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以你为荣

    “大哥可还安好？”
   凤无忧偏过头，看向君墨染手中的牛皮信笺，急声问道。
   不远处，正同尚书府夫人姜氏闲话家常的苏锦如闻声，面上现出一抹惊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行来。
   “无忧，弈儿有消息了？”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仅寥寥数行字的信笺，声色哽咽，“大哥他...他没了。”
   一时间，凤无忧只觉天地昏暗，日月无光。
   她想不明白，凤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犹记得，凤弈对她说过，待山河无恙，四海同歌之时，他就卸下肩上重任，浪迹天涯。
   白日里砍柴喂马，黑夜中踏月而歌。
   雨天，打一把油纸伞，在僻静幽深的甬道上观万家灯火。
   晴天，驾一叶扁舟，在碧波微漾的浅水湾中，静坐冥想。
   可惜。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仓促地画下了句点。
   “不可能！一个月前，弈儿还托人给我捎了好些天山无根之水，用以根治我常年累月不见好的风湿之症。他还说过，要找一个像你一样明媚的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锦如一把夺过君墨染手中墨渍微微晕染开来的信笺，连连摇头。
   她极力憋着眼眶中盈盈打转的眼泪，心中悲恸早已逆流成河。
   “不日前，弈儿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再打一次胜仗，他就带我去西越辽阔的大草原散散心。这才多久！这才多久...”
   苏锦如佝偻着腰，喉咙中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声响，眼尾处纵横交错的褶皱中，浸着咸湿的泪，“天道不公！我苏锦如一生吃斋念佛，无愧天地，无愧良心，为何会落得如此凄凉的晚景？”
   周遭尚未散去的文武大臣听闻凤弈惨死他乡，喟叹不止，唏嘘不已。
   凤无忧脑海中，满是凤弈的音容笑貌。
   她头痛欲裂，只得蹲下身，兀自允悲，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噩耗。
   君墨染蹲伏下身，将她轻轻地抱在怀中，沉声道：“凤弈的仇，本王定谨记心中。”
   “谁害的大哥？”
   “云非白带兵突袭天京城门，凤弈浴血迎战，后被云闵行一箭贯穿眉心，当场毙命。”
   苏锦如得知凤弈实为被人射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怎么也止不住。
   “苍天无眼！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啊…”
   “凤无忧，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弈儿纯善，连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不至于死得这么凄惨。”
   苏锦如情绪濒于崩盘，她擒着凤无忧的肩膀，猛烈地晃动着她的身子。
   君墨染紧护着怀中怅然失神的凤无忧，不动声色地隔开了情绪异常激动的苏锦如。
   凤无忧声音极轻，周身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浑绵无力，“大哥这么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凤弈为救麾下将士，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君墨染眉头紧锁，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歉疚。
   他明明猜到了云非白的实力不止于此，却因着从云秦方频频传回的喜讯，麻痹大意。
   他自以为算准了一切，并为凤弈留下了一支攻防兼备的暗影队，却漏算了凤弈的心思。
   凤弈宅心仁厚，临危之际，又怎会抛下万千将士，独善其身？
   “我的傻弈儿，一直想着救赎他人...”
   苏锦如哭得肝肠寸断，一口气儿差点没喘过来，原本青白的脸被憋得通红。
   众人见状，纷纷投去怜悯的目光，“人死不得复生，节哀顺变。”
   苏锦如置若罔闻，她摇摇晃晃起身，似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地走出大司马府。
   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尤为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旋即以众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嗫嚅着，“弈儿啊，娘不怪你。娘以你为荣。”
   “娘以你为荣。”
   苏锦如麻木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没走出几步，便晕死了过去。
   近几个月，祸事接二连三地接踵而至。
   她从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沦为人人讥笑的罪臣之妇，早已看惯了世态炎凉。
   只要凤弈还在，日子不论多苦，总归有个盼头。
   凤弈一走，天就塌了...
   苏锦如双目紧闭，孤伶伶地倒在冰冷的石砖之上，虽还留有一口气，面上已无分毫的血色。
   凤无忧和苏锦如并不算亲厚，这么多年来，也没说过几句话。
   只是，见苏锦如这般痛苦，凤无忧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凤弈故去，她势必要替他照顾好孤苦无依的苏锦如。
   将苏锦如送回凤府之后，凤无忧将自己反锁于凤弈的卧房之中，翻看着过去几年中凤弈给她写过的数百封书信。
   凤无忧盯着发黄的信笺，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她曾自信满满地以为，凭着一己之力，定能守护好身边人。
   然而，现实打了她一记又一记的耳光。
   面对飞来的横祸，她无从招架，也无力招架。
   屋外，君墨染背靠在紧掩着的门扉上，静默无声地守候着内室中迟迟走不出阴霾的凤无忧。
   这段时日，确实发生了太多变故。
   自青鸾出事之后，凤无忧基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现在的她，时不时地会在午夜梦回中惊醒，被梦魇吓得浑身发汗。
   现在的她，也不似之前那般无忧无虑。
   君墨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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