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乌斯藏——烽烟起

    “我只想知道，大明皇帝陛下答应我们，只要领地上的百姓与大明做成了牛羊茶马的生意，便会分给我们赏赐。这些赏赐是否会如数兑现，而且我感觉赏赐还需要再多加一些。
   赏赐按照每单生意牦牛价值的二十分之一赏赐，可否提高到十分之一的数额？”
   一个看起来似乎颇有威望的乌斯藏万户敲了敲桌子，代表众人提出了意见。
   “多杰万户！二十分之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你应该知道一旦乌斯藏互市司开办了，会创造多少的价值。每一单都有二十分之一的赏赐，足够你们赚的盆满钵满了！”
   赏赐是肯定要赏赐的，至于赏赐的来源那自然是商税了。
   朱棣照猫画虎，在大明控制较为严密的西南地区发布了几条新政。大概就是鼓励苗、彝诸族种植茶树、山货，然后由官府组织向高原售卖换取高原的牦牛、青稞等特产。还有鼓励四川汉家商户运送粮食去高原，这些商业行为归乌斯藏互市司管辖且从中收取赋税。
   根据户部的计算，就算是按照二十抽一的收取商税也足够给高原领主王公们发百十来遍的赏赐了。
   金忠老神在在的端起茶杯晃了晃，一副不可置否的语气回答道。
   其实朱棣的底线是十五分之一，但是谈判嘛，总是不能率先暴露底线的。
   “还有大明皇帝准备在乌斯藏设置府县之事，我看了大明皇帝的诏书，说是要划出拉萨、康定、西宁、桑珠孜（日喀则）、那曲五个地方设置府县。
   这些地方除了西宁之外，原来可都是帕木竹巴家族的领地。前些日子听说大明皇帝陛下将帕木竹巴宗主押去了应天，难道大明皇帝陛下是要废除帕木竹巴家族在高原上的宗主权了？
   要知道帕竹一族，那可是从前元开始便是乌斯藏高原的领袖一族呢，大明皇帝陛下直接废除了帕竹一族的领袖地位，不得不让吾等高原诸部心惊胆战呀！”
   而金忠闻言倒是不慌张，不紧不慢的转身对朱瞻基使了个眼色便继续喝茶放风去了。
   朱瞻基瞥见金忠的眼神，立马清了清嗓子起身来到桌儿前说道“孤乃大明朝之太孙，所说之话皆是我大明皇帝之金口玉言！
   此番蔡巴、止贡两万户之叛，原罪便在于帕木竹巴一族于高原之上之严苛杂税、巧取豪夺。大明天朝一向是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故而褫夺帕木竹巴一族之封地。
   不过诸位也不必担心，大明皇帝会封赏帕竹一族以闲散官爵、不使乌斯藏之高门大户为披甲人之奴的。”
   这帮子领主王公们不过就是兔死狐悲而已，若是大明严厉惩罚帕竹一族难免会让这帮人升起一股子唇亡齿寒之感。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帕木竹巴宗主、蔡巴万户、止贡万户三家之领地，除了划分到大明府县直辖之地的以外，全部赏赐给顺从我大明的领主王公们！”
   朱瞻基说着掏出来大明皇帝的诏书，冲着一帮子首领们晃了晃说道“这是乌斯藏改制新政的请愿书，希望诸位能用族徽大印盖章。
   看见这上面从上到下排列工整的小格子没有？先盖章的人从最上面，依次盖到最下面。最上面也就是最先盖章的人，会获得最多的封地，往下以此类推！
   看见这小框框旁边的数额了吗？这就是你在对应的地方盖章之后，能获得的土地数量。”
   朱瞻基说着又从杨士奇手中拿了一张乌斯藏都司与朵甘都司的地图，指着上面花花绿绿的分界线说道“红色的部分是大明府县管辖地区，绿色的是诸位现在的领地范围。
   而白色的部分，则是将要分割的土地范围哦。先盖完章的人，可以直接过来自己圈画土地！
   不过若是谁圈画了水草丰沛之地，别的人不满意的话......你们自己协商便好了。
   但是孤把丑话说在前头，不许挑起战争、不许以战争手段作为威胁。一切的协商都要在这会议桌儿上完成，只要是你们自己通过协商划分的土地，大明朝廷全部认同且给予册封。
   而如果那个不开眼的敢挑起战端，那大明的十万雄师不介意来一次二次平叛！”
   这就是典型的威逼利诱，以藩制藩了。大明自己分割土地，肯定会有人不满的。把皮球提给这帮子家伙内部处理，激化他们内部的矛盾从而让大明坐收渔翁之利才是上策。
   果然，就在朱瞻基刚把请愿书放下的时候，就有几个千户安耐不住掏出族徽印章蠢蠢欲动了。
   刚刚还持反对意见的多杰万户，更是直接将请愿书拿到自己面前盖下了自家的大印。
   其余人摄于多杰万户的威势，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而多杰盖完章，开始挑选土地的时候，其余的万户、千户们便一拥而上开始盖章选地了。
   金忠看呆了！
   他知道这请愿书原来只是一张大黄纸而已，原本只是在谈判完成之后让那帮子领主王公们各自盖章确认而已。然后收录礼部档案库，留作备份只用罢了。
   没想到朱瞻基这小子居然搞了一套花里胡哨的操作，把一张大黄纸变成了人人争抢的宝贝。
   朱瞻基转身看看身后惊掉了下巴的金忠，满脸得意之色的笑笑，然后走到金忠身旁嘀咕了一句道“咱们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应天府那边的行动如何了？”
   “回禀太孙殿下，昨日臣已经去了折子，让朝廷尽快贴出告示的！”
   所谓告示，就是要在西宁、康定两个靠近内地的地方建立学堂。
   而学堂所需要的老师，则是要从内地调拨了。
   朱瞻基就此给朱棣出了个阴招，规定考秀才不第者入乌斯藏三年可同秀才及第。
   每年招收三百名读书人赴藏，只要是参加过科举考试的大明童生都可以选择报名参与。
   这不就是......几支几扶嘛。
   不过效果一定是有的，乌斯藏这么点人口，其中想要学汉话的也不太多，能用的上几百个教书先生就够了。
   大明朝的童生秀才不第者比比皆是，能一次中第的都是不多。而这样的政策，正好可以满足一些老童生的需求。
   而且康定和西宁也算是真正的高原，汉人教书匠上来也不会受不了。
   康定、西宁也只是初步的试点而已，等以后政策推行下去了，拉萨等地肯定也是要开办学堂的。
   朱瞻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从金忠怀里把朱棣册封诸部首领的诏书拿了出来。
   而后在金忠差异的目光之下，朱瞻基走到混乱的会议桌前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众首领闻言立马跪下，恭恭敬敬的接旨。
   “敕封乌斯藏诸部长爵位，万户同公爵、千户同侯爵。
   多杰万户为顺安公......朗嘎千户为千珠侯......以上诸位，即日起皆为我大明公侯、世袭罔替！”
   “臣，多杰·扎布叩谢天恩！”
   多杰刚想伸手接旨，朱瞻基突然就收回了手中的圣旨，然后看着诸公侯们笑道“这是平叛之后才能敕封的，但是现在前线战事不利，还未必可以如此封赏诸位。
   孤有个提议，诸位回领地上召集军马，或协助我大明天兵平叛、或运输粮秣物资去前线、或提供牛羊青稞等物资给我们。
   我大明运送了数十万石的细粮还有不少盐巴、茶叶，本来是供应大军的。不过碍于高原交通不便，运送粮食的消耗太多故而得不偿失。
   现在只要诸位按照孤说的办，那就可以按照出力的多少获取相应的细粮、盐巴、茶叶等物。”
   本来算上路途上的消耗与民夫的口粮，保证前线一个军士一天的粮食需要消耗三倍的物资。
   而借助高原诸部出人出力，保证一个军士一天的口粮只需要赏赐给高原诸部相同的东西就行。
   朱棣原本都想掏空四川的存粮，十万大军火速平叛一战而定乾坤。现在利用高原诸部的力量，不仅四川的粮食可以留住了，还可以打持久战，不需要像原计划一样速战速决了。
   其实这次平叛这么费劲，究其原因就是高原反应。本来上高原作战就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可是因为粮食问题有不得不速战速决，这就导致了许多军士受不了高原的气候。
   火真在前线名义上是有三万大军，可实际上只有内邬的一万乌斯藏铁骑有战斗力。一万三千营蒙古骑士最多有一半战斗力的，而张景万的一万汉军也就两三千人适应了高原反应。
   本来三万对两万的碾压局，变成了一万五千对两万的拉锯战。
   若是可以解决粮食问题，等蒙汉军士适应了高原气候，战事自然就结束了。
   “太孙殿下所言甚是，吾等自当尽心竭力辅佐天军平叛。”
   ——还是那个分界线君啦——
   当日晚间。
   “太孙今日的手段可真是让臣刮目相看呐！”
   回到县衙门，杨士奇极尽吹捧的夸耀着朱瞻基。
   这让朱瞻基很是受用，连忙谦虚的表示自己还需要多加学习、不可骄傲而自满。
   “对了，锦衣卫传回消息了吗？”
   “据报那朗嘎千户所部似乎有所调动，金川县西面也有几支不明来路的小股骑兵出现。
   诸部首领现在都已经回各自的封地去准备了，只有这朗嘎千户磨磨蹭蹭的不想走。”
   “重庆三卫的部队部署好了吧？如果敌军围攻金川县，咱们至少要守住三日才能让淇国公包围这三万叛军。”
   “利州卫在东南山坳里埋伏，成都后卫、重庆卫已经按照计划在夜间分批入城了。”
   “好，算上这三卫大军，足可以守住城池了。毕竟叛军最多只有三万人，是打不下县城的。”
   朱瞻基一边说一边玩着手中的旗牌，然后饶有兴致的吹着口哨说道“杨詹事你说这回孤擅自开战，大父不能追究孤的责任吧？
   虽说咱们可以说是来金川县之后以外被围的，可是大父他老人家又怎会相信？”
   杨士奇闻言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朱瞻基从来不说没意义的废话。
   这小崽子明显是准备打完仗找人背锅了，卖队友以保全自己。
   “不能！陛下宠爱太孙殿下，自然是不能追究责任的！”
   “杨詹事你这就是说的屁话了！”朱瞻基翘着二郎腿，跟朱元璋、朱棣那两个老流氓一个德行。
   老朱家至少在前几代，还是那种朕本淮右布衣的德行。没事就跟大臣们撒泼耍横，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天子之所为。
   “古人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大父乃是大明朝之天子，怎可废置法律？
   所谓天子一怒，而流血漂杵！大父听闻孤擅自出战，必定是雷霆大怒而要处罚于孤的。
   孤为了避免被罚，当然是要找人背锅的！
   都是某些小人蛊惑、引诱孤擅自开战，而不是孤的本意！”
   “......”
   杨士奇无语了，这样无赖的朱瞻基他还是头一次见。
   “这小人是谁，杨詹事你心中有数吧？给大父的奏折怎么写，也有数吧？”
   朱瞻基挤眉弄眼的看了杨士奇一眼，然后悠然自得的哼起了小曲。
   “臣自然是知道的，一是乌斯藏之朗嘎千户引诱太孙殿下冒险赴金川县、二是淇国公丘福贪图军功故而......”
   “淇国公......还是要看他的表现的，大家都知道淇国公这人站二叔的边儿。
   等仗打完了孤会挑个时候敲打敲打他，若是淇国公愿意保持中立而不去支持二叔夺嫡，孤是可以扛下这口擅自开战的黑锅的。
   还有杨詹事你好好的拟一份替刘真将军和胡广胡布政使请功的折子，刘将军和胡布政使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孤自然是不能亏待了他。”
   “明白！”
   杨士奇与朱瞻基正在聊战后利益分配的事情，门外就传来了锦衣卫的叫喊声。
   “报~
   太孙殿下！杨詹事！城门出现了数量不明的火把骑士，夜色深沉看的不清。
   不过凭感觉也有将近两三万人马，还请太孙殿下定夺如何处置！”
   “什么？这就要攻城了？”
   朱瞻基猜的不错，朗嘎千户真的与止贡所部合谋骗他进入金川县然后包他的饺子了。
   “哼！那厮一定以为城中就五千人马而已，而没想到孤已经调了两卫近一万大军入城防守了。
   城外还有利州卫的六千劲旅随时待命，淇国公与刘真将军的部队也在后方准备包抄他们了！
   传孤将领，令士卒分批次上城楼，不要暴露我明军的全部实力！
   然后让重庆卫指挥使贺成连将军来孤这边，有要是相交待！”
   金川县攻防战，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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