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项链

    至于顾意驰发觉林朝阳对林唱晚感情的时间点，还要把时间推回到他们三个上一次见面那天。
   他在帮林朝阳检查林家公司开发的那个软件的时候随意点开了其中的一个相簿，相簿里除了零星几张林朝阳自己的照片以外就都是林唱晚各个时期的照片。
   看到那些照片时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一直觉得林朝阳是个很疼妹妹的哥哥，相簿里有妹妹的照片也不算奇怪。
   直到他在往下翻，看到了一张林唱晚似乎在做手工的照片。
   林唱晚和做手工这类的事情实在是怎么想都不搭调，顾意驰觉得好奇，所以把那张图放大了，想看看当时的她在做什么。
   放大后，他很快看清她手里的东西——是一条项链，项链上的吊坠是一个小小的太阳。
   他觉得那项链很眼熟，可他不是林唱晚那种会时刻记得生活中各种细枝末节的人，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它。
   在后来他们三人出了餐厅一起往酒吧走的时候他才猛地想起来这种眼熟源自于哪里。
   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他和林朝阳为了帮宛月挡酒一起喝了很多酒的那一次，他们回学校的路途中，林朝阳说了一堆稀里糊涂的话，然后把自己戴着的项链从衣服里拿出来给他看。
   当时天太黑了，他完全看不清，就伸手去抓，结果喝醉了酒的人比较没轻没重，他不小心就把那个项链扯断了。
   项链躺在他的掌心，他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太阳的形状，还没等问林朝阳这东西有什么来头，就被林朝阳迎面揍了一拳。
   “靠。”顾意驰一手按着自己的左脸，一手把项链扔回给林朝阳，“你他妈是三岁小孩？坏了我赔你一个就行了，还打人？我看你真是喝多了，我不跟醉鬼计较。”
   林朝阳把项链接住，小心翼翼地收紧口袋里，回骂了句，“你知道个屁。”
   “怎么，重要的人送的啊？”
   “嗯。”
   “女朋友？不对啊，你不是没谈恋爱么？”
   “不是女朋友。”林朝阳借着酒劲，答话时含糊中带着坚定，“喜欢的人。”
   “你还能有喜欢的人呢？”
   “几个意思，我就不能有喜欢的人？”林朝阳对着他扬了扬拳头，“我看我得再给你来一拳。”
   “刚才我是看在我先弄坏你东西的份上才没还手啊，你再来我还手了。”
   “那你还手，来来来，往这打。”
   顾意驰其实也醉得厉害，但还是保留着一些清醒，还有功夫去吐槽林朝阳说，“行了行了，算我服了你了，你是真够幼稚的。”
   “你不幼稚？为了帮女朋友挡酒就喝成这样。”
   顾意驰笑起来，“那你呢，你不也喝成这样了，怎么着，你是为了陪我一起帮我女朋友挡酒？你这个听起来更幼稚。”
   “妈的，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他们继续并肩走在街道上，两人的脚步都有些摇晃，但可能是醉鬼某种坚信自己没醉的执念，他们并不互相搀扶，中间一直保持着一些距离。
   走着走着，顾意驰都已经快忘了上一个话题是什么了，林朝阳忽然说了句，“挺羡慕你的，能谈受到祝福的恋爱。”
   顾意驰没懂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苦笑了一声，下意识地反驳，“谁和你说我们被祝福了？连我爸妈都不同意我们，最亲的人都不祝福，要别人的祝福有什么用。”
   “不错了。”林朝阳说，“他们只是没祝福，要是我爸妈知道我喜欢谁，他们会弄死我。”
   “太夸张了，你又不是高中生。”
   “我的情况可比早恋严重太多了。”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有时候觉得希望她以后离我远远的，到一个越远越好的城市生活，有时候还是希望能一直在身边，即使很难办，即使很痛苦。”
   顾意驰停下脚步，严肃地盯着林朝阳看了一会——虽然喝多了的人再怎么严肃外人看在眼里也只会觉得怪好笑的。
   确认林朝阳不是在开玩笑以后，顾意驰试着推测：
   “难道，你喜欢男的？”他说完赶紧摆摆手，“我这么问完全没有歧视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可能一般爸妈接受不了这种类型。”
   “......我看我是真得再给你一拳。”
   “我说了，我这回会还手。”
   ......
   已经过去那么久的记忆会被时间慢慢冲淡，再加上当时的两人都喝醉了酒、清醒后也再没提过那天的事，顾意驰基本都把这事情忘干净了。
   如果不是偶然又从林朝阳的相册中看到那条项链，他说不定一辈子都不会再记起来。
   可是那样偶然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相信林朝阳并不是有意的，以林朝阳的性格，肯定做不到一边用这种方式暗示他，一边又质问他把林唱晚怎么了。
   他知道林朝阳后来这些时间里都是全心全意做好林唱晚的哥哥，那条项链，他也再没有看到林朝阳戴过。
   可是他要怎么在知情了的同时还去装不知道？
   他要怎么和自己好朋友沉默着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生在一起，即使明知道好朋友和她完全不可能。
   和林唱晚在一起的可以是任何人，但是不能是林朝阳，因为他们之间虽然没有血缘，却隔着法律；也不能是他，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法律，也谈不上道德的阻碍，但还是有太多其他的阻隔。
   比如他后来会反反复复想起林朝阳当时酒后说的话，他说希望林唱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那易水是他挑选出来的足够远的地方吗？而他，是林朝阳挑选出来的，认为可靠的人吗？
   他倒不是矫情地觉得自己被当一个工具对待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是勉强不来的，他当然是自愿对林唱晚产生感情，并不是“被安排”。
   他只是觉得这些事太过复杂，本来只面对林唱晚的身世他都已经觉得很沉重了，现在再加上林朝阳沉甸甸的感情，他不知道同他们比起来可以称得上经历浅薄的自己能否撑起这一切。
   如果他不能怎么办？
   人生是没有那么多试错机会的，他不想搞砸一切，不想造成一个最后三人都不欢而散的结局。
   偏偏有些事不是他不想就能不发生的，就像上一次他们见面那天他也没想搞得不愉快，可是最后气氛还是非常沉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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