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面要来人了

    虎啸堂练功房内，堂主韩林虎正在进行日常的修行。
   他脱去外衣，只穿得一件单衣与一条大裤衩。
   单衣下，是那一身凹凸有致的强健肌肉，坚硬与刚猛兼备。
   配合那张棱角分明的平均脸，俨然就是一个充满暴力美感的土匪头头。
   练功房内摆着一尊大火炉，上面烧满了火红的木炭。
   一股股热浪从炉中散发而出，使得这一件小小的房中平添几分燥热，寻常人都难以在里面待住。
   但韩林虎多年修炼，早已习以为常。
   见他成高马步站立，鼻深吸气，待吸至不能吸时便有一道沉闷的“嗯哼”声发出。
   随后他全身绷紧，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根铁鞭，用尽全力“啪啪”的抽打在自己身上。
   由胸到腹，从上到下，最后再到腿部。
   直至身上的每一部位皆布满浅红色的鞭痕方才停止。
   而后他褪去单衣，露出遍布伤痕的身体。
   只见他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团瘀黑如泥的药膏，手搓了两下便迅速将之擦满全身。
   做完这些，他才心满意足的穿上衣物，心满意足的走出练功房，丝毫不在意身上传出的火辣感觉。
   练此功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至于他所修习的功法，可是来头不小。
   此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横练绝学——铁布衫，亦是少林寺上乘绝学十三太保横练中的一种。
   此功法非大毅力者不可修行，只因修炼者需保持体内一口阳气不散的（童子之身）同时，每日坚持以硬物拍打全身，再以秘药外服，方能有所成效。
   倘若修习有成之前有一日懈怠，则进程不升反退，需要至少三日才能修回。
   当然，这不仅仅是一门单独的横练之法，同时也兼具调养内气的效果，实乃内外兼修的优秀法门，无论从何处看，都无愧于少林寺的绝学之名。
   铁布衫虽不是完整的十三太保横，但作为此功的入门必修，品级单独拿出来达到了中乘的级别。
   此功练成之后浑身上下皆如铁石，刀砍一道白印，枪刺一个白点，可以说是威猛绝伦。
   当然，如此珍贵的功法，自然不可能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他也是曾经立下大功，得上头赏识才赐下这一门上乘武学的残篇，所幸当时他还是初出茅庐的菜鸟，没有破去童子之身……而且听说组织的收藏中，就有完整的十三太保横练这门少林绝学。
   想到这里，韩林虎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浓浓的向往之色。
   若是……能得到完整的绝学，我韩某人这辈子也就值了，到时候这鸟不拉屎的黑风山，不待也罢！
   只可惜整本横练绝学组织得之不易，收藏于内库之中，非地位超然于立功卓越者不能进，韩林虎再想得到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关上练功房门，韩林虎步履沉稳的踏入虎啸堂聚义厅中，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看到带头大哥过来，他们纷纷偷去目光，齐声大喊：“大当家好！”
   韩林虎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并未理会他们，而是直接叫走了二当家朱鹏。
   走的时候两人还是和颜悦色，有说有笑的样子。
   对此，虎啸堂的土匪崽子们丝毫没有在意，对于这个只宠信老二、丝毫不知雨露均沾为何物的大哥，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整个虎啸堂，只有二当家独得恩宠，不仅是因为他当年和大当家创立虎啸堂，乃是堂中的元老级人物。而且二人还同出一门，可谓是手足情深。
   他们这些半路加入的兄弟，再贴心也不过是外人……当年堂下的豪言壮语，终究是错付了！
   这些人哪里知道，这个所谓的虎啸堂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土匪窝，而是龙吟帮暗中建立的一个据点。
   在这里看似是韩林虎独揽大权说一不二，实际上二当家朱鹏地位丝毫不比他差。
   因为偌大的黑风山百十号土匪，只有他们两人是龙吟帮的成员。
   原先韩林虎接到命令，被派来黑风山组建据点，但他还在路上的时候上面便派来了朱鹏到他身边，说是念他一人力薄，派遣此人当他的帮手。
   而他也知道，那朱鹏表面上是派给他的助手，实则是上面监视他的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二人互相监视，若是有一人关键时候乱来，另一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递上“小报告”。
   但是，上面的人万万不会想到，两人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势同水火势不两立、相互给对方下绊子，而是如胶似漆……咳咳……亲如手足、狼狈为奸……
   总而言之，两个人串通一气，暗地里没少做一些欺上瞒下的事情。
   比如瞒着上面，私自绑架附近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啥的索取佣金，赚点外快。
   赎金除了分出一小部分给下面出力的兄弟，其大头基本上都被两人瓜分了，这些钱上面并不知情。
   每年干个几票，每次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两人二一添作五，他不香吗？
   密室中，烛影晃动，光线昏暗。
   只听得两人窸窸窣窣的低语，其中一道略微粗犷的声音道：
   “贤弟，不是说好了昨日便与万家进行交易吗？为何又无端取消？”
   “大哥莫急，前日我派去万府盯梢的兄弟来报，说看见万府门口出现了玄策府的人，小弟出于谨慎考虑，便临时更改了交易时间。”
   韩林虎皱了皱眉头道：
   “玄策府？莫非是那万家报官了？”
   另一人想了想回应道：“应该不是，下面的人说玄策府之人只在万府门口待了片刻，连门都没进。我料他们也不敢报官，除非……他们不想要那小子的命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没按照约定与他们交易。”
   韩林虎道：
   “嗯，贤弟你的决定不无道理，还是小心点为好，毕竟我们干的这种事情不宜宣扬。若是有任何风声透露出去，叫上面知道了，我等以前干的那些事情只怕就要东窗事发了……”
   “大哥放心，小弟省得！”
   “贤弟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只是，前几日上峰传来密信，说是巡察使近几日便要抵达洪都府，怕是不日就要来咱们这里了。到时候我们是不是……”
   说道这里，韩林峰眉头紧锁，脸色不经意间便凝重起来。
   对面的朱鹏也是如此，两人的顶头上司并非一人，但这个消息他也很早就已经知道了，甚至在那位巡察使动身之前，他就已经知道对方要来这边。
   他沉思良久说道：
   “此消息我也有所耳闻，只是听说那位大人巡查的消息是临时起意，况且至今也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该做的准备小弟不好进行啊！”
   “会不会……会不会是我们的那些‘生意’已经事发了？上面特地派人来调查，那位大人并不打算事先通知，而是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韩林虎有些慌乱，要知道上面让他们建立虎啸堂的用意只是为了在洪都府附近多一个据点，并不想让他们太过招摇。
   平日里他们也只是在黑风山下抢劫过路商人旅客的钱财，一来获取钱财用以维持生计，毕竟上面从来没有拨过一笔经费，二来也是想打造人设，毕竟他们对外宣称这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匪窝子，总要干点正事儿不是？
   但是有一点韩大当家想要申明一下，我们虎啸堂只打劫不杀人。
   在这里他要奉劝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耗子尾汁，要做到不信谣、不传谣。
   同时，那些外界传出虎啸堂杀人放火的恶名多半都是子虚乌有、以讹传讹，是赤裸裸的毁谤！
   那种事情太招摇了，要知道上面只准我们在黑风山附近活动，不准咱进城骚扰老百姓的！
   至于绑架勒索这种事情嘛……大家体谅一下，这年头土匪也不好干了，我们也是要恰饭的。
   现在黑风山的恶名在附近传遍，最近几年没啥人敢往这边走，我们的本职工作也难以展开，只好找那些大户人家借点经费花花喽！
   虽然有借无还，但我们有原则，只要对方肯给钱，咱就保证不动人质一根汗毛。咱只要钱，无故杀人是违规的。
   由于最近几年打劫捞不到多少钱，虎啸堂平日里喝酒吃肉花销又大，他这个大当家练功更是个无底洞，一瓶药膏价值数十两银子，但却只能用三天，想要维持下去只能另谋财源。
   迫不得已之下他才答应二当家的建议，下山打土豪斗地主，借此捞点外块。
   起初他内心还是拒绝的，因为上面言令禁止他们过于招摇，怕因此惹来朝廷、尤其是玄策府的注意。
   但从中获利实在是太多了，一次足有几万两白银，即使这些钱要与老二平分，但剩下数目也极为巨大。不仅他练功的日常所需得到满足，连带着虎啸堂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只不过这种事情干起来会上瘾，几年下来他至少也绑了十来家大户，钱收的虽然爽了，但承担的风险也越来越大。
   毕竟这是瞒着上面私下里做的，获利全部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若是教上面知道，少不了要获个违抗命令，私自行动的罪。
   事情已经做了，后悔已来不及。
   原本他是打算干完最后一票就收手，五万两银子分下来足够他用很久。
   但出了点意外延迟了交易，同时上面临时起意，派了一位使者沿着各个据点过来巡查，近日就要来黑风山了。
   以往虽也有这种情况，但那些使者来之前通常会提前通知，他们也有事情去应付。
   可这次……他们没有收到任何密信，只知道对方已经到了洪都府……
   这其中倘若没有深意，他能把二头子割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件事情，他便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像是……背后有一双野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他，那位巡查使此举，只怕是来者不善。
   这时一旁的朱鹏安慰道：
   “大哥无需担心，我们的生意都是暗中进行，那些被我们绑来的人都关在后山。何况每次行动之时，我都是用被我们暗中剿灭的狂风盗名义发出信件，如今外界还以为在这黑风山上有两个贼窝呢！”
   “至于那位巡察使大人，小弟虽然不知其行程，但也有所准备。即使真的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小弟也能让其对我等网开一面。”
   朱鹏成竹在胸，拍了拍大当家的肩膀好让他安心。
   “这便好，贤弟心细如发。有你在，为兄岂有不放心之理？”
   “这是自然，有小弟在，大哥尽可高枕无忧！”
   “那一切便交给贤弟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此话说完，密室之中韩林虎那壮硕的身影越拉越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朱鹏没有去关注，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摇曳的烛火，双瞳之中在这一刻也像是有烈火在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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