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人生换得一人死

    “宋姑娘、君姑娘，你们总算是出现了，刚才石兄弟几个人过来说你们两个不见了，我找了好久，总算是找到你们了！”
   屠千方一脸关切问道：“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君娉婷留意到他的鞋底有淤泥，真像是在外面找了很久，如果他是直接从桑老爷子宅邸里出来，又假装偶遇，鞋底是不可能有这些淤泥的，这么短的时间，他也没法儿故意跑出去沾一鞋底的泥再故作偶遇。
   难道是她多心了？
   “我们进去再说吧。”君娉婷留了个心眼，准备问问石中剑他们，“外面怪冷的。”
   “好。”
   他们三人正朝着院子里走去，迎面撞见快步出来的石中剑等人。
   石中剑看见宋青竹与君娉婷面色一喜：“你们没事？”
   “安然无事。”君娉婷回道。
   屠千方笑道：“看来是误会一场，莺歌与我说过之后，我便立刻开始搜寻起两位姑娘，可巧正好碰上了。”
   方才那丫鬟正好跟在石中剑等人身后，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笑道：“你们瞧……我说不会有事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石中剑说着，看向宋青竹问，“师妹，你与君姑娘怎么会从外面回来呢？”
   说着又朝莫缺瞧了一眼。
   眼神交流。
   你看，我就说屠兄弟不是那种人吧！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此时正好走到长廊拐角处，宋青竹说道：“我们听见了女童哭泣的声音，师兄，你们没听见吗？”
   屠千方脸色一变，朝莺歌瞥去的眼神中带着无比严厉。
   莺歌避开他的眼神垂下了头，放慢了脚步。
   石中剑一脸疑惑道：“什么女童哭泣的声音？我们怎么没听见？”
   “莫缺，你听见了吗？”他用胳膊肘蹭了莫缺一下。
   “没有。”
   “我离开房间的时候朝你们房间的墙壁拍了拍，你们也没听见吗？”君娉婷纳罕不已。
   “要是听见声音，我们何必吓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也不过半个时辰，怎么可能会记错？”
   “哪里才半个时辰？”石中剑表情夸张地说，“你们已经失踪两个时辰了好吗！”
   “这……”连宋青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们见到那女童了？”还是莫缺靠谱，一下子把握到了关键。
   闻言，屠千方与莺歌都提起了一口气，将呼吸压得极低，等待着君娉婷二人的回答。
   宋青竹正要开口，君娉婷笑着挽住她的胳膊，悄悄捏了她一下，回道：“那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跑得飞快，我们两个人怎么追也追不上，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一说到活见鬼，关南与李暮山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女童？”屠千方问道。
   君娉婷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说不出的表情，轻声道：“那女童真的非常特别，似乎能与星占有所感应，我们便是循着这一丝感应跟着追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屠千方眼睛动了动，侧过了脸。
   光影投在他的下颔，让他一向豪纵落拓的外表有了刀剑般冷硬的意味。
   这个角度，令人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也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屠兄，你猜猜我们被那哭声引到了哪里？”
   屠千方与她对视一眼，没有回声。
   石中剑追问道：“哪里？”
   “我们竟然被引到了隔壁，你们说巧不巧？”君娉婷笑着，看上去像是随意提起，但是屠千方的神情有了明显的不同。
   “隔壁……那不是……”其他人都看向了屠千方。
   “是我外祖父的宅邸。”屠千方道。
   “绕了两个多时辰，竟然还是在桑家的宅邸中打转，该不会真是遇上鬼打墙了吧？”关南一阵瑟缩，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我想应该不是鬼打墙。”君娉婷盯着屠千方，“屠兄，你认识那个女童吗？我想这庄中孩童你大多都很熟悉吧？”
   “庄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女孩子出生了。”屠千方说，“宋姑娘是不是听错了呢？”
   “好几年？是因为桑新立之事？”君娉婷追问道。
   “正是，因为他这事，庄中人口少了许多。”
   “这桑新立真是邪门！”关南靠着师兄走，才觉得多了一丝安心。
   “屠兄，我们在隔壁还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其他人忍不住问。
   “我与宋姑娘经过后院的时候……”君娉婷故意在这里停顿一下，果然，屠千方的呼吸乱了一瞬，她继续说，“看到了一方案牍。”
   屠千方十分不明显地愣了一下，仿佛没能预料到君娉婷会说出这个。
   他心中预计听到的，会不会是那院中的无数棺椁呢？
   君娉婷心中有了底，说道：“那案牍之上放有牛羊五牲，上面摆着一块长生碑，碑面上却什么也没有刻，只有一张我辨认不出的符篆，上面刻着的纹路分外罕见，不像是正经辟邪的符篆，倒像是招引邪祟的玩意儿。”
   她根本认不出什么符篆，更不知晓辟邪招邪之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辰幽橐飞过的时候正好看到，告知她那宅邸之中，必定是有人信奉邪神，才会按照邪神祭祀的方法，在上面一一摆放。
   这些，是屠千方始料不及的，他很快想出说辞，道：“也许，是我外祖父特意为了纪念桑新立，所以才请法师布下的吧。”
   “可屠兄不是说，这桑柘庄之事已经解决了吗？何必还要再祭奠呢？”
   “外祖父毕竟还是挂念着他。”
   “既然如此，祭奠桑新立本人就好，为何……要祭奠邪神呢？”君娉婷压低了声音，一向清澈的嗓音此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话音一落，石中剑等人齐齐色变，之前两仪街邪神祭祀之事已经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如今光是一听到“邪神”这两个字，就本能地让他们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沉重。
   “屠兄，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没有同我们说呢？”
   “君姑娘心中想必已经有所怀疑了吧？”屠千方叹了一口气。
   “不得不怀疑啊！这庄中实在藏着太多的秘密，由不得人不心生疑窦，屠兄可以为我们讲解一二吗？”
   “事到如今，我便全部告诉你们吧。”屠千方眼底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低声道，“或许，这都是我们的报应。”
   他当初联系苍穹门，希望得到苍穹门的帮助，一方面是为了搅混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庄中的人能够安心下来。
   他没能想到的是，这一切已经太迟、太迟，迟到他甚至不愿将桑柘庄的一切公之于众，只想一个人慢慢咽下这苦果。
   “事情还是要从桑新立的骤然逝世说起，那时候我对诸位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只是，有些隐秘，并没有说出来。”
   “桑新立的死因？”君娉婷联想到那句“活人当作祭品”，不禁想到，或许桑新立便是那沦为羔羊般的祭品。
   “君姑娘果真聪慧过人。”屠千方苦笑，“没错，桑新立并非是意外而亡，而是，被人活活闷死的。”
   “什么人？”
   “被……我的外祖父。”这番话屠千方说得艰难，难以吐出口。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这样做，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反而让桑柘庄的生意变差了不是吗？”石中剑不可置信地追问。
   “因为我的外祖父想要让一个人复活。”
   屠千方眼神黯淡，一旁的莺歌看着揪心不已，接着说道：“大老爷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后来年纪轻轻便故去了，只留下一个孙女，但这孙女也是个多舛的命，在七岁的时候不慎落水，没能救上来。”
   “大老爷那时候便生了魇症，整日的神志不清，只有看到女儿的时候才会好上一些。”
   “大小姐，也就是主人的母亲忧心大老爷的身体，开始为大老爷想办法，终于，在四年前的时候，大小姐找到了一位神仙般的术士，那位仙师是个真正的仙人，可以让河水倒流，风云变幻，甚至，让大老爷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了清醒。”
   屠千方叹息道：“那便是一切罪恶的开始，若我能早些觉察，或许，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孙女，叫做什么名字？”君娉婷问。
   “小小姐名唤桑乐筠。”莺歌回道。
   君娉婷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筠儿，究竟是让那位小小姐复活的身躯，还是真的让那位死去的小小姐复活了呢？
   “所以，桑老爷便依照那位术士的方法，开始献祭邪神，甚至不惜牺牲了桑新立？”
   “没错。”
   君娉婷感到这桑柘庄之中藏有一个惊天的黑幕，这黑幕远比祭祀邪神要可怕得多，而现在这乌云笼罩的黑幕缓缓拉开一角，让他们得以窥见其中的血雨腥风。
   其余几个人的表情都带着说不出的震惊，当初听闻桑柘庄之人欲使桑新立复活之事，他们还只是当做一个故事去听，然而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远比初次听闻还要残酷不堪。
   “失败了？”
   “不，恰恰相反。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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