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把菜刀（六）

    乾子骏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着张升走到了花家酒楼。原本他以为张升肚子饿了，准备来这里大吃一餐，他还思考着怎么能跟大神拼个桌，凑凑近乎。
   可当张升背着那把黑铁菜刀神色自若的走进了厨房，乾子骏彻底傻眼了。难道自己崇拜的，刀术一流的侠士居然真的只是一个厨子？
   如果真是这样，让他这个从小就苦练剑术的名门正派的江湖剑客如何自处，一个厨子的剑术已经到了这样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吗？
   捂着脸，乾子骏羞愧的俊颜红的能滴出血来。
   花掌柜看着衣着光鲜的乾子骏走进来，连忙笑脸欢迎，询问张罗着对方要吃点什么。
   乾子骏低声凑到花掌柜的耳边，慢慢的开口问道：“那个……刚刚背着大菜刀走进去的，是你家酒楼的……厨子？”
   花掌柜自豪的点点头，欢喜的指着墙上的几样招牌菜色推荐道：“那是。客观你看看这些，这都是我家独有的。别人家根本做不出，我家的厨子那可是一等一的厉害。您看看，要不要点几样尝尝？”
   乾子骏抬起头，酒店墙上有几个用竹子制成的巴掌大小的餐牌用红丝线打了孔挂在上面。竹牌上用红色的朱砂颜料写着“冬瓜汤、豆芽酿、水晶鲫鱼，欢喜鹌鹑……”
   看着这些菜名，乾子骏并不觉得有啥特别，摸了摸空瘪的肚皮，他随手指了指前面四道菜，“这几个都给我上吧。”
   “好咧！您先喝口茶，这菜马上就来。”
   花掌柜写完单子，嘴角一列，大声朝厨房喊道：“冬瓜汤、豆芽酿、水晶鲫鱼、欢喜鹌鹑，快着点。”
   乾子骏端起手中的粗陶茶杯，里面浑浊泛黄的茶水，让他不禁皱起眉头，这……茶也太次了吧。
   虽然剑术不行，但是好歹乾子骏也是灵剑派的少主，作为江湖上的第一大剑派，乾子骏从小吃的东西，穿的衣物、喝的茶水虽不是顶顶名贵的，但是也都属于上乘的品质。
   眼下这桌上的茶水，确实让他心生不悦，这酒楼的档次实在是不入流。
   侧过脸，乾子骏看了看周围，此时正当午时，酒楼的生意确实不差，一共也就七八桌台面已经都坐上了人。自己算是来的早的，他的眼底流露出些许不耐，要不是想着在这里等着张升，依着他的品味根本不会到这样的酒楼吃饭。
   嫌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等待着，不多时，花掌柜端着三菜一汤走到桌边。
   “客观，咱家的冬瓜汤来了！”花掌柜端着一盆淡绿色的清汤放在乾子骏的面前。
   拿起筷子，乾子骏随意的夹起一块汤水里的冬瓜，只见筷中的冬瓜片波如蝉翼，晶莹剔透，如同丝绸一般，刚放进嘴里就已经融化了。
   乾子骏惊叹的品味着含在嘴里的冬瓜片，这哪里是冬瓜，分明就是薄透白净的宣纸，稍稍放在汤水里没几下就薄的融化掉了。
   下一道菜是豆芽酿，只见一根根堪比女人发丝一般粗细的白色嫩豆芽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每根豆芽中间都不偏不倚的刚好被刨开一条细缝，里面塞满了碎肉和葱花。
   乾子骏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这刀功实在是……厉害！
   花掌柜看到客人惊叹的表情，更加自豪得意。他端起下一道菜，大声的叫道：“这一道是水晶鲫鱼。”
   乾子骏伸长着脖子看着瓷盘里的鲫鱼，其实这道菜就是鲫鱼切成片放进用水熬制成奶白色的浓汤里面。只是平常人家很少食用鲫鱼的鱼肉，虽是它的肉质细腻无比，但是骨刺多杂且极难剔除，烹饪的方法大多是用它熬成豆腐汤，只喝汤不食鱼。
   这道菜居然把整条鲫鱼切片剔骨，白嫩透明的鱼片鲜香的浸在奶白色的鱼汤里面，放入嘴里，爽滑细腻，竟比河豚还滑嫩几分。
   “最后一道菜，欢喜鹌鹑！”
   花掌柜指着这道菜，老神在在的解释道：“这可是我们家最红的菜式了。客观您看看，这左边是一副鹌鹑骨架，这骨架没有半分断裂之处，要是您不信可以自己找找，找到了您今天这餐我全免。
   而右边这油脂饱满，金黄酥脆的是从骨架上剔出来的鹌鹑肉，你看看这纹理，多漂亮。”说完，花掌柜夹起桌上的鹌鹑肉轻轻放在左边的骨架之上，两者重叠之后，竟能还原出一直完整无缺的鹌鹑！
   乾子骏看着面前的几道菜，眼神里似有一道亮光闪过，不用多说，这几道菜定是出自张升的刀下。
   看着桌上的鹌鹑，乾子骏表面上沉静不语，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像是有一团火在他的胸口不断的跳跃灼烧。
   光凭这这几道菜，张升的刀法就已经是出神入化，相比之下，江湖的中的门派也数不出几家能有这般功力。不知自家的灵剑谱又能抵得上几分。
   想到这里，乾子骏的面上泛着明亮的光彩，他兴奋的搓了搓双手，心里隐隐泛出一丝激动。
   ……
   夜晚，花家酒店打了样，张升背着菜刀缓步走在漆黑的月色里。
   站在街角一直等着他的乾子骏走了过来，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张大侠，我……我想拜您为师！”说完他“扑通”一声膝盖跪地，直接拜倒在张升的面前。
   张升平静的看着脚下的年轻人，心里没有半点波澜。他抬起脚步继续朝前走，留下乾子骏一个人跪在冷风中。
   乾子骏心里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倒也不失望，他站起身子小跑了几步，来到张升的面前，朝他一跪，继续喊道：“乾子骏愿拜张升大侠为师！”
   张升依旧继续朝前，乾子骏似乎卯足了劲，这辈子他没有什么特别想干的事，这是第一次他这么想拜入眼前这个拿着菜刀的男人为师，他再一次执着的跑到张升面前，又一次跪下，依旧大声喊道：“乾子骏愿拜张大侠为师！”
   这次张升并没有越过他往前走。
   沉默的看着面前的青年，低垂的头，挺直的背脊，倔强的一次又一次的呐喊，张升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他想起来前世追求大道的自己，也是这般执着和坚持。
   “好。”
   一句话，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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