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同进同退,以月之奥义起誓。

【不会，】
【神明不会回应忤逆者的祈愿。】
得出这个答案的曜姬，冷艳的面颊上又增添了一抹苍白之色。
噩梦中其匍匐于冰冷神宫里卑微祈求的画面，仍旧历历在目。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基于一个事实:
太阳神是否真的会因为卑弥呼大人与凡人的大婚从而一怒降下神罚；自己的噩梦又是否真的是来自日轮城的预言求救！
毕竟关于未来，即便是神明大人也都无法断言一定会按照怎样的方式发展吧？
可是，碍于此间发生的一切，
再想要让曜姬笃定地去信任太阳会庇佑、宽恕一切，将梦境中所预见的一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已然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当下的她，只需要最后的一个肯定、一个来自背后推手。
“你真的没有欺骗我吧？”
此前的疑问再度脱口，但却蕴藏着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疑问。
曜姬的那双眼睛更是怔怔地对视着前者独露出的右瞳，似是想要抓住其中每一份的波澜与动容。
可是，她看见的只有水波不惊地平静。
“是，”
“我没有欺骗你，也会全力帮助你。”
“因为，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荒目光毫无退却地回应着女子的探寻，
同时做出的回答里也多出了一些额外的补充。
这样的简短补充，在令曜姬目光微微轻颤的同时，也让周遭的时间与空间有了一瞬的停滞。
“我相信你。”
少顷之后，荒得到了女子的回应。
虽然简短，但天知道其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斗争才选择彻底放弃对信仰的信任，转而去相信一个只存在于梦境之中的陌生人！
“你想要怎么做？”
而主动向下的话题，就是她此刻意志的进一步表明。
“想要彻底避免日轮城遭受神罚的清洗的办法只有一个，”
“这个办法我想你也应该十分清楚，就是阻止你们的女王与凡人大婚。”
“没有犯下忤逆高天原规则的罪名，那么日轮城自然也就不会被降下灾厄。”
说完，荒便稍许停顿了一下，等待来自曜姬的反应。
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身处这个位面所能够得到的最优解。
毕竟，在这里，高天原几乎就是超脱一切个体、势力的存在。
但对于坠入不渝恋情的卑弥呼女王与万灯来说，相爱却不能，必然是凌驾于生死别之上的痛苦。
闻言，曜姬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微微撇过了面颊，柔软的下唇也不知何时被探出的贝齿所轻咬。
显然，她虽然知晓这一个最佳途径，却无法真正下定决心去认可这个决定。
“我本来打算是通过我的眼睛，去更迭万灯的意志，使之暂且的忘记与神女的这份记忆与恋情。”
“毕竟，人类与神明后裔的生命本来就不等同。”
“与其百年之后仍旧要经历生离死别，不如就此了断，还能够拯救整个日轮城于毁灭的危险边缘。”
看着身前迟迟没有给出回应的合作者，荒再度开口，并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原定的计划。
既然对方选择相信自己，那么自身再有所遮遮掩掩那就没有任何意思。
并且，为了能够博得前者的认同，他直接用了最残忍、最现实的话来作为论据。
毕竟这就是事实，
对于整个日轮城内的居民来说，即便是经历千百年的轮回辗转，拥有神明血脉的卑弥呼女王都会在这片物是人非的土地上永久常立！
甚至说，连容颜都不会老去。
可是对于她身为普通人的伴侣，又如何能够逃得过来自时间的侵蚀？
人类穷极一生的百年，
对于神明来说，却是漫长生命的匆匆一瞬。
“就算万灯大人不能够陪着卑弥呼大人直至永远，”
“那就一定要剥夺他们此刻的幸福吗？就要让卑弥呼大人永远得不到普通人想要的恋情吗？”
“我不认同。”
“整个日轮城的居民都不会认同！”
过于极端的论据，让曜姬的情绪突然间变得有些难以自控。
她必然是极为尊重、极为维护自家的女王大人才会表现出如此清晰的情绪。
而且这份尊重、这份维护，甚至隐隐超过了其对于太阳信仰，这一点是在荒的意料之外的，又或者也可以说是在意料之内的。
或许.........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要看见卑弥呼大人伤心的样子，”
“她为了这片土地，为了生活在这里的人民已经付出很多了。”
“如果，连这一点幸福都不能够获得的话........”
处于激动情绪中的曜姬很快就察觉到了自身情绪的不妥，并立刻向身前的阴阳师表达了自身的歉意。
说到底，对方是来帮助日轮城度过即将到来的灾厄，而不是感同身受女王殿下心酸历程与伟大过往的。
“嗯，我能够理解。”
“而且这条路大概率也行不通。”
“毕竟，临近大婚，对象却突然失踪或者否定心意，怎么想都存在巨大猫腻吧？”
荒自然没有因为曜姬此间的激动情绪而小心眼的置气，况且通过写轮眼去控制万灯，基本上就是一条死胡同，在有那种能够驱逐迷幻的神器存在下。
顺着阴阳师的视线，女子也在意到了被自己佩戴于身上的半块红色勾玉。
此前，正是这个由卑弥呼大人赐下的神器，将之从某种不敌、示弱的心里暗示下拯救了出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真正想要做到无伤解决这个事件的，只有你的女王大人。”
“那么，带我去见见你的女王大人吧。”
“如果她自己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你也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了吧？”
荒继续说道，平静地目光则始终落在前者那满是踌躇与挣扎的精致面容上。
这是最佳的办法，
只要卑弥呼女王能够在神罚降临前终止大婚，那么一切都将恢复过往的安宁。
虽然，这样的代价是要拆散一对相恋的恋人。
但对比于整个日轮城都陷入黑暗、陷入永劫轮回中来说，真的可以算是小到难以去计数了。
“嗯。”
这样的建议让曜姬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在短暂的对视、沉默后，选择轻声答应。
可现实真的能够像想象中的这般顺利吗？
宁愿将整个日轮城用神器封禁于永恒大婚这一天，让无数日轮城居民逝去的魂灵无法坠入轮回也要让爱人永远留在身边的恐怖偏执，
是真的能够被说服的吗？
正是因为这份不可知与难以预料，才促使荒优先想要对身为普通人的万灯下手啊。
“哦，对了，”
“如果，你家女王大人真的生气起来，你可要记得保护我啊。”
“我刚才可是听你的部下提到过，她可是能够控制时间与空间的。”
“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能力，”
“比如一怒之下将我关押在某一天轮回上百年，这样。”
“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啊，生命很短暂的。”
在意着前者转身带路时那有些压抑的心情，荒又蓦地开口说道。
只是原本裹挟其中的可怜兮兮，却在最后转化成了意味深长的试探与提醒。
要知晓，此前他之所以会因为没有和曜姬达成友好合作，便选择立刻离开这座秘境的直接原因，就是担心会被日轮女王利用神器·云外镜直接封禁在某一个无限循环的轮回，进而通过时间将自己杀死。
“咔嚓。”
是一段落进战场边缘的木枝被踩碎的声音，
走在前面的曜姬也在此刻猝然停滞了身形，不过其却没有进一步掉转过身子，似是担心自己此刻的情绪会曝露人前一样。
不过，她终究还是对前者看似玩笑般的话语有了回答:
“现在，你是我的朋友，”
“同进同退，以月之奥义起誓。”
其没有直接回应荒的提问，但是却发下了更加郑重的誓言。
听到如此誓言的荒，也不再多言。
不过于之眼中却流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来对方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所警醒的含义，又或者说在那场噩梦中她就已经对日轮城真正沉沦于轮回永劫的原因有了预见。
不知具体是出于什么理由，
是担心女王大人真的会在一怒之下，将来自异域的年轻阴阳师封印在永远轮回的某一日；
还是说想要谋求其它能够拯救日轮城的方法。
总之，曜姬并没有立刻将荒带入日轮阁去面见自己的女王殿下，而是将之先带回了将军府。
如果要问，整个日轮城谁最能令万民敬仰、爱戴，那么无疑就是卑弥呼大人。
再继续往下数，那么毫无疑问就是曜姬那贵为大将军的父亲。
尤其是在军中，他的名望更是如此。
虽然，上了年纪的大将军已经逐渐将很多事物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去处理。
但是，他的声名并没有因此而下落，日轮城内很多重要的事情，也是由其一手操办，就比如两日后的女王大婚。
“所以，你才会让兵士将整个日轮城内的药师、医者都召集过来。”
听完曜姬叙述的大将军并没有做出任何喝斥荒唐、训斥忤逆太阳的动作，而是选择了默认的接受，并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女儿此前的布置。
按照确实有迹可循的噩梦以及异域阴阳师的言论，此次神明降下的神罚将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特大瘟疫。
“是的，父亲大人。”
“天下病疾必有根源，只要能够找到它的病理，那么，日轮城一定能够扛过此次的浩劫。”
曜姬怀有希冀的回答道。
无论是放任日轮城在瘟疫的肆虐下陷入死境，还是说让女王大人舍弃难能可贵的爱情，二者都不是她想要看见的。
所以，只能够从事后解决问题。
知晓灾难所降临的形式，做出提前的应对准备，这就已经是可以获得胜利的一小步了！
闻言，大将军的脸上仍旧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波动，就如同此前听到日轮城将会早遭到浩劫一般。
哪怕他已经在心中有了一些定论，可是其仍旧没有击碎自家女儿的希冀。
毕竟，如果真的是神明降下来的惩罚，那么普通的医师又如何能够做到瞬间的药到病除呢？
即便是分析病理，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这个时间，是否能够快过瘟疫肆虐的速度，结论很悲观。
“尊敬的阴阳师，请问您对此有什么想法？”
大将军的用词十分得体，并没有因为年岁、身份、所处环境就表现出任何的倨傲之态。
“最安全、最直接的方法，只有取消大婚这一个途径。”
荒做出的回答与此前对曜姬的回答一样，并没有因为后者的眼神暗示而有任何改变。
“为了拯救心中想要守护的东西，有时候必须要做出艰难的抉择。”
而且当在意到对方那骤然低落的神态时，其不仅没有做出安慰，而是对视着曜姬的眼睛认真补充道。
这是想要让她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神罚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
若是单单凭借普通人的力量就能够胜过高天原，那么所有的人都能够成为神明了。
身侧阴阳师那认真态度与不变的意志，让曜姬不由感到鼻子一酸，明艳的面颊也随之低垂了下去，那纤长的手指也随之紧紧地蜷缩在了掌心内。
她开始厌恶弱小且什么都无法做到的自己。
“尊敬的阴阳师大人，很抱歉，小女让你为难了。”
“不过，曜姬自幼是在女王大人的教导下长大的。”
“她们之间有着不局限于君臣之间的情谊，一时间可能还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所以，还要麻烦阴阳师大人陪着小女一起前往日轮阁面见女王大人。”
将女儿无声的妥协与年轻阴阳师的笃定尽收于眼底的大将军缓缓开口。
在以大局为重的前提，他毫无疑问地也看到了最优解。
这样的回应多少让曜姬有些无法接受，那浅薄的指甲全然没入了掌心，指骨也渐渐泛起苍白。
但最终，她还是如此间沉默一样选择了接受结果，并有些麻木地站起了身子朝着将军府外走去。
甚至离开前都没有和自己的父亲打声招呼。
毕竟，她优先选择回到将军府而不是去往日轮阁，就是想要得到前者的认同。
可是并没有。
见状，荒也随即从位置上起身。
并在向落座于主位的大将军微微示意后，便意欲朝着已经走出门外的曜姬追去。
不过，就在此时。
整个议题中都表现出寡言少语的大将军却豁然直言:
“我会统筹好整个日轮城的军民，这一点请你放心。”
“所以，你想要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吧。”
“既然曜姬选择相信你，那我也无疑会选择相信你。”
这样的话语多少令荒有些触动。
这是来自一个父亲的支持，同时，此前乍现于心中的疑问也在此间升起，并促使之驻足脱口:
“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将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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