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追逐皮囊的怨魂

    夜色深沉，洛如龙的鼾声响起，吴穹望着夜雨潇潇，微微出神。
   忽然间，玻璃窗外传来哐哐的低响。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敲打着窗外的玻璃，吴穹顺着声响看了过去。
   雨水在玻璃窗上晕开了一个模糊的小手印，仿佛有人将手贴在玻璃窗上，明小婉嗖的一声钻出来显现行迹。
   “外面有东西！”明小婉和吴穹对视一眼，那模糊手印渐渐消失，水流汇聚成了一个字。
   逃。
   在雨水的冲刷下，这个浮现的流水字眼瞬缓缓消失，只留下默默无语的吴穹盯着窗外，若有所思。
   “刚刚是个怨魂。”明小婉低声说道，“而且……那怨魂的样子，似乎是个年龄不满十岁的小孩。”
   “是不是被剥皮案凶手杀死的小孩？”明小婉神情焦灼的看向吴穹道。
   “这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判断出来。”吴穹摇了摇头，“不过那怨魂叫我们逃走，这说明他在这韦家大宅中遭遇过危险的事件，并因此死亡。”
   “亦或者，这只是个陷阱……那怨魂只是想将我们引出韦家大宅。”
   吴穹推开了窗户，从韦家大宅的二楼跳跃到屋后的空地，雨伞遮挡不住倾泻的雨水，刚迈出两步，吴穹已经被雨水湿透了半边身子。
   浅浅的水泊泛起涟漪，冰冷的阴风让雨水之中的树木发出凄厉的哀嚎。
   忽然间，吴穹感觉到了林子的缝隙中，似乎有一双冷冽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他，不需要明小婉提醒，吴穹迅速的锁定了那双眸子的位置，他转过头，瞧见一团模糊的白影在雨雾之中消失。
   伸手扒开低矮的草丛，吴穹一手撑着伞，朝着那团白影消失的位置缓步走去。
   “为什么要让我逃？”吴穹朝着虚空低声问道。
   淅沥沥的雨声之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吴穹循声回头，什么都没有出现，明小婉缓缓的凝聚身形，黢黑指甲在雨夜中如同油亮的刀锋，吴穹轻轻的按住明小婉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动。
   原本靠近过来的脚步声，似乎又踏着泥泞的小路迅速的远去，明小婉不经意间散发的威势，似乎吓走了躲在黑暗中的幽灵。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是想和你见一面，只是想知道这里的秘密，请不要躲藏。”吴穹无奈的朝着虚空解释起来，那脚步声忽然停驻。
   黑暗中，那团模糊的白影再次显现，这一次吴穹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一个苍白的小男孩，瞪大着无辜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吴穹。
   也许是感受到吴穹微笑中的善意，这团瘦小的灵魂没有继续逃避躲藏，而是紧张的等待着吴穹的靠近。
   “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么？”吴穹小心翼翼的看着小男孩的灵魂，低声问道。
   耳畔响起清脆的童声。
   “我在找我最宝贵的东西。”
   宝贵的东西？
   吴穹眯缝着眼睛，他疑惑的转过头，韦家大宅在雨雾中朦胧的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如同一座黑曜石雕砌的旧城堡。
   “谁夺走了你的东西？”吴穹疑惑的看着小男孩的魂魄，后者微微摇了摇头。
   小男孩伸出了自己的手，抓住了吴穹的手，明小婉下意识的抬起鬼爪，吴穹朝她轻轻摇头。
   下一个瞬间，吴穹的意识就被拖拽到了荒无人烟的乡野街道，落日余晖将天边的一切印的血红。
   周围的小孩纷纷的离开，吴穹漠然的环视着周遭的一切，忽然间，一只粗糙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一个头发蓬松的老人，慈眉善目的瞧着吴穹，他另一只手提溜着一只画工精细的皮影人偶，笑眯眯的走过来，将人偶递给了他。
   “小鬼……喜欢吗？喜欢就送给你……”老头将人偶递到吴穹的手里，一股子不受控制的喜悦感涌上心头。
   他似乎进入到了小男孩旧日的记忆片段。
   吴穹吸了吸鼻涕，傻笑着点头：“喜欢！”
   老人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这东西我不能白送给你……你得用最宝贵的东西交换才行。”
   说话间，老人的神色变得异常的狰狞，他伸手按住了吴穹的脑袋，眩晕感充斥着吴穹的身体，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和昏黑，意识渐渐飘荡消失，吴穹甩了甩脑袋，满头冷汗的惊醒过来。
   明小婉有些紧张的握着吴穹冰冷的手。
   “你……你没事吧？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随后她怒目注视着吴穹身前那个小男孩的怨魂，吓得对方缩着脖子，抱头蹲下。
   “我没事……他只是在将我拉入他本人的记忆世界而已。”吴穹吞咽着口水，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幽冷。
   “那个老头……夺走了你的身体？”
   小男孩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关于他记忆的画面再一次投影到吴穹的脑海，从冰冷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的小男孩，看着父母焦急的身影从自己身边经过。
   他追逐着父母呼喊着自己名字的背影，来到了村子旁边的无名小河。
   失去了皮肤的尸体在河水中起起伏伏，父母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小男孩站在河边，心中只剩下绝望和恐惧。
   ……
   黑暗的画室中，藏着黑色皮影偶的檀香木盒子微微抖动了一下。
   画室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神色匆忙的身影，幽微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露出韦白苍白虚弱的面容。
   他咬了咬牙，从兜里摸索出钥匙，小心翼翼的捅开了画室的门锁。
   正在他即将推门而入的时候，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冰冷锐利的刀锋在幽暗的空间中闪烁着寒光，刺入了韦白的后腰。
   行凶的人似乎对韦白有着滔天的恨意，握着尖刀对着韦白不停的猛刺。
   挣扎之中的韦白用尽全身的力气回头，他露出惊骇欲绝的表情，伸手想要抓住行凶者，却双手一软，两只手顺着行凶者的衣物滑落下来。
   意识逐渐模糊的韦白似乎摸到了行凶者衣服里的东西，回光返照间，他将行凶者内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然后沉重的摔倒在地。
   行凶者由于紧张，正不住的喘息着，他吞咽着口水低下头，韦白已经停止了呼吸。
   然而诡异的是，韦白的身体虽然被连续穿刺，可他身上只是流出了些许血迹，换做其他人，此刻恐怕已经鲜血泉涌，周身完全化作一片血泊了。
   行凶者来不及多想，他望着手中的血迹，紧张的推开了画室的门。
   黑暗的画室里，那幅布满精妙花纹和图案的高僧皮囊，仿佛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静静的注视着拖拽尸体的行凶者，画室里的空气比屋外要阴冷许多。
   行凶者搓了搓手，他将尸体藏在画架后面的角落，然后安静的躲在门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门口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门锁响动，新的闯入者用手帕包裹着门把手，将房门缓缓推开，黑暗中浮现出方管家紧张的脸。
   他小心翼翼的关紧房门，完全没有注意到，在离他不足三米的阴暗角落，有个人正发出低沉的呼吸声，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的一切行动。
   方管家的目标是那副被白布蒙住的新作《命运三女神》，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画布上，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离画架一步之遥的位置，正摆放着韦白的尸体。
   方管家的喉头缓缓晃动着，他搓了搓手，将画布微微掀开。
   然而眼前的一幕令他瞬间瞪大眼睛，脸色煞白。
   画布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作，入目一片雪白。
   行凶者似乎也没意料到眼前的情况，目瞪口呆的盯着空白画布，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让方管家也察觉到了。
   恍惚回头，方管家还没有看清楚对方究竟是谁，对方如同黑暗中的猛虎一般扑了上来，他随手抄起了旁边的一座石膏像，敲打在方管家的脑袋上，将对方砸晕了过去。
   遭遇如此重击，方管家沉重的摔倒在地上，奇怪的是，他的额角并没有淤血的痕迹。
   只是行凶者来不及多做思考，他讶然的盯着空白的画布，慌乱的看了一眼尸体，最后无可奈何的将钥匙塞进了韦白尸体的衣服里，匆忙逃离了现场。
   ……
   于此同时，洛如龙被一个噩梦惊醒了。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荒野草地中追逐着姚明雪。
   天空一片昏黄，他神情焦灼，即便被锋利的茅草割伤了脚踝和手臂，他也不在乎。
   姚明雪的身影穿过荒野的草丛，钻入了幽深的密林。
   风声之中似乎藏着野兽的喘息，落叶划过视线，阴冷黑暗的缝隙之中似乎藏着无数双通红的眼睛，正直勾勾的注视着洛如龙。
   姚明雪停下了，森林入口处的树木仿佛活了过来，挪动着硕大的身躯，堵塞住了返回的通道，手臂粗细的藤蔓攀爬到树干之上，结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不仅拦住了洛如龙的出路，更让幽深的密林变得越发晦暗。
   “不要再跑了……”洛如龙谨慎的观察着周遭的动静，他轻手轻脚的走近姚明雪的身后，“跟我一起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姚明雪僵硬的回过头。
   她的眼睛一如密林里那些诡谲森冷的眸子，散发着骇人的红光，洛如龙微微愣神。
   “为什么要回去……我属于这里。”姚明雪嘴角微微上扬，忽然间，她的皮肤开始诡异的蠕动起来，和她的肌肉分离，发出撕裂的轻响，鲜血顺着她的眼耳口鼻涌流，雪白的皮膜膨胀着，在倏忽之间开裂。
   她的皮囊和她的肉身分离了。
   洛如龙瞪大眼睛，雪白的皮囊向他伸出了手，洛如龙从床上翻滚下来，冷汗湿透了全身。
   ……
   窗外的雨声依然绵密磅礴，洛如龙手脚发抖，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脑袋有些发胀。
   吴穹并不在他身边，这让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呼喊了两声依然没有人回应，他迅速起身，推开房门，朝着姚明雪的房间急奔而去。
   因为吴穹不在身边，他只能孤身一人在黑暗的长廊中狂奔，来到姚明雪的房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
   周围是如此的安静，也许自己不该因为一场噩梦而如同神经质般的敲响对方的房门。
   忽然间，洛如龙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微不可查的惨叫声。
   洛如龙亡魂大冒，他一脚踹开姚明雪的房门。
   黑暗中，一个轻飘飘的影子抱着昏死过去的姚明雪，从窗口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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