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僵局

    一抹殷红如玫瑰般绽开。
   易晓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的话，他的心口仿佛有什么裂开。那个娇小的身影倒在老人怀里，再无声息。
   汤川浩二面无表情，手指用力，再次扣动扳机。但这一次，他却再也没有机会按下去。
   “够了。”易晓林轻轻道。无形的冲击波掠过方圆百米，却又连一粒灰尘也没扬起。
   他瞳孔中的金芒如烈焰般燃烧，老人、女孩、汤川浩二、苏起，还有数十整整齐齐站立在屋外，一派肃杀的黑道中人，皆俱瞳孔涣散，思维静止。
   他转身，取下苏起手中的枪，弹出弹匣，随手扔到一边。又走到汤川浩二面前，取出手枪里剩下的五颗子弹。再缓缓走向那个胸口一片殷红的女孩。
   他抚摸着女孩光滑如瓷的脸蛋，菱形紧抿的双唇，小巧挺俏的鼻子，紧闭的双眸，长长的睫毛，皱眉不语。
   “这股莫名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他喃喃自语，揭开她还在流血的伤口处衣服，突然愣住了。
   他不动声色退回原位。
   汤川浩二像溺水的人贪婪地喘息着，手中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手中却空空如也。
   而面前那挡在上村岭身前的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不再是黑白分明，而是淡黄的竖瞳！
   “杀！”汤川浩二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极速的应变让他立刻下达了指令。门外响起震耳欲聋的怒吼，门窗皆被踢烂，数十人将这餐厅挤得水泄不通。
   上村岭看着汤川浩二空着的双手，若有所思地瞟了眼易晓林。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仿佛这些人都不是冲他而来。
   浅川星奈化作一道粉红闪电，指甲瞬间切断靠近的数人喉咙，数声枪响，她身体不可思议地扭转，子弹纷纷落空，她双手一扬，甩出指甲大小的锋利圆片，同时射入门外持枪者的额头。
   持枪而入的占半数，一照面就全部被杀死。剩下的都是持着太刀的黑衣武士。
   上村岭拿起身边纹着八岐大蛇的拐杖，缓缓抽出里面隐藏的一把长剑，它出鞘之时，寒光绽放。这是一把奇特的太刀，介于金属和骨质之间，从它侧面却看不到任何东西，薄得无法想象。他轻轻一抛，浅川星奈稳稳接住。
   “这是天丛云！”汤川浩二吼道：“别碰它！”
   浅川星奈浅笑。她抬手划过一名黑衣。那人举剑去挡，天丛云仿佛蜃影般透过太刀和他的身体。
   一直怒吼着的黑衣人们仿佛被掐住了喉咙。看着那名保持格挡姿势，一动不动的同伴。过了几个呼吸，他手中的刀才从天丛云划过处整齐而断，接着是他的身体，剖切处平滑如镜，都能看到清晰的内部结构。直到倒下，血和内脏才如喷泉般涌了出来。
   喷涌的鲜血没有让黑衣人畏怯，反而激起了他们的血性。第二个黑衣人怒吼着，举刀扑上，浅川星奈反手一刀，他左右分开，她泰然于中间穿过。
   更多黑衣人如飞蛾扑火，怒吼着污言秽语，视死如归。数分钟时间，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浓重欲呕的血腥味，但更多的黑衣人，从门窗外涌入。
   汤川浩二却重新坐了下来，倒上一杯酒。苏起站在他身边，看着眼前修罗般的影像，嘴角微动，却不知应该说什么。
   上村岭佝偻着背，在浅川星奈的护卫下，缓缓走到他旁边坐下。两个人像是坐在电影院里，看着面前排练过的修罗地狱。
   “老师，您还有什么放不下？”汤川浩二捧着清酒瓶，给上村岭满上。
   “我本了无生趣。”上村岭拿起酒杯，浅饮一口：“不过啊，现在又重燃希望。”
   “星奈再厉害，力也有尽时。”汤川浩二看了看自己沾血的酒杯，索性对瓶饮了一口：“而门外，还有两千兄弟。”
   “知道星奈的厉害，你还敢来？”上村岭似笑非笑。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汤川浩二不甘示弱。
   “你又何尝知道我来了？”两人还在说着让人不解的话语，在旁边的易晓林却已经忍不下去了。
   “够了！”他大吼一声，就过去夺浅川星奈手中的天丛云。
   “不要！”小虞姬大惊失色。传说中天丛云是须佐之男杀死八岐大蛇后，从其尾部取出的一柄利刃，可断世间万物。但奇特的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也不知他将其放在了哪里。现在它重新现世，才知传说并不夸张！
   浅川星奈挥刀斩断身后一具身体，看向扑过来的易晓林。她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切断的不是人体，只是试刀的竹木桩。
   易晓林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刀打到地上，她居然没有任何反抗。一个黑衣人扑了过来，太刀从她的背部透胸而过，闪着寒芒的刀刃几乎顶到易晓林胸膛。
   易晓林飞起一脚，将黑衣人踹到墙壁上。更多黑衣人涌来，他们双眼血红，几乎失去了理智。
   易晓林抱着她拳脚并用，将黑衣人一一逼开，可无奈人实在太多，两人渐渐淹没在人潮里。
   “因为你，我们两个都要死了。”女孩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很开心哟……能死在一起。”
   “莫名其妙。”易晓林冷冷道。无数锋利的刀刃扎在他的身上，但伤口在刀抽出时就瞬间复原，但透过他扎在女孩身上的伤口，却涌出鲜血。
   “你为什么不修复自己？”易晓林问。他再怎么护着她，也阻拦不了如此多的攻击。
   “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她凑到他耳边，声音小得微不可闻：“你欠我的。”
   易晓林心中一跳，她身上奇异好闻的熏香味道，蛮横地拨开沉重的血腥，钻进他的鼻子里。
   “嗯。”他鬼使神差地轻轻点头：“我会保护你。”
   突然，武士们发现，他们插在对方身上的刀，怎么也拨不出来。
   他的身上，开始浮现出一片片细小的蛇鳞，接下来刺入的刀刃，全像是刺在了铁板上。
   “你不杀他们，可他们却要杀你。”女孩如梦魇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样下去，你如何能保护我？”
   易晓林不说话。
   “你在犹豫什么呢？你没杀过人吗？”女孩讥笑道。
   “我杀过人。”易晓林语气缓慢但坚定：“但我不会滥杀。”
   “什么叫滥杀？”女孩嗤笑：“你以为，这些黑衣武士里有无辜之人？他们哪个手上没沾染鲜血，没背着几条人命？”
   易晓林的身体越来越硬，蛇鳞都覆盖到了脸上。黑衣武士们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眼中露出恐惧之色。
   本来清澈的眼睛渐转冷酷的金黄，看得女孩眼中神色迷醉异彩涟涟。
   他抱着女孩站起来，一手轻佻地挑起她尖俏的下颌，露出邪魅的笑：“杀与不杀，哪有那么多理由？我想杀便杀了，我不想杀，没有谁能逼我。”
   此时的易晓林，全身覆满鳞片，露出一双金黄的眼睛，表情张扬如同壁画里乱世的妖魔。
   小虞姬紧抿双唇，露出担心的表情。苏起眼睛都瞪直了。汤川浩二摔掉洒瓶，从羽织里取出一把胁差。上村岭抿着清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今天发生的，很有意思。”他一把把抽出刺穿身体的利刃，环顾四周：“两边，都有我认识的人，帮谁都不对……这样吧。”
   他举起双手，将手中滴血的太刀丢到地上：“卖我个面子，握手言和怎么样？”
   一个十岁的光头小孩，站在修罗场的中心，让血海深仇的两方握手言和，不禁令人捧腹。但在场的人却没一个笑得出来。
   易晓林看了看汤川浩二，又看了看上村岭。两人表情平静，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同意。
   “看，没用吧？”他摊摊手，不知是对谁说话，又或者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那这样吧。”他看向伤口慢慢复原的浅川星奈：“你代表上村岭，我代表汤川浩二。我们俩打上一场，输了的人就放弃权利，你看怎么样？”
   汤川浩二看向上村岭，后者一脸淡然，微笑地看着他。他点了点头。
   浅川星奈露出连星河都黯然失色的灿烂笑容，易晓林还以一笑，两人就像认识多年的好友。
   “这回可不许赖皮了哦。”她眨眨眼睛，似乎这只是一次赌注一颗糖的扳手腕比赛。
   一个被大威力手枪近距离击中还活蹦乱跳，一个身上插着十几把刀也谈笑风生。这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他们是真正的修罗，是绝对的怪物。
   而这两个怪物要打起来了，一个哼着歌儿一个带着笑，都像是遇到了喜事儿。
   浅川星奈拾起了地上的天丛云。易晓林足尖一挑，握住一把仿刀菊一文字。刀柄上刻的十六瓣金色菊花擦拭得闪闪发亮，可见主人对它的喜爱，可惜人已不知变成地上哪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两人背对着对方，走向两个角落。黑衣武士们背着尸体潮水般退去，留下铺天盖地的血渍和碎肉。上村岭坐正了身体，面容肃穆。汤川浩二握着手中胁差，目光飘忽不定。苏起手中的杯子出现道道裂痕。小虞姬捂着胸口，紧张地看着易晓林。
   一声嗡鸣，两人狠狠撞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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