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8.  
    大年三十, 家家户户都是热闹的氛围,阮卿跟陈丽华一起在厨房忙活, 阮文山站在厨房门口看, 还在旁边指指点点。
    
    “丽华,今天少放点盐啊,前几天吃的感觉有点咸。”
    
    “女儿, 你是不是不太熟练啊?
    多跟你妈学学, 你做菜技巧还得多练练,不过你妈最近也是口味比较重。”
    
    他在外面指点了几句话, 把阮卿和陈丽华都惹到了。
    
    阮卿和陈丽华同时转过去, 没好气地看着他, 一人一句。
    
    陈丽华:“你要是不爱吃就自己来做, 嫌弃我盐放得多倒是自己来下厨啊。”
    
    阮卿:“爸, 那不如你来做你最拿手的土豆丝吧。”
    
    陈丽华轻嗤了一声, 转身过去继续炒菜,一边说着:“就你爸那点做饭的技术,他一个土豆丝吹二十年都不腻!”
    
    阮卿认可地点头, 说:“说不定还能再吹二三十年呢。”
    
    阮文山:……  
    家里一向是陈丽华做饭, 而阮文山在外面工作打拼赚钱养家, 土豆丝这个典故来源于某一次, 陈丽华不在, 而阮卿小时候还比较黏阮文山,硬要跟着阮文山去他工作的地方。
    
    去了那边以后基本都是在食堂吃饭, 但就是那天, 食堂那边出了点意外没有开门, 阮文山又不能饿着阮卿,在家给她做了个菜。
    
    青椒土豆丝。
    
    在小时候阮卿的记忆里, 那道菜确实是挺好吃的,所以也是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奖,猛夸了阮文山一顿,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哪儿是青椒土豆丝。
    
    简直就是青椒土豆条。
    
    那土豆丝切得都可以炸薯条了。
    
    不过也就是阮卿那一次的夸奖,就让阮文山受用了很多年,直到现在他的内心也还在坚信自己的土豆丝是真的炒得很好,这件事从阮卿小时候吹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
    
    “你爸就会勉强弄那么几个菜,这还吹上了?”
    
    “是啊,每天就在外面指点江山呗。”
    
    阮文山不服气,靠在门外,说:“你们见过哪个真正的大厨是要亲自下厨的?
    那我肯定点评就可以了!”
    
    阮卿和陈丽华同时轻哼了一声,索性就不搭理他了。
    
    三个人都在厨房这边聚着,快要做最后一个大菜的时候,阮卿放在外面的手机忽然响了,她大概能猜到是谁打来的。
    
    阮卿在这边帮着忙,正在切葱蒜,手上根本腾不出空。
    
    “爸!帮我接一下电话!”
    阮卿回头,“应该是我男朋友要到啦!”
    
    “那就麻烦你下去接他一下嘛!”
    
    阮卿提到自己男朋友的时候,连声音都是雀跃的,她很明显尾音上扬着,阮文山过去帮她接电话,还没接起来,自己先嘀咕了一句:“小丫头现在可是有了男朋友忘了爹妈哦。”
    
    他也没见到自己回家的时候阮卿有那么兴奋和止不住的开心。
    
    阮文山接完电话,正准备下楼去接阮卿的男朋友,家里的门铃就被人摁响了,他有些诧异。
    
    刚才说好的下楼去接?
    
    难不成这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阮文山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不是这个男人第一次来家里。
    
    前两天阮卿回来,绘声绘色地说自己男朋友有多可怜,连个新年都过不好,家里只会在农历二十九聚会吃个饭,到了大年三十的时候就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家里呆着。
    
    “爸,你想想啊,一个都快要三十岁的男人,在这种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他只能抱着一只小猫咪可怜巴巴地在家一个人看春节联欢晚会。”
    
    “以前这么可怜就算了,因为他没有我呀。”
    
    “但是现在人家都有我这么好的女朋友了,是不是应该让他感受一下大年三十的气氛呀?”
    
    阮文山被阮卿软磨硬泡地没办法,没多久就松了口,陈丽华也说曾经见过一次,觉得这个人确实是不错的,现在带回家也没事。
    
    隔壁跟阮卿同龄的姑娘都订婚了,阮卿带个男朋友回家过年也没什么关系。
    
    只是之前在阮文山的眼里,阮卿依旧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要跟别的男人跑了呢。
    
    但阮文山也没办法,因为阮卿这样子确实是很喜欢对方的样子。
    
    阮文山去开了门,长身玉立的男人站在门口,手上还提着很多礼物。
    
    他也没穿什么高档衣服的样子,却还是让人感觉到这人气度非凡,他没有一丝紧张,十分礼貌地打了招呼。
    
    “您好,我是阮卿的男朋友。”
    男人放下右手拿的东西,自我介绍到,“顾景辞。”
    
    “你好。”
    阮文山侧身给顾景辞让了个路,“来就来吧,带那么多礼物也没必要…”  
    “初次造访,是必要的。”
    
    上次那个只是个意外,算不上登门拜访。
    
    阮文山话是这么说,但是看到顾景辞带来的东西的时候,当然还是会开心的。
    
    顾景辞很有心,拿来的东西都是他喜欢的,都是对他们有用的,似乎还买了个肩颈按摩仪。
    
    前段时间他刚回来,陈丽华还在说自己最近脖子痛,阮文山正想着给老婆买点什么,毕竟陈丽华也没什么爱好,就整天喜欢打麻将,每天就坐在麻将桌前,腰和肩颈都是大问题。
    
    阮卿听到顾景辞的声音,洗了手就从厨房冲了出来。
    
    当着阮文山的面直接扑进了顾景辞的怀里,她手上的水都没来得及擦,所以不敢碰到顾景辞,只是用自己的小臂去碰了他一下,抬头笑盈盈地说:“来啦?”
    
    “嗯。”
    
    “那你先等我们一下!”
    阮卿说,“我和我妈在弄最后一个菜了。”
    
    “要帮忙吗?”
    顾景辞问。
    
    “嗯?
    你今天是客人,所以不用啦!”
    阮卿说着松开了手,而顾景辞这时候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小包卫生纸。
    
    顾景辞抽出一张纸,低头认真地把她手指上的水擦干净,包括指缝和指尖的每个角落,而阮卿就乖乖地让他弄着,顾景辞帮她擦完手,顺势又从衣兜里拿出了护手霜。
    
    依旧是细致、认真地帮她抹上。
    
    “我等下还要帮忙呢。”
    阮卿说,“你这么快就帮我把护手霜抹上了,也不怕晚上吃了饭中毒啊?”
    
    “那我来吧。”
    顾景辞说着,转头看了一眼阮文山,“稍后再跟叔叔聊可以吗?
    我可以去厨房帮帮忙。”
    
    阮卿本来还想继续说不用的,结果陈丽华就在里面喊,“赶紧来个人帮忙啊——”  
    阮卿眼神示意阮文山,让他去。
    
    阮文山跟阮卿的眼神对上,两个人的心思不一,很明显,阮卿暗示阮文山去厨房帮忙。
    
    而阮文山脸上写着:我能帮什么忙?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以后,顾景辞轻轻地把手搭在阮卿的头顶上,笑着说:“好了,我去帮忙吧。”
    
    “总不能白吃白喝。”
    
    顾景辞说着,就把外套脱了塞进阮卿的怀里,衬衫挽起来,露出干净的手腕。
    
    “那…那好吧。”
    阮卿也妥协了。
    
    顾景辞的外套上依旧有很好闻的,属于他的味道,阮卿跟顾景辞一起去了厨房那边,他直接进去帮忙了,而这会换她站在门口看。
    
    “阿姨,我来帮忙。”
    顾景辞很熟练地拿起菜刀,“需要切哪个吗?”
    
    “啊?
    你帮忙啊?
    也行,鱼要切片,我现在来做汤底。”
    陈丽华对顾景辞倒是不客气。
    
    也没觉得顾景辞是个客人就不能来帮忙。
    
    “好。”
    
    阮卿站在门口看,下意识地就抱紧了他的衣服,把半张脸埋在里面,像个变.态,在外套上汲取男朋友身上的味道。
    
    顾景辞帮忙切好鱼以后,本来可以就那么好了的,陈丽华看到他切的鱼片就知道顾景辞是个经常做饭的人,她问:“你看看这汤底呢?”
    
    顾景辞没有任何犹豫,似乎刚才就闻出了味道。
    
    “有干辣椒和鲜花椒的话可以再加一点,调味上稍微差了一点,还有其他香料吗?”
    
    “有。”
    
    陈丽华把柜子打开,里面装的都是家里的香料。
    
    于是最后这道菜,几乎就变成了顾景辞下厨的,而之前的配料都是阮卿和陈丽华一起打的下手。
    
    晚上吃饭的时候,阮文山对那道水煮鱼赞不绝口。
    
    “老婆,今天这个鱼弄得不错啊,这刀工,这配料,这味道!”
    阮文山说完,阮卿就开始笑。
    
    “是顾景辞做的。”
    阮卿认真说,“怎么样?
    好吃吧?”
    
    陈丽华:“还是我女儿会找男朋友啊,哪儿像我,找你爸这样只会吃的,看看人家小顾菜做得多好。”
    
    做饭好吃,这一点就在阮文山家里加了不少分。
    
    他说,“难怪,难怪我女儿最近胖了不少哈哈,被你养胖的吧。”
    
    阮卿:?
    
    顾景辞说:“她之前太瘦了。”
    
    虽然现在是胖了一点,但也绝对算不上胖,只是多了几分软嘟嘟的感觉,更可爱了。
    
    吃着饭,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还在继续播放着,但他们也都没有认真看,这时候难免就说些生活上的事情,阮文山知道最近都是顾景辞在督促阮卿学习。
    
    阮文山问:“对了,卿卿最近学习认真吗?”
    
    “挺认真的。”
    顾景辞回答,“很乖,每天都在家里认真学习。”
    
    “真的?”
    阮文山咬着一块鱼肉,有些不相信,“这丫头也会每天认真学习了?”
    
    阮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喊了声:“爸…”  
    “我一直都很认真好不好!”
    
    不然早就不知道到哪儿鬼混了。
    
    “得了吧,你那个还算是很认真啊?
    只能说是不错,比同龄的其他小朋友好像是要乖一点,但也还是有点贪玩的!”
    
    “以前你念书的时候,还不是我跟你妈监督着,不然就自己偷偷在家里看电视了。”
    
    “我还记得有几次,我跟你妈都不在家,你自己作业一个字没写,还在家看了一下午电视,听着我们的脚步声赶紧把电视关了回房间一副刚刚学完很累的样子。”
    
    “差点就信你了!要不是我伸手去摸了一下电视后面滚烫,可猜不到你会在家偷偷看电视。”
    
    阮卿:……  
    那都哪时候事情了,怎么还讲不腻啊!  
    父母在记某些事情上的记忆力是惊人的,有些羞耻的、难以回收的儿时故事,他们不仅会记得清楚,还会把这个故事反复讲给别人听。
    
    来一个人讲一个。
    
    更甚至,每次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就像是照着写好的稿子背诵的。
    
    阮卿只能硬着头皮听阮文山把自己小时候不听话的事情讲给顾景辞听,她越听越觉得自己的人设在崩塌,毕竟自己确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真的不想学习。
    
    后来上了高中,才慢慢意识到学下好像真的很重要,所以那时候开始才稍微自觉了些。
    
    顾景辞听着,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轻声低笑,阮卿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最后等阮文山说完,顾景辞才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小时候贪玩是正常的。”
    顾景辞说到,“所以也不用那么严格。”
    
    说完他还补了一句:“阮卿现在很乖的。”
    
    只是很简单的两句话,阮卿夹菜的手却忽然顿了顿,喜欢顾景辞的心情好像忽然又多了几分。
    
    父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恶意,甚至只是当做是过往好笑的故事来谈,但是顾景辞会认真地为她辩解,为她解释。
    
    以往别人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是跟着一起笑她,说阮卿为了看电视也是花了不少小心机。
    
    但顾景辞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一定是站在她的角度的,一定会为她考虑为她说话。
    
    是她想要的,很简单却又很难做到的。
    
    明目张胆的偏爱。
    
    阮文山并没有觉得顾景辞在否认他,但也在顾景辞的话语里发现了他对阮卿的处处维护,第一次听说阮卿找了个比她大七岁,都快要三十岁的男人做男朋友的时候,他其实有些不愿意的。
    
    阮卿那么抢手,又不是嫁不出去。
    
    一个男人快三十岁了还单身,所以阮文山一开始也是误会顾景辞是个不怎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自家女儿骗到手了。
    
    可是这么一看,阮卿选择顾景辞是有她的道理的。
    
    他有成熟男人的稳重、圆滑、顾全大局,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照顾人这方面也完全不用担心,经济上独立又有很钱,倒也不会让人担心在这方面出问题。
    
    他的社会阅历也能给阮卿带来许多帮助,能教会她许多东西。
    
    顾景辞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瑕疵的上等品,各方面都是已经最为完善的状态,所以根本不需要对他有担忧。
    
    阮文山以前当然想过自己女儿会带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回家,要是她真的喜欢,其他方面有些小问题也可以勉强算了,可阮卿带了个没有问题的人回来。
    
    阮文山笑了笑,继续关心阮卿最近的学习状态。
    
    “所以现在卿卿已经每天都在认真学习了?”
    阮文山说,“我确实很多年没关心你的学习了。”
    
    阮卿小声嘀咕:“你知道就好。”
    
    “爸爸工作忙嘛,平时什么事都让你妈看着。”
    
    “嗯,我知道。”
    
    阮文山之所以能把以前的事情翻来覆去讲很多次,还有个原因大概就是他其实已经不了解后来的阮卿了,故事里会出现的只有小时候的那个阮卿。
    
    青春期的时候阮卿当然也埋怨过。
    
    为什么别人的父母都是那样关心孩子的,而她自己一个人就像个孤儿。
    
    青春期叛逆,想法也是极端的,阮卿甚至很长时间都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爱。
    
    学习上爸爸不过问,生活上只是随便叮嘱两句,生病了也没有人关心。
    
    可她现在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虽然依旧在过往的那段岁月里有一点遗憾,但现在已经过去了,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完美,她也曾经有过怨恨。
    
    现在好像被另外一个人的爱感化了,所以都没关系了。
    
    至少她知道,自己被人爱着,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宠着她就好了,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后代也经历同样的事。
    
    “那万一你不愿意学了怎么办?
    小顾能治得了你让你学吗?
    能的话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能考上!”
    阮文山说。
    
    阮卿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要认真学,一定就可以做到。
    
    被他这么一说,本来没什么问题的,但是阮卿的脑子里忽然钻入了其他的内容。
    
    万一不想学?
    
    她当然有这个万一的时候。
    
    阮卿看了顾景辞一眼,看他怎么回答。
    
    顾景辞面不改色,说:“嗯,她要是不学,我也会想办法逼她认真学习的。”
    
    “哈哈,那就好。”
    
    阮卿猛眨了好几下眼睛,差一点就因为这个小谎话脸红了,她本来就不太擅长撒谎,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什么逼着她学习!顾景辞就算说个,她有时候不想学习了两个人就看会儿电影出去逛逛放松一下也比较有信服力吧,人怎么可能每天都专注、不间断地认真学习呢。
    
    也是撒谎不打草稿。
    
    还好阮文山没有怀疑,似乎是非常信任顾景辞的说法……  
    毕竟,顾景辞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会撒谎的人。
    
    晚饭后,阮卿趁着没有人注意,给顾景辞发了微信消息。
    
    【阮卿】:你干嘛跟我爸说我随时都在学习呀…平时也有没学习的时候啊!  
    【顾景辞】:不是吗?
    
    【阮卿】:我不是偶尔也不想学嘛!你完全可以说我们也会看看电影之类的,不然也太假了吧。
    
    【顾景辞】:也没撒谎。
    
    【阮卿】:?
    
    这也算没撒谎?
    
    她抬头看了顾景辞一眼,看到他的唇勾起来,似乎有些玩味,顾景辞微微掀起眼帘,跟她对视了一眼。
    
    阮卿的余光扫到顾景辞回了自己的消息,但她还没看。
    
    那她倒要看看顾景辞为什么觉得自己没撒谎。
    
    她可是证据确凿,明明每次没有学习的时候都被他…尝试了各种姿.势。
    
    阮卿垂眸去看。
    
    【顾景辞】:怎么,学习床.上的技巧就不算学习了吗?
    
    阮卿:………  
    他们本来都挤在沙发上看春晚,阮文山看着看着就把顾景辞叫了出去。
    
    男人之间的对话。
    
    阮卿这下电视也看不进去了,就往阳台那边看,也不知道阮文山到底会跟顾景辞说些什么,陈丽华给阮卿削了个苹果。
    
    “不要紧张。”
    陈丽华说,“你爸应该不会为难他的。”
    
    阮卿咬着苹果,忽然摇了头。
    
    她根本就不担心顾景辞,在这种事情上,阮卿觉得顾景辞是游刃有余的,他肯定能让阮文山满意的,这一点阮卿从来没有担心过。
    
    毕竟是顾景辞。
    
    阮卿嚼着那一小块苹果,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不是的,我是怕我爸被顾景辞为难。”
    
    —  
    晚上十一点半,阮卿起了身,说:“对啦,今年也要去寺庙!”
    
    她每年都有十二点去寺庙烧香求个新年好运的习惯。
    
    阮文山和陈丽华通常觉得麻烦,并且每年大年三十寺庙里都人满为患,他们也不想去挤那个热潮。
    
    往年阮卿都是跟朋友一起去的,今年她早就跟顾景辞说好了要一起去,所以也就没有再约朋友一起,这件事还被昔日的好友拿出来笑了会儿。
    
    无非也就是说她有了男朋友就不要朋友了这种话。
    
    到寺庙门口的时候,前面人头攒动,阮卿的手本来就放在顾景辞的衣服里,男朋友的口袋是冬天最温暖的地方,她走到这里又不自觉地把手收紧了一点。
    
    “顾景辞。”
    
    “嗯。”
    
    “你要抓紧我啊,我怕你走丢了。”
    
    “好。”
    
    阮卿的手真的握得很紧,生怕顾景辞从自己身边溜走,怕拥挤的人潮把他们挤散。
    
    “对了,你跟我爸说了些什么呀?”
    阮卿忽然问,“我看你们出来也没什么变化的样子。”
    
    “怎么,担心我吗?”
    顾景辞挑了挑眉。
    
    “倒也没有担心你。”
    阮卿说,“因为我相信你肯定是可以应对的呀,你这个水平应付我爸肯定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嗯,也就聊了些关于你的事情。”
    
    “我爸没说什么吧?”
    
    她总觉得阮文山又要说一些她小时候丢人的事情了。
    
    阮卿这么想着,她想要是阮文山真的跟顾景辞说了什么,那她一定要好好解释一下,挽救一下自己在男朋友那里的颜面。
    
    拥挤的人群,嘈杂的人声。
    
    顾景辞弯下腰来,附在她的耳边,认真说:“说了你小时候的事。”
    
    阮卿眨了下眼,心想,果然。
    
    她继续听顾景辞说着,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结局,却在顾景辞开口以后完全颠覆了看法。
    
    在这喧闹的环境之中,阮卿听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认真地跟她说着:“你父亲说,你小时候身体其实很不好,经常生病,但是他和你妈妈都觉得要让你更加独立。”
    
    “所以经常都在你生病的时候看起来对你放任不理,其实他们都很担心,每天都会打电话问老师你的情况怎么样。”
    
    “他说你小时候是很黏他的,读小学之前,你每天洗完澡就会在浴室叫他过去,把你抱起来用浴巾裹着,踩在马桶盖上,头顶上方是暖烘烘的浴霸。”
    
    “他会帮你穿好衣服,帮你吹好头发,然后在抱着你帮你理好被子。”
    
    阮卿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是的,她曾经也有过很黏阮文山的时候,那时候两父女的关系特别好,她去哪里都要黏着爸爸,只是后来阮文山的工作越来越忙,交流少了,自然也就没有那么黏了。
    
    再加上阮文山把所有照顾她的任务都交给了陈丽华,他对她有些不闻不问的,后来连阮卿上几年级了,班主任叫什么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阮卿没说话,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忽然喉咙发紧。
    
    因为曾经是那样亲密的家人,后来怎么的就疏远了呢?
    
    她知道原因,但是这么多年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感叹命运就是这样。
    
    顾景辞继续说着,“他还说,你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要去外地上班,寒暑假的时候你总是喜欢跟着去那边,他每次周末回来以后要再回去上班的时候都要起的很早。”
    
    “经常都是五六点,有时候路况不好甚至要三四点,而你每次都会想要跟着去,前一晚一定会提醒他明天早上叫你起床。”
    
    阮卿听到这里,忽然插了话,她轻声说:“是啊。”
    
    也不知道顾景辞听到没有。
    
    “但是我爸经常都不带我去,我其实每次都醒了,听到他开门,听到他去厨房烧水倒在水壶里准备带上路,所有的声音我都听到了,所以我就一直睁开眼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想……”  
    “爸爸等会儿来喊我我就马上起来跟他一起走啦。”
    
    “可是好几次我爸都只是忙完,关上门就走了,连我的房间都没靠近一下,小时候还会偷偷哭鼻子。”
    
    因为实在是太想跟着去了,那时候也是真的非常黏阮文山,舍不得爸爸又要走那么久。
    
    明明前一晚是约好了的,为什么第二天又不叫她呢。
    
    还让她自己期待了那么久。
    
    放在顾景辞衣兜里的手忽然被翻过来,顾景辞熟练地从她的指缝中钻进去,跟她十指紧扣着,他这样握着的时候,通常都是想给她安全感。
    
    “他都知道。”
    顾景辞说,“你父亲,对于这些事情都是知道的。”
    
    “其实是不想打扰你休息,而且也觉得你在家呆着更好,工作的地方天气更冷不是吗?”
    
    “嗯。”
    
    阮卿转头过去,看着顾景辞,问:“不过为什么我爸会跟你说这些啊?”
    
    顾景辞跟她对视了几秒,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你父亲也时常回想起曾经那段日子,你很黏他的那些日子,这些话他可能不好意思当面对你说,所以告诉我了,也许也想着我什么时候能转告给你吧。”
    
    父亲不善于表达,也不知道要自己怎么开口,所以只能通过别人来表达自己对女儿的爱。
    
    “没想到你马上就告诉我了哦。”
    阮卿轻笑。
    
    “嗯。”
    
    顾景辞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依旧跟她说着今晚跟她父亲说的那些话题。
    
    “他也很在意你,所以这些年你们关系生疏了,其实他也很难受,可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所以更无法拉近关系,他说回想起来曾经希望你独立……”  
    “以前觉得孩子要独立是最好的,但是现在竟然又希望你能回到从前那个样子。”
    
    可惜,这是回不去的了。
    
    “现在大概是有些后悔了,因为曾经那么黏人的女儿也不黏人了,甚至在聊天谈心的时候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了。”
    
    阮卿垂着眸,安静地听着。
    
    心里没有一点难受是不可能的,既难受又无奈,百感交集。
    
    “你父亲是真的很在意你,我能感受到,或许这就是父亲不太善于表达的典型,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顾景辞最后问她:“那你呢?
    你是怎么想的。”
    
    阮卿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开始是没有说话的。
    
    “没关系,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去原谅什么,你是怎么认为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顾景辞握着她的手,“因为我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是阮卿最喜欢的承诺。
    
    “过去的很多年里,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阮卿说,“几乎没有人关心我,而我做的很多事情都在不断被家人否认着,我真的很独孤。”
    
    十几岁的时候,正是她最需要被关心的年纪,不成熟、任性、小脾气,可是那时候没有人来关心她。
    
    那时候的父母希望她独立,所以阮卿一遍遍告诉自己,以后毕业了离开这个家吧,这样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后来她真的很艰难很辛苦地走到了现在。
    
    记忆最深刻是高三的时候,燥热的六月,闷热的教室,所有人都在不安,阮卿也在不安,她格外不安。
    
    因为上一个什么样的大学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她想要离开这个家,想要自己独立,想要再也不依靠家里,这样也不用受气了,只要她足够独立就可以。
    
    所以那时候阮卿十分担心自己不能上一个好的学校,毕竟她的身后,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给她做支撑。
    
    “别人做什么事情做不好还有退路,但我觉得我没有退路。”
    阮卿敛着眸,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顾景辞紧握着,“所以我什么事情都要一次做好。”
    
    “所以这也是你当时不愿意辞职的原因,也是你什么事都不敢改变的原因吗?”
    顾景辞轻声问,“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退路,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
    
    “嗯。”
    
    对于别的人来说,或许有时候要做出改变并不是那么困难,工作不舒心,生活不习惯,都可以改变,因为背后还有一个家作为自己的依靠。
    
    而阮卿背后什么都没有,所以她才不敢后退。
    
    “所以啊,我觉得在我那么绝望的时候,帮助我的是我自己,不是家庭。”
    阮卿说,“可能这么说有点薄情吧,但我真的很难跟别人一样对家庭有那么重的感情和依赖感了。”
    
    “虽然现在我们看起来相处不错,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也就那样…”  
    “有事才会聚在一起,我也会尽到自己的责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给爸妈买礼物就买礼物,该照顾就照顾。”
    
    “但是要让我那么真情实感地去热爱这个家。”
    
    “对不起,我做不到。”
    
    —  
    他们买好票进去,跟着人群往前走,每个人只能烧三根送的香。
    
    阮卿简简单单地许了个愿。
    
    过年的人太多,根本没有机会逗留,拜完以后很快就需要出去了,人群散开以后安静了许多。
    
    阮卿忽然问顾景辞:“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说了就不灵了吗?”
    顾景辞说。
    
    “那是生日愿望啦!这个你可以告诉我!”
    
    顾景辞的脚步顿了顿。
    
    他说,“希望你以后再也不会孤独了。”
    
    “这就是我的愿望。”
    
    阮卿伸手抱住他,伴着还在响的新年烟花,很轻很轻地跟他说。
    
    “嗯,现在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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