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麻木的习惯者

    氧气让人兴奋。
    一万米左右的高空，飞机发生故障，即将坠毁，氧气罩弹了出来。
    愚者戴上，认为它存在的意义是让自己活下去。
    而智者察觉到了，只有吸入氧气，才有胆量去接受死亡的事实。
    “嘶——”
    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如同一柄利剑洞穿意识。
    氧气，刺激了麻木的神经，让人从一具无意识的碳基聚合体重新变成活物。
    如同程序启动的机器，无意识的睁开惺忪的双眼，起身，对着面前空白的墙面凝望。
    眼前一片空白，脑海一片空白。
    “叮咚咚～叮咚咚～叮铃铃铃铃铃～”
    恍惚间，耳边回荡起清脆的音乐，不断激荡在脑海敲打神经。
    闹钟的意义不在于唤醒沉睡的人们，而在于产生【习惯】。
    驱使人们苏醒的并非外在的闹钟，而是因其产生的体内闹钟。
    刷牙洗脸，看着镜子中面容枯槁萎靡的眼镜男，刘飒感觉自己面对的并非一条鲜活的生命，而是某台机器中的麻木部件。
    【麻木的习惯者】
    “还真是贴切的评价……”
    从小到大，从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也不主动与人交往。
    遇到烦恼与麻烦，永远默默忍受，让一切变得习惯。
    不论是在初等学院，中等学院，还是高等学院，一直都保持着不上不下的状态，平平无奇默默无闻的存在于众人之间。
    中庸，平凡，擅于忍耐，擅于适应，擅于习惯。
    这就是刘飒，一个甘于平凡的上班族。
    穿衣，整理，仪容，将门反锁。
    数不清的无形闹钟，让刘飒产生了无数的【习惯】。
    【习惯】是个好东西，它让人不必费心思考，如同机器一般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每日枯燥的生活。
    通勤路上，拥挤的地铁，刘飒照常惯例的对着荧光屏，在无数短视频与营销资讯中消磨时光，放空自己焦虑的思绪。
    这就是现在的世界。
    流量操纵下的娱乐早已弱智化。
    大数据推送着量身定制的信息封锁网，如同厚实的蚕茧将人们的精神世界束缚。
    所见之处，尽是有序重复深化刻板印象的信息，麻痹着人们的焦虑感，将人们困于安逸的认知圈内宛若井底之蛙。
    人们逐渐迷失在同质化的观念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这对刘飒来说是件好事。
    习惯于此的他不必庸人自扰。
    啪。
    收起荧光屏幕，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刘飒像流水线上的部件一般进入公司，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许多人说走入社会人会变得很快，但刘飒并未察觉。
    对他来说，生活一直一样，在压力中学会适应，然后逐渐习惯。
    刘飒所在的公司隶属世界五百强企业【槃硅因】。
    这倒不是说刘飒本身有多优秀，能够步入这等良企，而是这些庞然大物在失去控制后发狂的吞噬了一切。
    数据分析员，这是刘飒的工种。
    如机器般麻木的工作中，刘飒耳边依稀传来【房贷】【保险】【孩子】【教育】的声音。
    这些工作之外的字眼，令他感到不适。
    单身，租房，无车。
    每当出现这些话题，他就像个一事无成的失败者，与周围的同事们格格不入。
    对于一位传统的天龙男性，其人生是否步入正轨的标准十分简单：房车妻子。
    遗憾的是，刘飒此生虽然遵纪守法刻苦用功兢兢业业，但这四样大件他是一样没占。
    人生如果是款游戏，那么目前刘飒对这款游戏的攻略进度，恐怕只能用悲剧来形容。
    在小的时候，刘飒曾经听过一个笑话。
    一个大人问放羊的少年。
    大人：“孩子，你为什么要放羊啊？”
    少年：“放羊可以卖钱啊。”
    大人：“那你放羊赚了钱以后你要干什么呢？”
    少年：“挣了钱娶媳妇。”
    大人：“娶了媳妇，以后呢？”
    少年：“生娃啊。”
    大人：“生完娃以后呢？”
    孩子：“让他继续放羊。”
    起初他以为这个笑话是要教导人们学会开拓视野，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
    后来刘飒才发现，原来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和笑话中的少年一样。
    生活的本质就是个笑话，只不过笑话发生在自己身上，并不是特别好笑。
    逐渐适应了耳边的嘈杂，刘飒认为也许过上几年的时间，自己便会融入周围的同事，像个【成功人士】。
    运气不错的话，他会找到一个愿意和自己还房贷的人，完成人生最大的使命，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下一代，就此实现存在的意义。
    届时，他会产生新的【习惯】，适应各种接肘而至的压力。
    深夜，加班完的刘飒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家躺在床上。
    抛下现实的焦虑与不安，他沉眠于隔绝现实的睡梦。
    深沉的睡梦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梦网端口已连接】
    【精神意识同步就绪】
    【序列ID：97280629，身份认证已通过】
    【流砂，欢迎来到，超现实乐园】
    【请从以下模式中，选择一种开始游戏】
    【多人剧本模式】
    【生存竞技模式】
    不知何时，刘飒阴差阳错的进入了这场梦境游戏。
    这使得他那配角般毫无趣味的生命中，似乎也多出了一丝与众不同的东西。
    人在与众不同的时候，会获得一种奇异的优越感。
    因为这种独特的感觉，仿佛让人找到了存在于芸芸众生中，独属自己的【意义】。
    然而即便如此，刘飒也并不认为自己能和主角这个词扯上半点关系。
    如果以自己为主角写一本小说，那么这本书恐怕连悲剧都算不上，从头到尾就TM是个放羊小孩的笑话。
    “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安静的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一阵死寂后，空间内传来了乐园系统冰冷的回复。
    【放羊小孩的憧憬】【阿哈的忘情水】【牛头人的绿帽子】【纯爱战神的绝望残念】
    显然……系统认为流砂正在【许愿】。
    这……这……
    这阵仗属实把流砂整蒙了，他寻思着这算什么回事？这种感觉就跟打开某个APP，突然弹出个淘宝链接一样，只想让人怒喝一声我买你妈卖批。
    但迟疑片刻，流砂总觉得这是乐园系统给予他的启迪。
    于是他掏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积蓄，买了那瓶【阿哈的忘情水】。
    【交易成功，祝您美梦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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