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表情

    救护车呼啸着朝医院开去，车里，苏鹿紧紧握着赵小乐的手。
   她的手，似乎比赵小乐的手还要凉。
   救护车上有应急的设备和药物，赵小乐马上得到了给药，起效快，其实情况已经在逐步缓解了。
   年轻的女医生安慰苏鹿道，“姐姐，你别担心，过敏只要紧急处置得当，不会有事的。”
   苏鹿怔怔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女医生见苏鹿长得好看，人嘛，都是视觉动物，总归是对长得好看的人会更多些温柔。
   看到苏鹿依旧魂不守舍的样子，女医生就握了握苏鹿的手，“姐姐，你真的别怕，小孩子生命力旺盛，恢复力本来就比成年人要更出色。”
   她的手很暖，苏鹿转眸看向她。
   女医生微笑道，“而且说实话，我动的手我清楚，不是我骄傲啊，就我的技艺水平，孩子脖子上的环甲膜切开术，只要我继续跟进，术后护理得当，说不定连疤都不会有。”
   “真的，谢谢你。”苏鹿吸了吸鼻子，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哽咽，但已经好多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杨，叫杨蕾。”
   “你为什么总叫我姐姐？”
   杨蕾摸了摸鼻子，“我要是叫你漂亮的小姐姐我怕你不好意思……”
   苏鹿不太能笑得出来，但还是很浅地弯了弯嘴角。
   杨蕾怕她又盯着孩子脖子上的伤口看，虽然对他们医生而言，这是必要时刻的必要急救手段，并且他们也知道，家属们也清楚这是必要的手段。
   但还是架不住视觉冲击力太大，会给家属带来不小的心理伤害。
   所以杨蕾只能继续和她说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她因为不了解情况，所以说的话着实有些……
   “孩子爸爸不一起来么？我刚才看到他好像非常伤心难过的样子。”
   在旁人眼里，当然不清楚苏鹿和薄景深之间的曲折。
   只不过就先前的情况，谁也看得出来那就是孩子的父亲，虽说看起来两人的关系不好，也不知道是离婚了还是怎么的，但，就这种事情，孩子生病了受伤了要去医院了。
   爸爸总该在场才好。
   说实话，苏鹿一直没有功夫去想关于薄景深的事情。
   仔细捋一捋，其实不难明白，赵小乐到丰城来之后，在她曾经的房子里，看到了她曾经画的画，画的是薄景深，就她的画技，不说栩栩如生那也是惟妙惟肖了。
   哪怕时间过去这么久，也历经了岁月蹉跎世事磨难，但岁月对薄景深的容颜似乎也很是温柔，所以他的容颜变化并不大，只是因为比以前消瘦，所以眉眼显得更深邃了而已。
   赵小乐会认出他来并不奇怪。小孩子好奇心重，就算猜到母亲和父亲之间，肯定是因为什么不好的原因而形如陌路，但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小男孩总会好奇父亲是怎样的人。
   是不是Superman，是不是孙悟空，是不是盖世大英雄。
   所以赵小乐跟了出去，原本只打算偷看一眼，但这种事情就是这样，越偷看，越好奇，就成了只打算说一句话，然后又变成了打算多说几句话，打算和他一起吃点东西，打算尝一口他的甜品。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薄景深对赵小乐一无所知，不知道他芒果过敏也是正常。甚至，苏鹿一直以为，薄景深连赵小乐的存在都不知道。
   但是今天看起来，他似乎知道小乐的存在？又或者是他本来不知道小乐的存在，但是认出来了，毕竟赵小乐和薄景深长得还是颇有几分神似。
   当然，也有可能是赵小乐告诉了薄景深自己是谁。
   总之，先前苏鹿一直没有心思去细想，没有心思琢磨，她只是需要一个怪罪的点，无论是人，还是事物。
   这样能让她心里不那么因为恐惧而压抑。
   其实挺没有道理，但她并不想讲道理。
   现在杨蕾提起，苏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表情。
   苏鹿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来没对薄景深说过这么狠的话，哪怕是五年多前彻底决裂的时候，她也没有说过像这样的狠话。那时的她只不过是说不会再原谅了……
   而刚才，苏鹿说的是，希望他从未出现过。
   希望某个人从未出现过。
   这恐怕是最狠的话了吧，这几乎等于否定了和这个人的所有曾经，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全盘否定。
   在那惊魂未定的当时，苏鹿说出这话来时，有一种扭曲的畅快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话语里甚至带了些恨意的，原来这么多年，自己的确是一天也没走出来过。
   否则，如果走出来了，她绝不会因为对他说了这样的狠话，而感觉到扭曲的畅快。
   此刻，苏鹿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薄景深当时的表情。
   他瘦削的侧脸轮廓紧绷着，眼眸里的目光很黯淡，嘴角平直的抿着，像是努力在忍着某种即将要呼之欲出的情绪。
   像是总也不开心似的，像是再也不会开心了似的。
   天也不会亮了。
   他紧着跟了几步，最终是站在了救护车外头，没有跟车上来，眼睁睁看着孩子的担架抬进车里，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的后厢门合上。
   看着车子呼啸着载着他最爱的人渐行渐远，车顶转着的灯闪着的光映在他黯淡的眼睛里，映在他的脸上。
   苏鹿此刻，才想起了他当时的表情。
   她没有做声，脸上表情没有太多变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有些空。
   杨蕾坐在一旁打电话，声音很低的讲电话，没讲几句就挂了，然后转头对苏鹿说道，“姐姐你放心，我已经联系我哥哥了，这救护车正好去他医院，他挺厉害的，也算是挺大个专家了，有他在，你妥妥放心。”
   苏鹿回过神来，赶紧道谢，“好，实在是太谢谢你了，今天是我和我儿子足够运气好，才正好碰上有你在场，不然不堪设想。”
   杨蕾笑着挠了挠头，“不用客气，好了，就快到医院了，我已经叫我哥在等着了。”
   车子开进医院，苏鹿远远的确看到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在那儿等着，车子开近之后，苏鹿看清楚了那人。
   不由得眨了眨眼，“你哥哥……姓雷？”
   “嗯呐，他随父姓，叫雷扬。我随母姓，叫杨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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