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立秋之争（下）

    “春天里”这首歌并没有前奏节拍，开口就唱。但宋易为方便在酒吧里演唱，给了一个节拍的前奏，让他知道伴奏带已经开始播放。
    简单的钢琴和弦流畅而过，宋易站在大舞台上，看着台下一群一群的人们，开嗓。
    “还记得许多年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没有信用卡没有她，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
    钢琴、鼓声跟着宋易的歌声在流淌，增添着这歌声的感染力。
    许双成作为“和声”，站在宋易的侧后方。他唱功不及宋易，在表演经验上也正在逐渐的和宋易拉开差距。但他的音乐素养还在，回想着脑海中的曲谱，在心里给宋易点了一个赞。
    很棒。
    宋易一个节拍都没有错，全部都唱在点上。仿佛伴奏带就像是现场乐队演奏的一样，配合的完美无缺。
    “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在街上，在敲下，在田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几百人的场子，熟悉的舞台，宋易现在没有任何的不适，几句后跟着提高音量，“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埋在，在那时光里。”
    再呐喊般的道：“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A段唱完，整个酒吧刚刚还沉浸在火枪乐队的歌声中的情绪迅速的被拉回来。听歌的人们，目光都注目在台上年轻的大男孩身上。毫无疑问，这是一首好歌。
    但此时，还没有大规模的发出欢呼和掌声。只有零散的鼓掌和叫好声。
    第一，刚才火枪乐队的表演太精彩。这极大的提高了听众的阈值。
    第二，这首歌并不是那种一开始就让人感到惊艳的摇滚歌曲。
    比如：死了都要爱。
    开口跪的高音。
    再比如：无地自容。大仙那唱腔、节奏一出，听众就会觉得抓耳、diao。
    相比于酒吧里“听众们”的克制，虎鱼平台的“茉莉花酒吧”直播间里的讨论要热烈得多。
    “好歌。”
    “歌词还是很不错，但没有他第一首歌‘从头再来’写得有深度和触动。”
    “这首歌比摇滚天王谭江南的经典之作《鲜花与爱情》最少差一个档次。”
    虽然褒贬不一，但直播间观看的人数正在迅速的上升。
    众所周知，一个主播的粉丝数并不大代表着他直播时的观看人数。在这个世界线里，网络监管严格，全都是实际的数据，平台不敢用所谓的人气、算法等手段来操纵数据。
    “茉莉花酒吧”这个账号拥有百万粉丝，但每晚直播时的观看人数大多情况都是二三十万人。
    十点钟开始时，观看人数是24.3万。现在人数已经增长到26.8万。
    “还不够啊！”酒吧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吴璇拿着手机，喃喃自语。
    一楼的吧台处，已经结束今天工作的唱跳歌手胡柏羽在这里站着，看着台上的宋易，心里摇头。
    这首新歌很不错，而且是摇滚！这说明宋易用心了，知道现场表演还是要看摇滚。
    这首歌的价值远在火枪乐队的翻唱之上。版权在宋易手中。但是就现场表演的效果而言，只能算持平。
    可惜了。
    …
    …
    吉他声继续。
    宋易从裤兜里拿出了一盒香烟、候机，取一颗，点燃后吸一口，夹在右手的食指间，闭上眼睛，继续开唱。
    “还记得那些寂寞的春天，那时的我还没冒起胡须，没有情人节没有礼物，没有我那可爱的小公主…”
    宋易在舞台上点烟的动作，让酒吧里，在网上直播间的众人都感到非常的诧异、莫名。虽然酒吧的演出不是正式的，但很少有歌手在台上这么放松。
    在高清的镜头下，他点烟的手很稳。
    有烟的男人有故事。
    宋易闭上眼睛，并不去管外界的反应，在脑海中回放着天启这首歌时的MV。
    当年这首“春天里”火遍大江南北，并不是皮裤版，而是旭日阳刚在出租屋里演唱的版本。
    所以这首歌的感染力，绝不是照着原作者的曲谱去唱。而是要模仿旭日阳刚的唱法、表情。
    要唱出那种小人物在生活落魄、苦闷时的那种挣扎、呐喊。
    真挚的去歌唱！
    唱那逝去的青春，唱那生活的困顿、心中的梦想！
    “如果有一天…”宋易声音拔高，用力的去嘶吼，闭着眼睛，抬起头。再跟着音乐的节奏低头，唱，“我老无所依…”
    左手虚扶着话筒，右手夹着烟，微微摇晃，唱：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再来。
    “如果有一天…”宋易闭着眼睛，仰头去唱，再伴奏中低下头来，“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春天里！”
    此时此刻，随着宋易抑扬顿挫、全身心投入的演唱，酒吧里终于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哗哗哗。
    无论是酒吧里的听众，还是直播间里的听众，都感受到了舞台上的歌手所要传达的故事。
    这是一个关于男人追忆青春的故事，在感叹，在吟唱！在那没有未来的生活里唱着歌，在不知道前途的春天里悄然离去。
    由此而衍生出来的情感，在每个人心中都不同：是青春，是梦想，是生活！
    是嘶吼，是洒脱，是惆怅？
    此时此刻，由一个酒吧里卖唱的年轻人唱来，他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呢？
    他很英俊，给人美好的第一印象。他的衣服普通，他手里拿着香烟，他在摇摆，他在歌唱，他是不是也曾辗转多个酒吧，背着吉他、留着长发，追寻梦想？
    今日的一场表演，他是否也会如歌声里所唱的，在有一天悄然离去，将今日的这段记忆埋在秋日里？
    “牛逼！”
    向云龙双手拢着，冲着台上大喊。他是真的服气。本以为宋易他们要被本校的韩师兄他们轻松碾压，现在看看四周，看看这现场！这是碾压吗？这是超越韩师兄他们的演唱啊！
    “啊~！”郑雪也在酒吧里热闹的喧哗声中，发出震耳的尖叫。
    她的几个女同学也没顾着淑女形象，跟着四周的人群高呼着鼓掌。
    小仙女般的谢子衿看着台上的大男孩，心里有着别样的情绪。其一，她觉得这是一个有故事，才华横溢的男孩。让人心柔。
    其二，这首伴奏里的钢琴声是她亲手弹奏的。在那时，她哪里会预料到是这样精彩的一首歌？
    此时，网上的直播间里，弹幕刷的向飞一样，打赏的效果在直播间里乱飞。火箭不断的腾空，一张张藏宝图在全平台到处刷，召唤着游客们过来听歌。
    直播间的观看人数正在飞速的增长，一举超越三十万的大关。而且还在不断的增长中。
    “我听得想起高中和哥们一起组乐队的时光。”
    “不知道你们怎么样，我有点想哭。我当过魔漂，那时候生活真的看不到希望。”
    “刚才谁说小宋唱得不行的？什么叫差一个档次。谁差谁一个档次？音乐的最高境界就是：闻其声而知其事。小宋不哭，姐姐抱抱。”
    …
    …
    第二段唱完，又是一段吉他的和弦。宋易一首夹着烟，一首扶着话筒，他依旧微微闭着眼睛，抿着嘴唇。
    仿佛耳边呼啸般的掌声、叫好声并不存在。
    然后，
    宋易开口唱第三段，声音里带着故事，但却是柔和、低沉的，“凝视着此刻烂漫的春天，依旧像那时温暖的模样。”
    高亢转为低沉的叙说。
    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刚听歌的人都知道，这首摇滚的开头并不会是激荡的嘶吼。但是，知道归知道，由高转低，这种抑扬顿挫的变化，依旧会带给人听觉上的享受。
    同时，期待着接下来的高潮唱段。
    “可我感觉却是那么悲伤，岁月留给我更深的迷茫，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淌！”
    最后一句，宋易的声音扬起来了，再呐喊道：“也许有一天…”
    “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
    在那时光里。”
    伴奏声继续激昂着。钢琴、鼓声、吉他错落有致的推进着整首歌曲来最后的、重复的高潮段落。此时，茉莉花酒吧的全场听众们在跟着唱，“如果有一天…”
    有很多人跑调了，但那种大合唱的氛围已经出来。
    宋易的演唱风格还是有点清冷。如果是一个成熟的歌手，在几万人的演唱会，这个时候肯定会和听众们互动的。
    但他没有。
    他还在继续唱着他的歌谣，只是并非“无人问津”！
    这或许是一个失误。但他兀自的演唱，也将音乐“讲故事”的感觉延续下去，让这首歌的完成度更高。
    “春天里…”
    宋易夹着烟，双手虚扶着话筒，仰着头，唱完最后一句。
    音落，伴奏停。
    全场的掌声响起来！
    哗哗哗。
    口哨声，叫喊声，掌声混合成赞美之声。
    向云龙，郑雪，谢子衿等人都站起来鼓掌。
    朱思思和何舟此时已经站在上场门边，从侧后方看着宋易，眼中是由衷的赞叹和羡慕。
    把酒吧里的氛围炒热，他们两个都能做到。赢得满场欢呼，他们一个可以飙出接近海豚音的高音，一个可以烟嗓能唱得撕心裂肺，这同样能做到。
    但是，能够像此时让满场的人都随着你的音乐而狂热，不由自主的合唱，这他们做不到！
    何舟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厉害！”想了想，觉得词不达意，说道：“他前途无量。”
    朱思思点头，眼神里带着羡慕，道：“他这已经够水平出道当歌星了。”
    国家对版权管理严格，惩罚力度很大。歌手想要红起来，不仅仅需要唱功，更重要的是需要好歌。
    这一方面就取决于歌手加入的唱片公司，是否有能力收到好歌，另一方面取决于歌手自己的创作能力。
    很多歌手都是一首好歌吃一辈子，宋易这是第几首？已经拿出第二首好歌来。
    据说他还准备了第三首歌。
    牛逼。
    如果第三首歌也是这样的经典，他就可以跻身音乐圈内有数的顶级制作人。而他还这么年轻，天才啊！
    这对她而言，是明晃晃的金大腿。她空有唱功，没有创作能力。就是，她这个年纪，去讨好一个清俊的大男孩，有点不知道从何出下手。
    吴璇在听完“春天里”的第二段后，就已经从二楼的经理室下来，按照惯例站在一楼的吧台边，从侧面看着舞台上的大男孩表演。她穿着白衬衣，黑色的直筒裤，曲线起伏。
    她的身材其实非常好。
    此时，看着歌曲结束后正在话筒前稍稍保持着静止的大男孩，吴璇心中有着难言的情绪在涌动着！
    他做到了！
    赢下火枪乐队！
    第一，有点现场表演经验的人都知道，现在场子已经如此火热，接下来火枪乐队除非是拿出更惊艳的作品，否则在人气、打赏上一定会一落千丈！
    而想要拿出比这首歌还要好听的作品，那得是什么级别？金曲都不行的！最少得是经典歌曲！得有传唱度和辨识度的歌。
    火枪乐队拿得出来吗？
    不是她看不起他们的创作能力以及岩石公司的收歌能力！
    刚才宋易就面临相同的局面，但是他做到了！这首原创的“春天里”被他演绎的异常精彩。
    在舞台上点烟这个“设计”，简直是神来之笔。
    第二，直播间刚刚的打赏数额已经远超火枪乐队。
    宋易赢下来，这是实实在在的意料之外。对提议调整节目单，用宋易顶替火枪乐队演出的她而言，无疑是提升了她在魔都地下音乐圈的声望：慧眼识人。
    这让她里外（茉莉花酒吧、魔都的地下音乐圈）都很有面子。
    吴璇轻轻的鼓掌，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清澈如水的笑容。
    胡柏羽就站在吴璇身侧不远处，因此时酒吧里的喧嚣声太大不方便说话，他对吴璇竖起大拇指。
    吴璇微笑着回应。
    …
    …
    随着宋易的歌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消失，虎鱼平台上的“茉莉花酒吧”直播间里直接炸裂开。
    这会直播间的人数已经惊人的达到43.6万人，超过这个账号直播这么多年最巅峰时的观看人数。
    “卧槽，主唱这最后一段很有范儿啊！完全不理会酒吧听众们的合唱。”
    “爱了，爱了。这首歌在那个平台可以听到？我要去下载！支持一下小哥哥。”
    这是新来的网友。
    “史上最惨的和声歌手！你们听到他出声过吗？”
    “就第一段他合声了。后面就完全在台上划水。”
    “震惊，乐队主唱因唱得太好，让乐队伙伴在台上免费听歌。”
    “哈哈！”
    一条条的弹幕在直播间里飞快的飘过去，络绎不绝。还要外加各种打赏的特效在屏幕上绚丽的绽放。
    火锅、魔法书、钞票枪、大火箭、藏宝图，各种礼物仿佛不要钱一般的砸出来。
    就在唱和声的许双成被调侃时，一张张藏宝图（五千块元）在直播间里弹出来，触发公屏大礼物投放动效，触发世界横幅，支持点击跳转。
    臧宝图仿佛没有停歇。
    一个名叫“惊蛰不住鸣”的公爵号打赏了50万。一千个藏宝图砰砰砰的砸出去。
    “卧槽！”
    “隐藏的大哥啊！”
    “李老板，快出来接客。”
    “老玩这种梗有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有注意到主唱这波名利双收吗？”
    “茉莉花酒吧从平台分到打赏后，会和歌手分成。小宋这波确实赚得盆满钵满！”
    “以茉莉花酒吧在魔都地下音乐圈的地位，只怕今天晚上就会有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找小宋联系。”
    “优质的原创歌手都是宝藏，钱！”
    …
    …
    火枪乐队的韩东方四人外加他们的经纪人时欣民亲眼目睹着舞台上的青年用一首歌将酒吧里的氛围给带起来，全场欢呼。
    刚刚还在嚣张的吉他手，贝斯手，这会都沉默不语。
    春风得意的时欣民不断的用手揉着脸。
    韩东方全程绷着脸。
    一直没有出声的鼓手拿着手机，道：“直播间里有人给他打赏了50万。”
    “草！”
    韩东方低声骂了一句，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砸在木质的酒桌上，起身抬腿就走。
    他们输了。
    比试的规则说的很简单，就是各自唱三首歌。这种时候，难道他还能去和酒吧的经理吴璇去说什么“三局两胜”吗？
    他要的是争一口气。
    而宋易这首歌的表现让他挣不回这个面子！他手里剩下的两首歌绝对达不到这个水平、高度。
    那还纠缠个什么？
    三名乐队成员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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