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头上扣着屎盆子

    帮着吴穹阻拦村民的人叫徐侯，人生的如猴子一般矮小精瘦，尖嘴猴腮，村里人都叫他猴子。
   这猴子没爹没妈，是学校的老校长收养了他，所以他一直在下河村小学做帮工打杂，和钱明这一帮过来支教的大学生们关系不错。
   老校长满头白发，佝偻着背，明明才五十多岁，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见吴穹一进门，不住的长吁短叹。
   学校是吴穹唯一能待着的地方了，村民们见着他像是见着四害一样，不是躲得远远的，就是过来驱赶。
   “猴子……你先告诉我，我们走了之后，村子里发生了什么。”吴穹也没上来解释这个解释那个，他自己都不清楚“钱明”之前究竟干了什么。
   “就在你走的第二天早上，有人就发现小花媳妇他家那个痨病鬼老公叫人给掐死了。”
   “更要命的是……他们发现小花媳妇有了身孕，肚子都鼓起来了。她那痨病鬼老公早就动弹不得了，怎么可能会怀孕呢？”
   “你在学校的时候，就和小花媳妇拉拉扯扯，村子里满是你们的闲言碎语，离开村子的前夜，你是不是偷偷去找小花媳妇了？”
   吴穹没法回答，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呢。不过这样的表现显然在猴子眼里就是默认了的意思，他又絮叨起来：“有人都瞧见了，你瞒不过村里人！你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小花媳妇呢！”
   “村长他们拉着小花媳妇去审问，第二天她就跳到村长家的井里头自杀了。”
   吴穹皱紧了眉头。
   “现在我护着你……”校长忽然开口，但是语气却比猴子直接的多，“就是希望你回头是岸。”
   “与人通奸是品行问题，可杀人是犯法的！你私会阿花，还掐死了她老公，这事村里人都清楚！你投案自首，进去好好改造几年就没事了。可你现在回了村里，村长那帮人打定主意弄死你的！阿花已经自杀了，你自己难道没有丝毫的悔过之意么？”老头子越说越气愤，最后忍不住咳嗽了起来，猴子赶紧上前拍打着老校长的后背。
   吴穹默不作声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不管钱明是真“奸夫”还是假“奸夫”，牵扯到人命了，这事情就麻烦了，而且这情节怎么听怎么像现代版的“潘金莲毒杀武大郎”，钱明成了村里人眼中的“西门庆”。
   吴穹等两人的神情恢复平静，幽幽的开口：“你们觉得我是临行前和小花媳妇偷情，顺道杀死了他老公？”
   “难道不是么？”看到吴穹事到如今还要狡辩，校长的脸上浮现出失望之极的神色。
   “他老公都半死不活了，我有必要杀死他么？退一万步……如果我真的动手杀人，不可能不处理尸体的，哪还能让人抓住把柄。”吴穹的话让眼前的两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只是……打个比方。”吴穹无奈的摆摆手。
   “两位不妨想一想，小花媳妇有了身孕，而且小腹隆起明显，这事瞒得过村里人吗？”
   “我和她若真的在一起，早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又何必把她留在村子里。”
   “或者，我只是在玩弄这位小花媳妇的感情，那也该拍拍屁股走人，让秘密烂在肚中。杀了她老公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吗？”
   吴穹此刻倒是有些想通了。
   钱明很有可能对那位小花媳妇是单相思。
   若两人真的是你侬我侬，这钱明最珍视的照片，就不可能只是一张背影照，连个正面都不给拍。
   猴子和老校长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吴穹，半晌没说话，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个理。
   三人对峙了许久，老校长最终只好让猴子将吴穹领到了他们支教老师之前住着的宿舍。
   狭窄的房间里铺着四张木板床，几张又硬又黑的棉絮堆在木板床上，被子也是坚硬如铁，白炽灯并非吊在房顶，而是拖拽着电线挂在了墙壁上，房间原本是杂物间，没有接电线，阴冷狭窄，猴子给吴穹倒了杯水，最后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该回来的，小花媳妇死了……大家都没再想这事，你该庆幸村长没报警。”
   吴穹冲着猴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他从背包里重新掏出了那张钱明珍藏在相册最后的照片。
   灯光阴暗，他仔细的端详着照片上的人，瘦长的背影透着无助和寂寞，清冷幽寂的氛围从画面之内飘荡到了画面之外，吴穹忽然发觉捏着照片的手有点濡湿。
   白炽灯忽然就闪烁了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吴穹微微皱眉，猴子的脚步声早已远去，安静的门外忽然鼓荡着风声，院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吹倒了。
   灯光熄灭，入眼一片昏黑，吴穹不知道照片上沾染了什么。
   “猴子！我这灯泡坏了！”吴穹叫喊起来，只是门外没人应答，他无奈的掏出手机，微弱的荧光照耀下，指尖显现出一片血色。
   吴穹眉头微皱，血迹只是从眼前闪过便消失殆尽。
   “砰！”木门突然紧闭，发出闷响。
   院子里的冷风幽咽起来，吴穹拉扯着门把手。
   “吱呀……”夜色冥冥，冷风阵阵，明小婉探出头来，再次被吴穹按压了下去。
   他听到了冷风中微弱的脚步声，从院子那头缓缓靠近自己的房门，然后缓缓停住，吴穹能感受到周遭的寒意在攀升。
   有东西靠近了。
   近在咫尺。
   手术刀的冰冷触感给吴穹带来了些许安全感，他忽然听到身后沙沙的响声。
   蓦然回头，木门上开始浮现歪歪扭扭的血字，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指沾着鲜血一笔一划的书写。
   “是……你……吗？”诡异的血字如同扭动的虫子，冷风吹散了蔓延而出的血腥味，吴穹默不作声。
   血字只是在木门上存在了片刻，便一点点的重新渗透进了老旧的木门，消失不见。
   “刚刚有人过来了。”藏在娃娃里的明小婉终于探出了头来。
   “我知道。”
   “对方很邪门很危险！”
   “嗯。”
   “她是不是你要……解决的目标？”
   “别着急。”吴穹没有回答明小婉的问题，而是盯着木门沉默了半晌。
   院子里的冷风早已停止，房间里沾满灰尘的灯泡又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吴穹重新拿起了照片。
   背影回头了。
   照片上显现出一张惨白消瘦的脸，两行血泪从黝黑的眼眶流出。
   饶是他身经百战，也被照片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发现又是错觉，照片里消瘦的背影一动不动。
   吴穹发觉有人盯着自己，警觉抬头，猴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
   “村长带着他两个儿子来找你麻烦了！你快躲起来吧！”猴子胆子不大，眼前事情紧急，他说起话来声音都打颤。
   猴子说话间，门外就开始有闹哄哄的响动，土狗开始狂吠起来，手电筒的光亮也开始在学校外面晃荡。
   “现在躲恐怕来不及了，看来村里人对于我这个杀人偷妻的‘奸夫’是恨得牙根痒痒，欲除之而后快。”吴穹坦然的看着猴子，没有丝毫惧怕的感觉，院子外头一声爆响，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扛着钢筋的粗壮汉子直接将河村中心小学的老旧木门踢成了碎片。
   当先走在所有人前头的是个矮胖的老头，左右各站着两个身形健壮且长得一般凶恶的年轻人，两人神情不善，手里杵着铁棍钢筋，他们鹤立鸡群，却还一左一右的以这老头为尊，多半就是所谓的村长和他俩儿子，其他村民鱼贯而入，群情汹汹的样子，有人还带着自家的狗，狭小的院子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还没到开家长会的日子呢。”吴穹打量着眼前的这帮人。
   村长冷哼一声：“原本阿花那个贱人自杀了，这事我就当是彻底了了。没想到你这个奸夫敢回来找她！今天我们过来，就是要连你也一并收拾了，告慰徐有财的在天之灵！”
   他的两个儿子一马当先的走了过来，这下连猴子也不敢拦着，瑟缩到了一旁，吴穹脸上笑吟吟，眼睛却一直盯着村长：“你们还要来杀人不成？村子里你说了算，我却是村外的人！”
   “臭小子！在这里，我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一只大手直接抓住了吴穹的肩膀，另一边响起浑厚低沉的冷笑声。
   村长这两个儿子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一个叫徐正龙，一个叫徐正虎。说话的是哥哥徐正龙，抓住吴穹肩膀的却是弟弟徐正虎。
   藏在内兜的娃娃蠢蠢欲动，被吴穹继续按压着。
   “杀人犯法，你以为我们跟你一样，不过我们也没打算要把你送到牢里。”徐正龙再次冷笑，“你得先去徐有财的坟前磕一百个响头……”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大学生，你家里有钱……咱们手里捏着你杀人的秘密，磕完头谢完罪之后你得给村子里的人一点点封口费……当然，这些钱会由我父亲向乡亲们代发。”徐正龙的冷笑声不绝于耳。
   吴穹撇了撇嘴，这帮人果然不是东西。
   “磕头……赔钱……都可以。”吴穹优哉游哉的说道，他盯着徐正龙，“我只有一个问题。”
   虽然早就料想到钱明会低头，但是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村长和他的儿子脸上还是禁不住露出了喜色，徐正龙朝着吴穹点点头，只要他老实配合，随便怎么问都行。
   “徐阿花……是怎么死的？”
   徐正龙眉头一皱，他老爹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眼前忽然就寂静了下来。
   吴穹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壳。
   猴子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吴穹和村长一行人的对峙。
   远处传来了焦急的呼喝，打破了沉默。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光头火急火燎的冲进了院子，面色惶恐不安，整张脸煞白难看。
   “嚷嚷什么？”村长揪住对方的衣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有屁直接放！”
   对方捂着脸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看见……井里……井里往外冒着头发……”
   空气瞬间如同冰结了一般，凉意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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