慰着。并示意让她过去打开桌上的玉玺宝函：“真名册就压在那枚玉玺下面，原本先帝就是要亲自交给你。本想大赦之后和旧案一起公之于众，将江家恢复原有的名誉。其实你就是想要世人给江家一个交代，但索性还不算晚。朕都依了你......明日就命人拿着它去宗人府......”
   她拿出压在暗盒里那本名册在手中拽紧，目光茫然中带着自嘲。
   “皇后若不想处理这些旧事徒增烦扰的话，那便让武儿代劳就好。”他看她神态不大对就改口。
   她微笑着摇头低喃：“这本名册......臣妾不想再要了......”
   反反复复经历生离死别，仇恨不断地在抽空她整个人。
   她抬眼心有余悸地怔怔看他口唇苍白，虚弱不堪。
   好不容易他又从地府门口捡回一条命。
   最恐惧的还是亲眼看他被自己连累中毒，害怕荣妃临死那句话终有一天会付诸实现。
   他若真死了她就是这个天下的罪人！
   心真的累了，她想当一个逃兵摆脱所有不再连累他！
   他给她的好运气......就到此为止吧！
   只让自己一个人回到原点就好，这一次是真的离开。
   找一个隐蔽角落把时日无多的自己埋了......
   他完全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乖乖地让她伺候着服药歇下。
   诸不知，在玉玺宝函旁多了一封废后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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