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元乾帝瞧见太后这般样子愈发癫狂,直接抬脚往那佛像身上踹去,又挥袖扫落了全部的贡品和香炉,红着眼睛吼了一句:“拜佛拜佛,朕瞧着母后日日拜都拜傻了去,朕明白告诉母后,这佛祖何德何能能决定朕的生死荣辱,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母后以后还是别老用这些话来搪塞朕,朕决定的事情,便是母后也不可更改!”
   “造孽啊……”太后扑倒在地,扶起香炉之后又抬袖去擦那佛像,口中喃喃念着恕罪,反手便给了元乾帝一个巴掌,“混账!还不快给佛祖叩拜,说你都是无意!”
   元乾帝受了太后一巴掌,咬着牙点着头说了句:“母后还是自己叩拜吧,朕便是真有一日暴尸荒野了,也算是朕自作自受,绝不来求什么佛祖保佑,母后以后若是一直如此,便不怪朕与您不亲近了。”
   太后眼中已经是含了泪水,元乾帝却是不理,直接甩袖走出门去,只留太后一个人在佛像面前喃喃念着经,扣头说了句:“吾儿无心顶撞,还愿佛祖原谅。”
   元乾帝这边又回了殿中打算与李千昊喝酒,面上半分不曾流露出不开心的神色,仿佛刚刚在太后宫中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没想到元乾帝刚刚走到殿外,却瞧见门口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屋内还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你混蛋!你该死!”四公主的声音划破苍穹,听着震得人的耳膜疼。
   元乾帝推开门来,不耐烦地说了一句:“落月,你又在闹什么?”
   李千昊一开始紧紧地桎梏着冀落月,见元乾帝进了门,方才松开手来,冀落月拼命地甩开李千昊,跑到元乾帝面前,拉住他的袖子抬起哭得满是泪水的脸来,哽咽着说了句:“皇兄,他害死了我母妃,害死了表哥,你杀了他,好不好……”
   “胡闹!”元乾帝甩开冀落月的手,瞪圆了眼睛厉声说了一句,“朕瞧着你是这几日过得太舒坦了,成天这般恣睢妄为,朕便是待你太好了,好生禁你几日的足,瞧瞧你还敢不敢!”
   冀落月使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哭得红肿的眼睛配着这几日消瘦了许多的小脸叫人心疼得很,只听得她哑着嗓子说了句:“皇兄从前对我甚好,如今登上皇位便这般不顾兄妹情谊了吗?”
   “当日那场火都是公主放的,却不知道公主为何能赖到我头上,”李千昊抿了一口酒,轻声笑了一下,全然不觉得如今的场景叫人尴尬得很,“公主这一进门就举刀喊打喊杀,实在是吓坏了在下,若有得罪之处,也还望公主见谅。”
   四公主转过头去,一双眼睛瞪得甚圆,满满的都是恨意,尖声叫了一句:“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碧浔殿我住了那么多年,有没有暗道我不清楚吗?我都知道,是你!是你和我皇兄联合在一起,害了我表哥!害了我母妃!”
   “四公主莫这么说,诬陷在下便罢了,可不能将陛下一起污蔑了。”李千昊面上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我都知道!”四公主像是疯了一般,“我都偷听到了!是你和三哥一起!害了父皇!害了……”
   “啪!”冀落月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元乾帝一巴掌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冀落月捂着红肿的脸,泪水涟涟地望着元乾帝,“三哥,你打我,你从前最疼我的……”
   元乾帝双手颤抖着,已经是气得不行,“从前是从前,你从前也不像现在一般毫无脑子,什么话都直接往外说,朕瞧着你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皇兄……”冀落月抖着下唇唤了一句,元乾帝却是直接开口唤了人进来,“来人,将落月公主送回殿中,一日三餐只管送了饭进去,不许人去瞧!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准将她放了出来!”
   冀落月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失去了从前拥有的全部东西,二哥,父皇,母妃,现在连从前最疼自己的三哥也是变成了脸面帝王,不仅谋朝篡位,还害死了表哥……
   一个宫女进了门来,小声说了句:“公主,请吧。”
   冀落月抬起头来,望着元乾帝阴森森地露?一笑,“三哥,你以后,可要好好的。”
   话说魏央随着那宫女去了李潇潇处,刚进宫门便是一阵清风拂了过来,传来一阵竹子的清香。李潇潇在元武帝去了之后便被封为了潇贵太妃,却仍旧居住在这竹馆居里,不曾挪动地方,左右这竹馆居本身便偏得很,也不会占了新帝将来后妃的位置。台上以弟。
   “见过潇贵太妃。”魏央身上虽是没什么力气,却还是软软行了个礼,一旁的宫女赶忙给魏央搬来了椅子,潇贵太妃点了点头,魏央便在那椅子上坐下。
   潇贵太妃挥手闲散了殿中的宫女,朝魏央笑了笑,说了句:“魏小姐近来可还好?”
   “自然不好,”魏央毫不犹豫地答了句,“不知贵太妃唤臣女前来……所为何事?”
   “我听说,皇上要将你赏赐给南唐大皇子。”
   魏央听言便是一笑,眸中的冷意直冻住了这夏日里的阳光,“在皇上眼里,我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不值钱的,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我若是能帮你,定然是要帮你的,”李潇潇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了句,“只是如今煜儿不在我身边,我到底也是孤立无援,他虽是派人来接我,我却也是不想去,一来未必能逃得出这皇宫,二来他在外面也是不易,带着我也是累赘。三来,我想再见你一面。”
   魏央挑了挑眉毛,疑惑地问了句:“见我一面?”
   “是,我从前也是与锦绣交好,如今见你这副样子,也是心疼,想着我若是去了九泉,怕也是不能和锦绣交待,可我……除了宽慰你怕也做不了什么了。”李潇潇苦笑一下,拍了拍魏央的手说道。
   魏央反手将李潇潇的手握在怀里,露出腕上的镯子来,“贵太妃认识我母亲?那么我母亲从前……可曾与什么人来往甚密?”
   “央儿,有些事情,我本想着你不该知道,可怕这一切都是命,”李潇潇直直地盯着那个镯子,“这命运的可怕叫我担心,我到底该不该将一切都告诉你。”
   魏央叫李潇潇一番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紧盯着李潇潇的眼睛问了句:“臣女不知贵太妃是何意思,还望贵太妃明白告知。”
   “太久了,”李潇潇叹了口气,抬头往南方看去,仿佛思绪飘到了远方,只听得她喃喃说了句,“久到我都快忘了,我是怎么和锦绣来了晋阳,央儿,你若是有办法,便在路上逃走吧。不,央儿,你一定要去南唐,你答应我,一定要去南唐。”
   李潇潇说着便狠命地抓住了魏央的手,魏央被李潇潇的动作骇了一跳,惊呼了一声,“贵太妃娘娘,您怎么了?”
   听见魏央的惊呼声,门外的碧青姑姑赶忙推了门进来,瞧见李潇潇也副样子,也是赶忙上前帮着魏央挣脱开了李潇潇的桎梏,弯腰说了句:“魏小姐快请离开吧,自先皇去了之后娘娘的精神便不太好,前些日子一直念叨着要见小姐,今日精神好了些,方才去求了太后。说起来,娘娘也是个可怜人。”
   碧青一面说着,一面安抚着李潇潇在榻上躺下,小小声对魏央说了句:“门口的小宫女还在等着呢,想必皇上也是急了,奴婢要看着娘娘,便不送魏小姐了。”
   魏央本以为李潇潇会和自己说什么,没想到却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段话,还说了句:“久到我都快忘了,我是怎么和锦绣来了晋阳。”苏锦绣不应该一直在晋阳吗,怎么会和她一起来晋阳。便是李潇潇思绪不清楚了,也不该说出这种话来吧……
   魏央还在这里想着,原来陪着她过来的小宫女却是福了身子说了句:“魏小姐,咱们回去吧,想必皇上也等急了。”
   初夏的风轻微地拂过来,丝毫解不了分毫暑意,魏央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着那小宫女往回走,刚到殿门口却瞧见一个小宫女扶着冀落月往外走。
   魏央正撞上冀落月看过来的视线,冀落月哈哈一笑,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满意了吧,你得不到表哥,我也得不到了,表哥死了,咱们都完了!哈哈哈!”
   冀落月一番话说完魏央直接愣在了那里,然后什么也顾不得,小跑了几步拉住了冀落月的胳膊问了句:“你说什么,冀镡怎么了?”
   “表哥死了,你不知道吗?”冀落月又是哈哈一笑,仿佛瞧见魏央伤心的样子是多么叫人开心的一件事情,“表哥死了,你不能嫁给他了,我也不能了,你开心吗?”
   魏央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冀落月的脸上,不知何时泪水便悄悄爬了满面,“你胡说……冀镡他,不会死的……”
   “魏小姐还是别为难公主了,”李千昊走出门来,揽住了魏央的肩,“咱们明日就要启程去南唐了,这镇南王爷的死讯我说了你不信公主说了你总该信了吧,你也该安心和我去南唐了。”
   魏央挣脱开李千昊的怀抱,一步一步踏至元乾帝面前,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冀镡他信你,帮你,你却负他,害他,冀烨,你会遭报应的,或早或晚,你们都会遭报应的!”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魏央的脸上低落下来,叫她几乎看不清面前人的神色,可是胸中万千恨意兜头涌了上来,叫她恨不能举刀杀了冀烨和李千昊。
   “我告诉你,魏家还有我的人在看着,苏府现在的势力也是大打折扣,新帝登基。我不信苏府敢倾全府之力将你掳了回去,况且这整个晋阳都知道,你是心甘情愿地同我回临安。是同我两情相悦!”李千昊狠命地掐着魏央的下巴。目眦欲裂地说道。
   魏央目光空洞,浅浅一笑,云淡风轻地说了句:“这话殿下已经说过多次,不必再重复。”
   李千昊松开捏紧魏央下巴的手,拍了拍手道:“我知道我已经说过多次,只是怕魏小姐心思太过活络,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来,镇南王爷已经去了,本殿劝魏小姐一句,还是死了那条念头吧。”
   魏央攥紧了手中的一方帕子,这是她从前无事时想要绣了给冀镡的,原本没想好花样。只在右下角先绣了个“镡”字,如今冀镡去了,她心中无所托,日日不敢多想,得空便往这帕子上扎上几针。生怕自己一个想不开随着冀镡去了,倒连累了魏成光并孙姨娘和魏岚。
   “我什么念头就不劳殿下费心了,殿下也不必日日都抽空前来看我。这每日赶路想来殿下也是乏得很。”魏央低头,瞥了那帕子一眼,喉间不由得升上来几分哽咽。
   李千昊只不屑一笑,说了句:“这眼见着就要到北汉和南唐的边界了,魏小姐想要怀念故土,就趁着这几日吧。”
   魏央心头一惊,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已经随着李千昊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先前身子不好,日日呆在马车上,这几日李千昊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这万州耽搁了几日,自己也只在这客栈里住着,整个人都要闷得生霉。
   李千昊兴许是心情不好,又跑来告诫自己一番,魏央说了几句又懒得理他,只觉得这一对兄妹奇怪得很,行事恣睢得很,从来都是只凭自己心情做事。
   李千玟也是如传言一般极其看重自己的哥哥,最初几日赶路的时候李千昊日日看着魏央,与她同坐一辆马车,;李千玟放心不下,倒像是魏央要抢了她的夫婿一般,也是要跟着一起坐。三人这便只用了一辆马车,倒也是省钱得很,只将魏央闷得喘不上气来,靠在马车窗边,根本不欲理她二人。
   每每无事时魏央总是会想起冀镡来,先前还是一个不经意间便流了一脸的泪水,后来却像是将泪哭干了一般,便是李千玟故意拿话往她心窝子上戳,她也是神色一黯,再也哭不出来。
   大哀莫过于心死,大哀莫过于心不死。她总是不信冀镡去了,到底她不曾亲眼见着冀镡的尸身,可是晋阳城中人人都知晓的事情,由不得她不信。
   李千昊见魏央又是不说话,也是发完了脾气,径直往外走,临踏出门时对秋莲说了句:“这几日小姐的身子怎么样?”
   “小姐总是闷闷不乐,”秋莲微微低了头,放低了声音说了句,“大夫开的药都是一碗不落地喝,可这整日里也不见个笑脸,自然身子是好不起来。”
   李千昊瞧着也是有几分烦躁,阖上门问了句:“你日日守着小姐,就不能想法子逗她开心一下?总不能叫她回了南唐还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瞧着叫我心烦。”
   “奴婢虽然也是想了办法,但是到底小姐和奴婢不亲近,”秋棠仍旧低着头,声音微弱叫屋内的魏央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况且公主总闲着无事拿话来挤兑小姐,小姐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李千昊拧了拧眉头说道:“千玟就是那个脾气,待我得空说她几句便是,你这日日和小姐处在一块儿,可摸清了她欢喜什么,也该投其所好。”
   “小姐日日呆在这屋里也是太闷了,”秋棠忖度着说了句,“殿下若是还要在这里停留几日,不若叫小姐出门逛一逛,左右这已经是远离了晋阳,还是殿下的势力大些。况且这万州已经离咱们南唐很近,风土人情和晋阳都是不一样,小姐上街一来看个新鲜,二来也叫她知道,这不是晋阳,她便是逃也逃不出去了。”
   李千昊眯着眼睛看了秋棠一会儿,秋棠只不卑不亢地站着,仿佛自己真的都是为了李千昊着想。李千昊瞧了秋棠半晌,方拧着眉头说了句:“本殿虽是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若是我不看着她,叫她逃了可怎么好。”
   秋棠却是弯腰答了句:“殿下忘了,殿下手里还攥着魏家一家人的生死呢,小姐再怎么样也不敢拿她父亲的性命开玩笑,况奴婢在晋阳时也晓得,小姐还是极为看重她三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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