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我也不知道啊……”魏倾急得跺了跺脚,刚刚魏成光派人将她和赵秀放了出来,她便猜到是赐婚圣旨来了,还想着自己终于熬出了头,结果却是个侍妾!
   侍妾是什么,也就比一般的丫鬟身份高一点,还真应了方晴雅的那句话,自己在二皇子府上的身份还没有在魏府做个庶女身份来得高!
   “行了,”赵秀虽也是心中烦躁,见着魏倾这般神情还是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道,“你莫急,那公公不是说了吗,你是入了二皇子府的头一个女子,这一进门便是当仁不让的女主人,来日里若是产下个一男半女,这位分肯定也是要往上涨的。”
   听着赵秀这般安慰,魏倾心中方算是好受了一些。正好此时魏成光送了那公公回来,收了一脸的喜色,仍旧是前几日那般冷漠,随意地瞥了魏倾和赵秀一眼说道:“既然圣上已经下了旨意,便准备着吧,这两三日无事便不要出门。”
   “我都已经要出阁了,父亲还是打算禁着我的足吗?”魏倾上前一步,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定定地看着魏成光说道,“父亲当真不顾一点父女情分了吗?”
   “父女情分?”魏成光冷冷一笑,“我同你早就没有什么父女情分,正好二皇子肯收了你,你若不愿准备,初五那日直接将你扔上了轿,抬去二皇子府上便算完,左右没有人来观礼,我也丢不了什么人!”
   魏成光不再管赵秀和魏倾,拂袖离去。魏倾在后面气得一边跺脚一边哭,还是赵秀叹了口气,忍住了左胸口处的痛感,说了句:“你父亲说的对,也该准备着了,之前的大红嫁衣也不能用,咱们也是要重新准备。”
   魏倾无法,只能随着赵秀离去。待到魏央归家的时候,立夏方将这件事情讲与了她听。
   魏央轻声一笑,魏成光从前待魏倾极好,现在却连句话都不愿意同她说,想来当真是被赵秀和魏然魏倾三人伤透了心。说起来也是,魏成光待赵秀母子三人不薄,魏然却睡了他的小妾,给他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赵秀和魏倾非但不阻止,反而还帮着他瞒着,任由夏菡腹中孩子的月份一天一天的大了起来。
   元武帝对魏然之事大发雷霆,下令刑部彻查,魏成光身为魏然的父亲自然是要避嫌。他也正好不想帮魏然,也算是乐得清闲。唯二皇子和魏然四下奔走,寻找援助,只是利益明显,生死攸关,愿意伸出援手的大臣是少之又少,二皇子和魏然为着此事是吵了好几回,甚至互相动了手。
   二皇子忙的焦头烂额,甚至去求了李千玟。冀璟对李千玟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将全部的事情剥析开来说与李千玟听,求她去请南唐出手,让南唐给元武帝施加压力,帮上自己一把。
   谁料李千玟虽然相中了冀璟,在这种事情上却是半分都不肯让,直言情感是两个人的事,绝没有亲家之间相互施加压力弄得双方都不好看的道理。
   冀璟急得火烧眉毛,几乎要跪下来同李千玟哭,李千玟却是不管,仍旧对冀璟万般温柔,却是咬紧了牙关闭口不提此事。
   据苏梓椋说,元武帝最近像是对二皇子彻底死了心,不光将从前二皇子的事务尽数转给了三皇子,叫他自己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更是允了三皇子进出议事殿,帮忙处理国事,批阅奏折。
   苏晋还悄悄告诉魏央,元武帝似乎有意召回远在边疆的五皇子。
   这是一个极其不一般的信号,元武帝似乎有意在朝堂之上进行一次大换血。五皇子生母李潇潇,从前甚得圣**,却不知为何于五皇子幼年时期失**于元武帝,连带着五皇子也少年时期便被遣往边关,数年不得归晋阳。
   不过现在看起来,元武帝更像是保护这个真正在自己心尖尖上的儿子。
   三皇子最近颇为受**,在朝堂之上也是如鱼得水,但是德妃在后宫里却没有丝毫张狂,照旧吃斋念佛,日日生活在袅袅上升的青烟里。
   四公主因着李千玟的事情是吃不好饭也睡不着觉,每日无精打采的面色难看,更叫李千玟比了下去。玉贵妃也听说了元武帝有意将五皇子调回晋阳的事情,跑去竹馆居里大闹一场,骂了李潇潇个狗血淋头。有宫人跑着去通报了元武帝,元武帝赶到竹馆局将玉贵妃带走,与李潇潇见面时二人仍旧是面上淡淡的,仿佛初识的陌生人。
   玉贵妃被元武帝劝了回去,趴在元武帝肩头又哭又闹了好久,方才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可怜兮兮地问了一句:“圣上真的要将五殿下调回来?”
   元武帝叹了一口气,将玉贵妃的脸按在了自己肩头,玉贵妃张嘴咬在元武帝肩头,任是满口血腥气也不肯松牙关一分,元武帝连哼一声都不曾,只听见玉贵妃含糊着说了一句:“你和我说过你不爱她……你和我说过的呀……”
   元武帝没有法子,摩娑着玉贵妃一头锦缎似的长发说了句:“玉儿……朕需要朕的儿子……”
   “圣上的儿子?”玉贵妃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牙齿和嘴唇上还存留着元武帝的肩头血,“二殿下和三殿下,哪个不是圣上的儿子!圣上为什么偏偏将她的儿子看得这么重!你都是骗我!”玉贵妃说着说着眼眶中就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当年你和我说……说你不爱她……可你忍了二十年,终于忍不住了……圣上,你明明就没有一刻忘记过她!”
   “放肆!”元武帝拂袖而怒,而后望着玉贵妃通红的眼睛又放缓了语气,说了句,“玉儿,朕是一国之君,有些事情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你僭越了……”
   玉贵妃冷笑一声,泪水划过她的脸颊和尖尖的下巴,她望着元武帝,一脸的不可置信和哀戚,“圣上是一国之君,可圣上莫要忘了自己是怎么坐稳的皇位!若没有我西夏的支持,没有我西夏死在北汉三万条鲜活的生命,圣上觉得圣上会有和臣妾说‘僭越’的这一天吗!”
   “乌和宛玉,你别太过分!”元武帝忽然起身,差点让靠在他身上的玉贵妃跌落在地,“你西夏国力现今如何不用朕提醒你,你是西夏公主,可也是我北汉妃嫔,还是摆正自己的位置,看清自己的身份!”
   “好好……”玉贵妃连说几个好字,眼睛瞧起来和唇边的鲜血一样红,她的右手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不叫自己的巴掌扇到元武帝的脸上去,“算我乌和宛玉看错了你冀煜!当年你万般温柔,亲口在我耳边许下诺言,说是今生都会对我好,我西夏勇士还有三万条亡魂徘徊在这晋阳城不得安眠,圣上就和我说出这种‘僭越’、‘位置’、‘身份’的话来!我西夏是没落了,可圣上别忘了,当年若不是我选择了圣上,而今未必会是你冀煜坐在这个位置上!”
   “啪!”玉贵妃没有扇的巴掌被元武帝扇到了她的脸上去,元武帝右手颤抖,满目通红,对着玉贵妃低声吼了一句,“当年若不是你,我何至于叫潇潇和五儿受这么多年的苦,朕是一国之君,二十年来待你如一日你还不知足,乌和宛玉,我看你是需要静思一段时间来反省自己了!”
   说罢,也不待玉贵妃反应,元武帝便挥袖而去,临走前吩咐了身边的公公道:“传旨六宫,将玉贵妃禁足半个月,无诏不得探视!六宫事务暂由德妃管理!”团布豆圾。
   那公公赶忙弯着腰应下,元武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安宁殿,只剩下玉贵妃一个人缓缓滑落在地,泪水如泉涌,打湿了自己的衣袖。
   正月初五,刚过春节没多久,整个晋阳仍旧是热闹得很。家家户户的灯笼尚未撤下,傍晚时分微微发红,叫人瞧着甚是暖心。
   老张和王叔正在悦香楼里吃酒,老张不胜酒力,喝得东倒西歪,正打算告辞回家,却听得桌对面的王叔说了一句:“老张啊,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初五呗,”老张打了一个酒嗝,满不在乎地说道,“难不成是大年初一啊!”
   王叔嫌弃地在鼻子前扇了扇手,往后倾了倾身子说道:“我还不知道是正月初五。今日是二皇子纳妾的日子。你可知道?”
   “纳妾啊,”老张随意地挥了挥手,又打了一个酒嗝说道,“你现在是闲得很,人家纳妾你也管。赶明儿收了一个丫鬟你是不是也要去打听打听那丫鬟年方几何是否婚配家中可有田地财产……又不是娶妃……”
   王叔被老张的酒嗝熏得屏起了气不说话,老张又是一个酒嗝打得自己有点恶心,冲到窗口就打算吐,却猛地瞧见一顶小轿打楼下经过。老张只觉得一阵清明穿过自己的脑子,转过头去问了王叔一句:“纳妾?你是说二皇子纳妾?”
   “嘘,你小点声,”王叔看了看四周的人,确定没有人看自己方才上前和老张一起趴在窗口小声说道,“虽说差不多人人都知道,你也别这么张扬。的确是二皇子纳妾,纳的就是魏尚书的长女,昔日里名满晋阳的倾城小姐。”
   老张歪在窗口,瞧着那小轿慢慢走出自己的视野,打了个酒嗝说道:“这二皇子也当真有艳福。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就做了个妾……魏尚书倒也舍得。”
   “皇家之事,咱们怎么知道呢。”王叔若有所思地靠在窗口说道,“兴许是为了笼络二皇子吧。”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老张和王叔在窗口处吹了好一阵的风也是清醒了,结了账便往家走,谈话里还是平时那些家长里短,仿佛忘记了刚刚看见的那顶小轿,而此时轿中的魏倾,则是双手紧握,恨不能将身上那件桃红色的嫁衣捏出水来。
   桃红色桃红色,临了,她还是要穿桃红色!
   魏倾想起自己今晨在屋内梳妆的时候,想要做最后一次努力,提了裙摆往魏央的院子里跑去,正好在门口撞见了言笑晏晏的魏央。魏央捧着一盒簪花,歪着头对她笑着说了一句:“大姐急什么,妹妹还未去送礼呢。”
   魏倾正愁不知如何和魏央开口,现下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地说了一句:“好妹子,从前万般都是姐姐不对,你原谅姐姐,将你那镯子送与姐姐做礼可好?”
   “哪个镯子?”魏央敛了鬓旁碎发,随意一笑,“姐姐喜欢便去梳妆匣里捡吧,虽是为人侍妾,到底也不要栽了面儿。”
   魏倾如何听不出来魏央话中的讽刺,只是事到临头她顾不得脸面,只想着自己拿到了镯子就可以做正妃,做皇后,就可以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便是妹妹腕上这个,”魏倾想要伸手去拿,魏央却是偏手躲开,“怎么,妹妹不舍得给了?姐姐只要这一个,妹妹便割了爱好不好?”
   “恕妹妹难以从命,”魏央将那盒簪花塞在魏倾怀中,“此物乃是家母遗物,不可轻易赠人。”
   魏倾想要伸手去抢,却想起来冀璟交待过她万万不可毁了那镯子,正犹豫着,给她绞面的人已经追了过来,手里还攥着一根白线,匆匆忙忙地说了句:“大小姐,二皇子那边就快派人来了,虽说这纳妾不讲究吉时,到底也不能太多耽误啊……”
   魏倾被这绞面的人一耽误,这边魏央就闪了身子进了门,魏倾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今生全部的希望都泯灭在了魏央的手中。
   魏倾仍旧在回忆着,却是轿身一停,只听得外面喜娘说了句:“倾主子请下轿吧,殿下在屋里等着呢。”
   十里红妆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她的夫君没有骑着高头大马去娘家迎她,甚至到了门口都要自己进去!侍妾侍妾,说到底,连个妾都不如,不过是个侍奉主子的奴婢罢了!
   自己堂堂魏府长女,也是名满一方的倾城小姐,到头来,却要做一个奴婢!
   可是已经到了二皇子府门口,万万没有再回去的道理,魏倾只能从轿中伸出一只手来,搭在喜娘的手上,跨了火盆洒了公鸡血,不必拜祠堂,不必拜天地。只将她送到了二皇子府上的一处偏院,关上了门便算完了礼。
   整个偏院都萧索得很,正是冬日,花草皆凋零,连株点缀的梅花都没有,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小院子,比魏倾在魏府时住的不知要差上几倍。
   屋内也是一片简单,没有鸳鸯红烛也没有合卺酒和大枣桂圆,魏倾独自坐在一片冰凉的锦被上,搅着一方帕子心里莫名升起了几分紧张。
   毕竟是她的大婚之日,一个女人也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了,魏倾面上浮起几分娇羞,想着自己一会儿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夫君。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夹杂着几阵笑声,魏倾于笑声之中听出了冀璟的声音,他说:“我带你们看看去。”
   魏倾心中一喜,自己虽说只是个侍妾,二皇子却也宴请了宾客,可见是极其看中自己的,魏倾心中这样想着,娇俏地抬起头来,温柔地唤了一声:“夫君~”
   话音未落就见冀璟推门进来,后头还跟着四公主并李千玟和方晴雅以及几位小姐。
   “夫君……这是?”魏倾一时有点懵,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方晴雅表情夸张地冷笑了一下,“这年头连一个侍妾都能在人前管皇子叫夫君了?臣女瞧着这二皇子府上没有女主人,四公主身为妹妹也该帮忙看管一下。”
   魏倾被这话说得面上一红,抬头去看冀璟却只见他一脸浅笑,像是没有作答的打算。魏倾自己坐在榻上是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方小姐说什么你没听清吗?”四公主仰了仰下巴,睥睨着魏倾道,“不过是一个侍妾,也敢做起主子的架势来,我与皇兄都在这里站着,你自己在那里坐着还懂不懂规矩!”
   魏倾被四公主唬住,赶忙站起身来,可是仍旧自己站在这边,面对着对面的一群人。
   “璟哥哥是纳了个傻子吗?”李千玟轻声一笑,语音婉转叫冀璟心头一颤,四肢百骸都舒爽得很,“我父皇便是睡个丫鬟,可也不睡这不长眼力见儿的呢,瞧瞧咱们都在这儿站了多久了,连口水都没有。”
   魏倾一时间未能反应过来,还想着能在李千玟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是二皇子府上的人,因此微微一笑,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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