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半步仙丹难之又难

    琴师与丹缪、尺萧将要离开昭国，说是要往伯洛国而去。
   伯洛国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车马行路半个多月，约莫就能到。
   可对君娉婷来说，一旦离了昭国，便很难再相见了。
   难得的友人这般离去，君娉婷虽然觉得遗憾，却也不曾强留，送了他们一些伯洛国的地图，以及风俗志之类的书籍。
   她原想着好歹送些护身之物，可略一思量，琴师与丹缪、尺萧这三人，约莫都是不必使动防身之物，便能将宵小唬退的厉害人物，她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一行人在王都北门分别，君娉婷望着琴师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扯得极长。
   “我们也该回去了。”
   君娉婷与姜玄祁回宫之后，姜玄祁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脚不沾地。
   连同陆尧、唐昭这些下属，也整日的不见踪影。
   好在她自己也有些事要办，并没有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君娉婷隔了两日，便出了宫，到了白露书院。
   她此时一身男装，并未易容，身后只跟着霜序、饮寒两个侍女，端的是一副贵公子姿态，悠游自在走到白露书院门口，同门边看守揖了一揖，表明来意。
   门边看守看直了眼，连忙同她回礼，请她进入。
   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君娉婷自己都没能料到会这般顺利。
   白露书院在王都之中略有些名气，虽说一贯是不看家世，只观才学，但是，若是个寻常打扮的人要想进入，少不得被带到清心阁，叫几个夫子考上那么一考，若是得了夫子认可，才能够见到自己想见的人，若是不成，那便只能灰溜溜打道回府。
   对于那些高门士子，自然又是另一番计较。
   饶是如此，白露书院都已经算是王都之中相当平易近人的书塾了。
   “这位小兄弟，我说的是要见书院之中的李夫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君娉婷前来白露书院，自然是为了见郦寒，他在这里自称李明卿，君娉婷自然不会故意戳穿。
   看上去年岁不大、颇有些清秀的看守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去清……清心阁。”
   君娉婷默了一默，摇着扇子给自己清了清心，然后微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我与书院之中的李夫子乃是旧识，此来是为了一叙旧谊。”
   “李、李夫子在……在……”
   看守结结巴巴说了半晌，话没说完，君娉婷已然看见了前方景象。
   轻吁一声：“原来他在清心阁。”
   清心阁周围来了大批士子，或坐或站，头戴纶巾，轻袍缓带，而在人群的最中心，便是一袭紫袍的郦寒，面对着一个素衣士子，神态轻松说着什么。
   素衣士子一副受教的神色，对他颇为敬仰。
   “看起来，他在这里过得确实不错。”
   君娉婷自个儿寻了个位置坐下，同看守微微颔首，青年便冲她腼腆的笑了笑，走了回去。
   听了约莫半个时辰，君娉婷接过书院侍女递来的茶，饮了一口，听到会意处，颔首点头，觉得这里的风气确实绝佳，有些年轻士子发表的见解也确实有引人深思之处。
   素衣士子说到妙处，君娉婷高声叫了声好。
   郦寒的视线轻轻飘了过来，对她对视一瞬。
   不动声色继续同那素衣士子说着，语速略微加快了一些。
   而后，郦寒寻了个由头，抽身走了出来。
   走到近前，郦寒含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君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难道我就不能来见一见朋友？”君娉婷站了起来，将茶盏递给霜序，笑着回道。
   “别人特意来这白露书院，是为了见一见朋友，我肯定是信的。但君姑娘何等身份，所思所量皆是家国大事，屈尊来这白露书院，若说不是有事，特意前来，我还真不相信。”
   郦寒说着，引君娉婷去他暂居的院子，关上院门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可开口。”
   “郦兄既然如此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君娉婷拿出神女花，放到手边的木桌上，低声道，“我前几日去了一个地方，寻到了这样一株花，极为邪异。”
   “这是——诺颜？”郦寒的表情微变，整个人都变得认真了起来。
   “郦兄也识得此花？”
   “自然识得。”郦寒沉眉道，“此花在我族族志之上有所记载，说是小天斗幻境灵魄丹的主材料之一，极其罕见，万金难求，是世所难得的奇花之一。”
   “不止如此，因为小天斗幻境灵魄丹乃是上古丹药，据我所知，这世间拥有此丹方者不过三人，因此，极少有人用此花炼制古丹。而诺颜花在毒师的手中，还有另一种作用，那便是作为七种毒丹的主材料，龙蛇抱心丹、噬心丹、风神丹、魔情炼魄丹、时晴丹、落泉丹、双圣丹等七种毒丹，每一种都是当世难得的毒丹。”
   君娉婷听见最后一味丹药，心头动了动，但是并未开口打断，继续听着郦寒说着。
   “这七味毒丹，都是性烈狠毒的丹药，有的是一旦服用立即暴亡，有的是危机与益处并行，就譬如说风神丹、时晴丹、落泉丹这三味丹药，若是本命法诀乃是风系、水系之人服用，如果能够突破，便能够从中得到极大的益处，若是不成，便很可能导致丹毒反噬。”
   “这样大的副作用，还会有人服用吗？”君娉婷不解。
   “君姑娘，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郦寒摇摇头，“对于有些人来说，修行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不，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修行就像是在险峻山脉徒步而行，动辄便会跌落悬崖，万劫不复。哪怕是冒着身死道消的危险，他们也不一定能够前进一步，这个时候，有一种丹药，能够让他们冒着危险突破，你觉得，这还不是对他们而言的仙丹吗？”
   “确实。”
   “别说是可能有副作用了，哪怕是只有一成的成功机会，也会有数不清的人冒险尝试。就算是为了得到这味丹药，都可以让他们像是嗅到肉味的财狼一样，前赴后继的过来，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么，郦兄你所说的小天斗幻境灵魄丹又有什么作用呢？”君娉婷心中有些好奇。
   郦寒沉默了片刻，才道：“小天斗幻境灵魄丹应该是许多丹师梦寐以求希望炼制的丹药，因为，若是能够炼制成功这味丹药，便足以说明，这个丹师，是真正的仙品丹师。今后，有希望炼制成功真正的仙灵丹药。”
   “小天斗幻境灵魄丹还不是仙丹吗？”
   “只是半步仙丹，但是这半步，已是难之又难。”郦寒叹息一声，“你知道吗？如今世间流传的那些罕见仙丹，大多都是从上古流传至今，有的保存不好，药性仅仅只有十之一二，真正能够称为仙丹，药性足以配得上‘仙丹’这二字的，我至今还没有见过。”
   “难道说，从上古至今千年，竟无丹师炼制成功一枚仙丹？”君娉婷吃惊不已。
   “正是。”郦寒颔首，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痛惜，与难以抹去的复杂意味。
   “小天斗幻境灵魄丹只有一个作用，便在丹名之中显现。”
   “幻境，还是灵魄？”君娉婷问。
   “灵魄幻境。”郦寒道，“小天斗幻境灵魄丹便是以天象融于一丹，建造一个灵魄幻境，能够让人以无比真实的状态在幻境之中度过一生，这一生之中的修行、感悟、成长，等到结束之后，会尽皆反馈受益于己身。”
   “一生的感悟，此丹竟有如此威能？”君娉婷受到了无比的震撼，
   那岂不是说，若是服下此丹，便等同于拥有了第二次的人生？
   生老病死、人间种种，都能够没有任何负累的重新经历一遍，而且，不必背负任何的因缘牵扯。
   有着如此的威能，还只配称作半步仙丹，那真正的仙丹，又该是何等神妙？
   郦寒扬起一丝笑，轻声道：“若非如此，又怎配称作半步仙丹？”顿了顿，他又道，“你能够得到此花，当真是有着莫大的机缘。”
   “也是百死之中求得一条生路，机缘巧合下得来。”
   思及在那村寨之中的事，君娉婷除了叹息，也只能摇头。
   实在称不得机缘。
   “你是在哪里得来此花？”
   “胥梦泽之中。”君娉婷道，“有位女子说，她的夫君曾经带她看过诺颜花海，我不知是真是假，但是现在的胥梦泽之中，应该仅有这一株了吧。”
   “那位女子，便是这花中人？”郦寒心思灵巧，一下子便猜中。
   “正是，她已然死去许多年。”
   “若这女子所言是真的，那么，只能说明，胥梦泽之中许多年前，死过很多人。”郦寒忍不住长吁一口气，心头微微沉重起来。
   “是的。”君娉婷想起月湖旁遇见的那个“姜玄祁”，他所说的故事，以及邪教徒祭祀的祭坛，不由道，“胥梦泽中，埋葬了许多无法往生的魂灵。只能在岁月的长河之中，生生消磨，直至毁灭。”
   胥梦泽就像是一个吞噬人们希望的囚笼，让每一个人都被痛苦的余毒侵蚀，望不见一丝未来的光亮。
   在那里，连心头的期望也无法扬起。
   “或许，我该亲去一探。”郦寒低声道，然后将神女花还给了君娉婷。
   “此花收好，莫叫别人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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