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最怪异与最正常

    吴穹闻到了那股若有如无的鱼腥味。
   “奇怪……”明小婉突然低声惊叹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情况，“那个房间里的女人好奇怪！”
   吴穹一动不动的盯着门缝，明小婉接着喃喃的说道：“她太干净了。”
   “在这个被阴气笼罩的小村里，竟然还有完全没被阴气污染的人，就是这个房间里的女人。”明小婉指了指紧闭的木门，吴穹眯缝着眼睛。
   “哗啦……”流水响动，门缝中溢出水痕，那股鱼腥味越发浓重，横眉将手搭在了吴穹肩膀上。
   “徒弟！里边是傻子的媳妇在洗澡，你看归看，小心点别让傻子发现了。”横眉道人一副他很懂的样子，让吴穹颇为无语。
   这片村子叫赵家村，傻子的本名叫做赵半柱，至于小豆包，是他在种豆子的地方捡来的。
   傻子家的晚饭比较简单，就是一盆烤地瓜，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啃地瓜，赵半柱的媳妇并没有过来。
   门缝里还渗着水，赵半柱的老婆好像一直在洗澡，空气中始终荡漾着鱼腥味，这让横眉莫名瘆得慌。
   “你……你媳妇不来吃饭吗？”横眉一边啃着软烂的地瓜，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哦……我媳妇她吃不了这个。”赵半柱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她的晚饭我得单独准备。”
   “我看她一直在洗澡，是不是有点不舒服？”横眉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左边的房门，又谨慎的缩了回来。
   “她……”神情坦率的傻子忽然变得有些支吾，他苦笑一声，无奈的看了横眉一眼，“她确实得了怪病，要整天洗澡才舒服，我也没钱给她治病，就只能这样了……”
   听到赵半柱的媳妇是身体不好，横眉眼中的恐惧稍稍减轻，抬眼望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和桌上干巴巴的烤红薯，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我学过一些医术，要不要我帮你媳妇看一看……”
   吴穹瞪大眼睛，这老骗子什么时候学过医？还是说他恢复了一点记忆？
   “不用了！谢谢！”谁知赵半柱非常干脆的拒绝了横眉的主动帮忙，“她这个病没什么太大问题，就不麻烦了。”
   吴穹和横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蹊跷之色。
   大概猜到了赵半柱对于自家老婆的话题很敏感，横眉迅速调转话头道：“话说这黑爷爷作祟究竟是怎么回事？方便跟我这个外人讲讲吗？”
   “跟你讲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驱邪不成？”小豆包在一旁忍不住低声嘲讽起来。
   横眉气得龇牙咧嘴，却又无可奈何，赵半柱微微皱眉，心中似乎对这个话题有所恐惧，不过他哆哆嗦嗦的，竟然也娓娓道来的讲了起来。
   在赵家村西边有一口深潭，叫做阴龙潭。
   这阴龙潭还有些来历，据说天宫上行云布雨的黑龙王因为降雨误了时辰，遭了玉帝贬黜。玉帝老爷在赵家村给他挖了个洞，让他在洞中思过万年，这玉帝为黑龙王挖的水牢，就是阴龙潭。
   传说虽然无据可依，但阴龙潭确实有几分神异，或者说邪异。
   自打赵家村的人在阴龙潭附近定居，数百年光景，阴龙潭周围数十米的地方，始终都是一片森寒笼罩，酷暑之日，站在谭边，如同身在数九寒冬，阴冷砭骨，到了冬天，阴龙潭周围更是森寒难耐。
   而且，这阴龙潭经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掉下去，等到把人捞上来的时候，那人早就冻的僵硬，因为时常有人溺毙在阴龙潭，那里也成了赵家村人的禁地。
   据村里的老人讲，那是阴龙潭里的黑龙王爷爷在勾生人的魂魄，因为玉帝老爷已经忘了他，黑龙王的愤怒就发泄在了普通人身上，路过的生人都要被他拖进阴龙潭，吸干魂魄而死。
   “所以这黑爷爷……以前可是龙王呢！”赵半柱神情紧张，却又无比认真的说道。
   龙王？原本信心满满的横眉道人一听到黑爷爷的来头，心气登时就泄了大半截：“这……这只是传说吧……你们这小地方哪还容纳的下龙王……嘿……骗人的吧。”
   “我有一个疑问。”反倒是吴穹，若有所思的看着赵半柱道，“既然那里被当成了禁地，为什么还是会有人淹死在那里？”
   哪知赵半柱摸了摸脑袋，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他还真有点回答不上吴穹的问题。
   “据说……黑爷爷会勾魂。”说话的是小豆包，“我是听村子里其他小孩说的，他们说黑爷爷会到梦里找大人或者小孩，在梦里将他们骗到阴龙潭淹死。”
   “可今日出殡的人，并不是被淹死的！”吴穹想了想从棺材里掉出来的尸体，那人很明显是受惊吓而死。
   “因为现在的黑爷爷已经不是黑爷爷了。”赵半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听得横眉在一旁抓耳挠腮。
   “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横眉翻了翻白眼。
   “我干爹的意思是……黑爷爷已经死了，现在是它的魂魄在作祟！”小豆包眼中的恐惧之色越发清晰，他小肩膀抖了抖，说话的声音开始发颤，“村里人请了个大师过来，将黑爷爷给降服了，还封了阴龙潭，后来……后来村子里的人就染上了一种怪病。”
   小豆包睁着眼睛，他神情诡谲的看向吴穹道：“得病的人手上开始长鱼鳞，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黑爷爷就会找那些长了鱼鳞的人的麻烦，已经死了好多人了。而且……死的人好像一年比一年多。”
   这么凶残？横眉道人越听越不对劲，他已经有点打退堂鼓了。
   “算上今天出殡的那个，今年已经死了四个人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增加人数。”话说到这里，小豆包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忽然间，左边的木门传来轻轻的敲打声。
   “扣扣扣！”一旁的赵半柱立刻回过神来，他张了张嘴，神情紧张的说道：“光顾着跟你们聊天，都忘了给我媳妇准备晚饭了！你们坐着！”
   赵半柱念念叨叨的离去，吴穹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吴穹看到赵半柱似乎拎着一个木桶从门外走了过去，空气中荡漾着血腥和鱼腥味混杂的味道，赵半柱神色匆匆，似乎很紧张，一路疾走过去，他从侧门进入了妻子的房间，哐当一声将房门关紧。
   明小婉看到了木桶里的东西，是生的小鱼小虾。
   旁边的横眉似乎在思考别的什么，他并没有注意到赵半柱的奇怪，吴穹看了看埋头吃红薯的小豆包，低声问道：“你干妈的晚饭……好像是生鱼虾。”
   小豆包的身子微微一颤，他艰难的咽下嘴里的红薯，有些紧张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眼神似乎在刻意躲闪着什么，吴穹躬下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小豆包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害怕……你别问了！”小豆包站起身，他扔下红薯，望着左边的房门微微颤了颤，随后面色阴沉的逃开了。
   小豆包跑到了离赵半柱的土屋数百米远的小鱼塘，满头大汗，撑着柳树不停的喘息。
   “你感觉……你的干妈可能不是人……对不对？”吴穹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小豆包身后，吓得他不住尖叫。
   小豆包捂着狂跳不已的心口，望向吴穹的眼神变得异常惊惧：“你……你怎么知道？”
   随后小豆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躲闪的想要退开，结果发现退无可退。
   “再往后走你就得掉下去了。”吴穹插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小豆包，后者慌乱的抓住柳树枝，勉强让自己站稳脚跟。
   “你为什么不停的追问？”小豆包眼神躲闪，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因为好奇。”吴穹抬手抓住小豆包的肩膀，在他慌乱无措的时刻，将他拉到了安全的位置。
   不知怎的，吴穹温暖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让他有种心神安定的感觉，小豆包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吴穹：“我是害怕……但是我干爹他很爱干娘，在我干爹捡到我的时候，干娘就已经是他的媳妇了，这些年，我从来没有看到干娘从房门那头走出来过。”
   “她在那个房间里待了至少十年，也许更长时间，我没敢问我干爹。”一想到自己干娘的奇怪之处，小豆包就觉得分外害怕，“而且她每天都要洗澡，每次我走过她门口，都能看到从房间里渗出来的水，还有……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吃的是红薯，米饭，她却要吃生的鱼虾。”
   小豆包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此刻他仿佛在向吴穹倾诉内心的恐惧：“这么多年，我就见过我干娘一次，她很漂亮，也很白，就是白到透明那种，看起来冰冰冷冷的，躺在水桶里不说话，整个人湿漉漉的，她就像那种鬼故事里的女鬼……你能明白吗？”
   小豆包打了个寒颤。
   以魂魄形态站在吴穹身边的明小婉，望着小豆包心有戚戚的模样，有些无奈的说道：“可那个女人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大活人，最奇怪的是，她还是整个赵家村最像人的存在，没有沾染半点阴气，干干净净。”
   小豆包的描述和明小婉的评论，让吴穹忍不住微微摇头：最异常的人反倒是这个地方最正常的存在，这赵家村确实邪门。
   黑暗中，一双苍白莹洁的手将木桶里宰好的小鱼捞出来，女人张开小嘴，如同化外野人一般啃食着生鱼，血水顺着脸颊流淌，赵半柱温柔的用毛巾擦拭着女人嘴角涌淌的鱼血，安静的看着女人将一整桶鱼虾吃完。
   女人的吃相很粗蛮，她甚至连鱼刺都没有吐出来，赵半柱用抹布擦拭着地面上的血迹，女人转动着眼珠子，面无表情的盯着赵半柱收拾一片狼藉的地面。
   片刻之后，赵半柱将抹布扔到木桶里，走到女人面前，抱起她冰冷柔软的身体，缓缓向旁边的大木盆靠近。
   木盆里的水泛着一股鱼腥味，面无表情的女人刚刚滑入木盆，脸上一下子就露出温柔的笑意，她呀呀的叫了两声，如同尚未学会说话的孩子，用自己的方式向赵半柱表达了谢意。
   赵半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腼腆一笑，拎着木桶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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