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志法灵龟（五）

    清晨，天蒙蒙亮。
   还是原来的地方，还是熟悉的景象，江鹤年默默的盘腿坐在地上，在他面前，是已经早已烧干净的檀香。
   他缓缓睁眼，脸上平静到看不出悲喜。
   自从他昨晚看到了玄武神像上的异常后，便一直照着墙上小人影练了整整一夜。
   没错，在度过最初的质疑与不解后，他发现透过月光映照在墙上的人影竟然是一种内功心法，而它们各式各样的动作则是这门内功的修炼方式。
   一开始他是想叫醒师妹来看看的，但后来他响起师妹睡着之前与他说过的话，脑袋一根筋的他没想太多，硬生生的止住了叫醒霍雨的冲动。
   “算了，先让师妹睡吧，反正明天早上醒后再将此事告知也不迟！”
   那幅奇特的小人图仅仅维持了一刻钟便消失不见，好在江鹤年记住了一小部分动作。
   于是乎，抱着试一试无伤大雅的心态，他想着先按照上面记载的动作练一小会儿，结果这“一小会儿”就是一整夜。
   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的功力有了极大的进步。一夜之间，过度劳动的那种疲惫感完全消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原本被施景冲击伤的手臂也略微恢复了些力气。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才明白自己修炼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神奇的心法。
   随后，他看着外面微亮的天色，打算把师妹叫醒，然后将事情告诉她。
   他相信后者在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也能原谅自己……
   “你最好别叫醒她！”
   突然，原本寂静的偏殿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但只有江鹤年一人听到，蜷缩在角落里的霍雨还是和没事人一样睡着，仿佛刚才的那声根本没影响到她！
   “谁……”
   江鹤年神情警惕，刚想说话，但刚到嘴边的话却又被耳旁的声音打住，与刚才的情形如出一辙。
   “别发出动静，你先出来，我就在门外！”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那声音就这么无端的出现在他耳中，这里除了他与霍雨两人外，根本没有其他人。
   千里传音之术！
   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基本上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这里是太乙教，那道声音主人的身份还用说嘛？
   江鹤年不敢怠慢，蹑手蹑脚的在门上开了一个小口，像条泥鳅似的从缝里溜了出去。
   谢云流同时跟了上去，像个鬼一样直接钻出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瘫脸。
   “师叔，怎么是您？”
   江鹤年无比惊讶，因为此时在门外站着的就是当初让他们来这里的执法长老。
   一人看上去憨厚傻气，一人却是面瘫被动在身，两个人在这清晨对上了目光。
   面瘫长老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他走远了一些。
   “墙上的那些影子你都看到了？”
   “是，弟子都看到了！”
   没有半分隐瞒，江鹤年当着长老的面和盘托出。
   “你可有照着上面练习？”
   “额……弟子确实是试着练了一小会儿！”
   他有些拘谨，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对方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触怒对方。
   “不错！没有枉费我一番苦心！”
   长老惜字如金，但短短几个字却给江鹤年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师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罚我们打扫真武殿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那篇心法吗？”
   迎着对方的目光，他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对此，面瘫长老不急不慢的解释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会一一与你说清楚！”
   “唔！便从那篇心法说起吧，那记载于玄龟金身上的乃是从很久以前便流传下来的一种奇功……具体有多久已无法考证，只知道那是我道家先贤仿照老龟吐息纳气之法创造出来的。此功名为龟灵功，听上去简单，但却位列上乘，你不可小瞧其威力……”
   在听到上乘两个字后，耳朵尖的某人瞬间就来劲了。
   我的天，还有这种好事儿？
   于是他一步也不敢离开，一直默默的站在两人中间，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听了下来。
   一通叽里呱啦之后，江鹤年茅塞顿开。
   “这么说来，龟灵功本就是门派给我们这些弟子们修行的咯！那为什么不直接抄录成册，放在藏经阁中，反而要藏在这金身中？”
   面瘫长老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这与他当年何其相似。
   “龟灵功没有特定的修炼心法，全套共有一百零八套动作，人在修炼之时只能借助月光与檀香的作用逐一临摹，以动作来使体内的劲力在四肢百骸中自由运行，最终完成一周天后才算入门。只因人体制各有不同，修炼出来的功法也截然不一。”
   “况且……况且上面的动作只有在特定的时间修炼才有效果，倘若记录在册便无任何作用，可能这就是传承吧，那玄龟金身本身就是一本秘籍……”
   江鹤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中只觉得他们道家的先辈们像是吃饱了撑的一样，非要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心法你可以接着练下去，以后每个月的十六，只要夜间有皓月当空，你都可以过来，直到完全掌握为止。”
   长老淡淡的说道。
   江鹤年点头应声，同时又欲言又止：
   “师叔，那……只有我能修炼吗？”
   长老瞥了他一眼，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我执掌执法堂一来，数十年间罚了很多弟子来这里，但却只有你发现了心法。”
   “别感到意外，人与人的机遇是不一样的，年轻人心中浮躁，总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惩罚他们。有的人不情愿的来到这里，又不情愿的清理真武殿，随后不情愿的离开……至始至终也未能发现龟像上的秘密。而有的人心中沉稳一些，老老实实的按我说的去做，但总会忽略我话中的细节……”
   “保持香火不灭？”
   这时候江鹤年突然就想起来，脱口而出道。
   “不错，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只因我说的很隐晦，却从未有人放在心上。这么多年来，只有你一人通过了考验。”
   “古有神龟负碑而行，万钧重担不能夺其志……脚踏后土昂首仰天，非心智沉稳者不能明其意。你品性敦厚，就好似驼碑的灵龟，这套奇功传承于你再合适不过！”
   …………
   “想我太乙山机缘造化何其繁多，但众人却只守着一座死楼，而忽略了先辈遗粹中暗藏的奥秘，自古奇物只待有缘人，这也许便是先贤们将这门奇功藏在金身中的深意所在吧……心法你好生修炼，但不可轻传，并不是每个人照着动作练都能成功的，这一点往后你自然会知晓。”
   “去吧，记住我说的话！”
   长老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引得在场的两个人羡慕不已……
   …………
   三天后，他们四人结束漫长的面壁，出了真武殿便十分默契的两两分开，经过这一次的失败，估计几人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产生交集了。
   江鹤年虽然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没有将龟像的秘密告诉别人，虽然师妹对他来说算不上外人……咳咳……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嘛！
   说守口如瓶就守口如瓶！
   “江鹤年，你怎么总是散漫，走快点行不行啊！”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两个彼此都离不开的人即使闹了再大的矛盾，有时候也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能消除隔阂。
   江鹤年这辈子从很早开始就离不开那个夕阳下放肆奔跑的少女了，也许少女心中也一直住着一个有点傻、但却永远对他言听计从的呆子吧……
   “来了来了，师妹等等我！”
   他憨厚一笑，随后挠着后脑勺回应少女的抱怨。
   “我可告诉你，这次被罚一年不准下山，全都是你害的，你得补偿我！”
   “好！补偿！”
   “唔……这一年你就是本女侠的狗腿子了，以后本女侠叫你往哪儿你就得往哪儿，听到没有？”
   “好，都听你的！”
   旭日下，江鹤年眯着眼睛，对于少女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没有拒绝，活像个莫得感情的点头机器。
   渐渐的，原本嘴中被塞满狗粮的谢云流发现自己又被迷雾包裹，等雾气散去时，周围的一切已经变成了他的房间。
   他知道，这段记忆应该是已经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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