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老陈记疙瘩汤不愧是开了很多年的老字号，汤里的疙瘩大小均匀，浓稠适宜，料也足。
   小指大的虾仁有好几个，红白中飘着点点绿色的葱花，让人见了就有食欲。
   沈云容示意老板娘把虾仁疙瘩汤放到小离面前，小离道：“姐，你不吃虾仁的吗？”
   沈云容摇头，把土豆的那一碗往自己面前拽过来。
   吃了几口疙瘩汤，浑身热乎乎的，小离干脆脱了外衣，放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姐，真好吃！我给你一个虾仁，你尝尝，很鲜的。”
   说着，小勺里舀了个虾仁，要哆哆嗦嗦的放到沈云容碗里。
   沈云容把碗拿开，道：“不用给我，我怕虾仁的腥味。”
   小离的勺子停住不动，眨眨眼睛，“可是这虾仁不腥呀！”
   对于小离把好吃的给自己的行为，沈云容很欣慰，但她真的不想吃。
   “好孩子，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虾。”
   “哦。”
   小离这才把勺子收回去，满脸都是遗憾。
   沈云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大半碗疙瘩汤，就不想吃了。
   小离倒是胃口大开，一口包子，一口疙瘩汤，吃的津津有味。
   沈云容靠在椅背上，往窗外看，对面是家点心铺，生意还不错，她只看了这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进去出来。看他们的穿着，有有钱家的丫头仆人，也有普通老百姓。
   看来，淮北城里人们的购买力还是不错的。
   “什么？先交钱才能吃饭？你是瞧不起我吗？怕我不给钱？”
   一个尖锐的声音唤回了沈云容的注意力。
   她看向柜台，只见一个仆人打扮的瘦高男子，双手叉腰，凶巴巴的盯着老板娘。
   老板娘陪着笑道：“客官，咱们怎么能看不起您呢？只是咱们店是小本生意，不敢冒那个险，您只要先结账，饭菜马上给您送过去。”
   男人不依不饶，“哼！老子去哪儿吃饭都没有先交钱的理儿？就你们老陈记特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这一吆喝，店里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客官，您莫生气。”
   从柜台后面出来一个男子，五十上下的年纪，个子挺高，一张圆脸，脸上堆着的笑容把一双小眼睛挤得成了一条缝。
   他身上围着灰色的围裙，正是这家店的老板，陈有旺。
   “客官，是老婆子不长眼，看您这气派，怎么能是不给钱的主儿呢？我替老婆子给您道歉，您请坐，想吃什么尽管点，咱们再给您免费加两个包子。”
   男人冷哼了一声，打断了陈有旺的话，“老子稀罕你的包子？老子不在你们这里吃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陈有旺追了几步，叫了几声，男人头都没回。
   沈云容这才发现，老板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陈有旺叹了口气，回头埋怨道：“你是怎么回事儿？哪有先交钱后上菜的？你看，人家走了吧？你呀你！”
   陈氏委屈，眼圈顿时红了，“我也不想呀！可每天都有来吃霸王餐的，咱们一个月辛辛苦苦，才挣几个钱？隔壁的驴肉火烧不做了，原本还有块房租补贴着，可现在……”
   陈有旺见老婆落泪，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我不是……我……”他叹了口气，“春梅，我知道你在前面受了不少委屈，都是我没本事……我要不是腿伤了，怎么能这么憋屈？”
   “相公，我不是埋怨你，我也没有后悔嫁给你。”
   “我知道。”
   陈有旺拖着瘸腿进了厨房，之后有客人来吃饭，老板娘在没有提先结账的事儿。
   沈云容叹了口气，没想到只是先结账而已，这里的人居然这么难接受。
   她暗下决心，等自己卖早餐，一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姐，我吃饱了！”
   沈云容转头，见小离把一大碗疙瘩汤喝的干干净净，桌上还剩了两个包子。
   “吃饱了？”
   “嗯。”小离背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一脸满足，“已经很饱了。”
   沈云容起身，“那就走吧！”
   她来到柜台，对陈氏道：“大嫂，结账。还有，这两个包子我们没吃，给我打包。”
   “哦。打包？”
   沈云容对上老板娘不解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不知道什么叫打包。
   “你这里有装包子的纸袋子吗？我要把这两个包子装起来带走。”
   “……”
   老板娘看看沈云容盘子里的两个包子，又看看沈云容，最终点了点头。
   她弯腰在柜台后面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个碗来。
   “对不住了夫人，店里从来没有打过包，没有纸袋，就给您用这个碗吧！”
   沈云容看看老板娘手里的碗，很干净。但……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对小离道：“小离，你去对面的点心铺买半斤核桃酥，再跟老板多要两张包点心的纸。”
   “好嘞！”
   小离小跑着就出去了。
   趁着这个空儿，沈云容问道：“大嫂，客人吃不完的包子，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呃……很少有吃不完的。”
   沈云容转头看看店里正在吃饭的人，明白老板娘为什么这么说了。
   在这里吃饭的，都是穿着普通的老百姓，桌上都只要了疙瘩汤和小咸菜，而且都是大男人，谁会吃不完呢？
   陈氏核对了账单，道：“夫人，一共是二十一个铜板。”
   她看到桌上的两个包子，又问了一遍。
   “夫人，这两个包子你要带走？”
   “当然，我花了钱，怎么能不带走呢？还是说，这两个包子可以退掉？”
   陈氏干笑一声，“不会。”
   “既然不退钱，我当然要带回去。”
   说着，沈云容掏出二十一个铜板递给陈氏。
   陈氏接过钱，借机又打量了一番沈云容。
   看这位夫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为何还这么小气呢？不过是两个包子，还非要带走。
   沈云容走到门口，想看看小离怎么还不回来。只见街上人来人往，比刚才还热闹了很多。
   她走回柜台，问道：“大嫂，隔壁的驴肉火烧为何关门了？”
   陈氏道：“老李年前回了老家，说是要是过了十五不回来，就不再来了。夫人要是想吃驴肉火烧，城南还有一家，味道也不错。”
   原来不回来了。
   沈云容想起刚才老板和老板娘的话，再看看店里这时坐了大半吃饭的人，心思一动，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张口想问，小离小跑着进了门。
   “姐，点心买回来了，纸也要了两张。”
   “好。”
   沈云容把桌上的两个包子用纸包好，放到盛点心的纸袋里，但没急着走。
   “大嫂，隔壁店铺是谁家的？我想租个门面做生意，看您这里人来人往客流量挺大，应该是个好地脚，不知道租金贵不贵？”
   “你想租房子做生意？不知道想做什么生意？”
   陈氏十分惊喜，但又纠结，如果也是卖吃的，恐怕会影响自家的生意。老李不在，虽然损失了一份房租钱，但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
   沈云容自然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
   “大嫂，我卖的是早餐，但是你放心，我的早餐只在辰时之前卖，过了辰时就不卖了。”
   “只在辰时之前卖？那能赚多少钱？”
   “所以大嫂您放心，我的店是不会影响您的生意的，您可以把房子租给我吗？”
   “这个……”
   陈氏犹豫，有房租是好，但万一又影响了自己的生意，“我们打算扩大这家店的店面，所以这房子不打算再租出去了。”
   可惜了。
   沈云容有些遗憾，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打扰大嫂了。我先祝您生意兴隆。”
   说完，牵着小离的手离开了。
   陈氏见沈云容走了，想要喊住她，但又犹豫了。算了，还是租给不是卖吃的人家比较好。
   小离早就憋的不行，一走出店门，就问道：“姐，你租店面做什么？”
   在小离面前，沈云容十分坦白。
   “我想开个早餐店卖早餐。”
   “卖早餐？”
   沈云容低头，正对上他瞪大的眼睛，忍不住笑起来。
   “对。就是卖早餐。你怎么这么吃惊呢？”
   小离道：“温大哥肯定不会答应的。”
   沈云容轻声一笑，“他会答应的。”
   小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温大哥开始不会同意，但以他对姐姐的宠溺，最后肯定会同意。
   “姐，你要卖什么早餐？”
   “我想卖油条、馅饼、煎饼果子、汉堡包、肉夹馍……”
   “啊？”小离眼睛瞪的更大，“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吃过，但是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那当然。”
   “那姐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卖呢？”
   沈云容对上小离那双充满了期待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忍不住大笑起来。
   “你就这么想吃？”
   小离转了转眼珠，道：“姐，要不你先在家里做一些，让我们尝尝，哪一种最好吃，咱们就先卖哪一样。”
   “好，明天早上我就做两种给你们尝尝。”
   “明天才能吃呀！”
   “臭小子，做起来很麻烦的好吧？”
   “嘿嘿。”小离摸了摸鼻子，“好吧，那就明天吃。”
   沈云容不是随便答应小离，因为小离说的有道理。
   她说的这些虽然是快餐，看上去挺容易做，其实做起来还是比较复杂的。
   比如油条馅饼，要提前发面醒面才行；煎饼果子要准备果子和各种调料……对了，不知道现在的朝代有没有生菜。没有生菜的话，可以用土豆丝代替，那就不是煎饼果子，就是菜煎饼了。不过也无所谓，好吃就行了。
   “温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离惊喜的声音唤回了沈云容游离的思绪，她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温承素。
   一身白衣，卓然而立，让人见了便移不开眼去。
   她脸上立即浮上笑容，不由得快走两步。
   “温大哥，你是要出诊吗？”
   “不是。”温承素大步迎上来，急道，“云容，你走慢一点儿。”
   小离大声道：“温大哥，你是不是见我们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来接我们的？”
   “对。”
   小离“嘿嘿”笑了几声，把沈云容的手放到温承素手里，道：“那我把姐姐交给你了。”
   说完，自己大步往前走了。
   沈云容的脸微微热起来，道：“你真的是来接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温承素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子，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我回家看到你不在，听温伯说你要出门走走。我想着你不经常不出门，对这城里并不熟，再说你现在也不会走远，肯定就在这条街上，而这边卖吃的比较多，小离肯定带着你往这边来，就想着过来看看，果然看到你们了。我说的对不对？”
   沈云容脸上的笑意更深，“你说的对。”
   “累吗？”
   “不累。”
   “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温承素指着前面的茶铺道，“这家的芝麻饼挺好吃的，很香，不是很甜。”
   “不了，我跟小离吃过东西了。”
   “吃的什么？”
   “疙瘩汤和肉包子。”
   “真的？吃了多少？”
   温承素转头看沈云容，眼中分明是不相信。
   沈云容这几天虽然吐的没那么严重了，但胃口依然不怎么好。温婶每天变着法儿做吃的，她每次都吃不多。
   沈云容被他的模样逗笑了，“当然是真的。老陈记的疙瘩汤很好喝，你手上的纸袋里还有没吃完的包子呢！”
   “居然还有包子？”温承素提起纸袋，往里面看了看，“我以为只是点心。”
   “有点心。因为店里没有打包用的纸袋，我才让小离去买了点儿点心，多要了张纸，把包子包起来。”
   “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是第一次见。”
   沈云容得意道：“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
   “是。”温承素老老实实道，“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像是井底之蛙。”
   “温大哥，你太自谦了！这些你原本也无需知道。”沈云容正色道，“你只要好好研究医术，认认真真做一名大夫就够了。”
   温承素得到沈云容的肯定，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抬头，只见温家医馆就在眼前。什么时候这条街变得这么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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