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首歌

    梁锦秀在乐坛混迹几十年。官至业内中型唱片公司夏至唱片的音乐总监。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和不知凡几的歌坛新人打过交道。
    对付新人，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首先，他表现的比较强势。正常情况下，二十岁不到的青年歌手，面临着一个四十多岁、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的强势态度，很难不胆怯、不屈服。
    这是年龄、社会地位、所掌握的资源带给对方的压力。
    其次，对于宋易这样的“野生”音乐才子而言，他很清楚，他们其实并不确定他们的歌的价值。
    太多的人赞誉，又有太多人的否定！他们内心里其实很迷茫。只要他态度坚决，大概率能压下价格来。
    但是。
    梁锦秀没有想到的是，他的经验对宋易而言，完全没有用！
    …
    宋易内心里根本就没把夏至唱片的音乐总监当回事。
    手握着“天启”这个金手指，即便不说自认为“天选之子”，至少他对他的未来信心十足，并且正为此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而这段时间以来，三大唱片巨头：腾达音乐、网亦云音乐、阿狸音乐都派人和他接触，想要签他。
    这给他了足够的底气！他那个世界里经典的音乐，在这个世界线里同样是经典。
    他对天启歌曲的质量有信心。
    宋易没再通过“经纪人”许双成表态，直接道：“梁总，你这个价格我不能接受。‘从头再来’这首歌我不卖。
    我对‘我是女生’这首歌出售给夏至唱片的心理预期价位是15万+3%的词曲分成。
    这是我第一次卖歌，又是老板李二狗介绍的单子，我愿意低价出售，以求打开局面。”
    天启来的这首“我是女生”，最少是白金单曲级别的歌曲。这个级别的歌曲拿到圈内一流创作人精品歌曲的售价：20万—30万，外加词曲分成。
    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有一个保底思维：其一，先将歌卖出去，让生意开张。有这首歌在，他后面卖歌才好谈价；其二，茉莉花酒吧的老板李二狗希望他卖歌，愿意为此送他一份大礼。
    相比于和夏至唱片谈发行合约，拿到李二狗老板给他的这个“音乐选秀”节目的资格，更容易点。
    也是他此行的保底目标。
    所以，他并没有喊一个高价！
    一首流行歌曲是好还是坏，这些中型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要说没有大致的判断，那未免太不称职！
    梁锦秀这番话术、作态，无非是在压价。这让他内心里有点不爽。此人明显就是欺负他们年轻，在糊弄他们。
    但他忍耐着！商业谈判嘛，你来我往，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本就是个博弈的过程。
    “呵呵。”梁锦秀扶一下眼镜，笑着道：“小宋，你这开价和我的差距有点大啊。”说着，看向裴惊蛰，“裴总，看样子午饭得先准备着！”
    小梅山上的这间度假山庄是裴总的产业。
    裴惊蛰久在商海，一直旁观着，瞬间就知道梁锦秀的意思：他想买下这首歌。
    但是，价格上他还没有下最终的决心。
    裴惊蛰抬手看看手腕上精致的百达翡丽腕表，叫来服务员询问度假山庄里准备着什么海鲜，再问宋易道：“宋易，你们俩对海鲜有忌口吗？”
    宋易和许双成道：“没有。”
    裴惊蛰轻“嗯”一声，让服务员去准备午餐，优雅的喝口茶，说道：“我偶尔会在虎鱼平台上‘茉莉花酒吧’直播间里听歌。你那首春天里唱的非常好。我很喜欢。
    因此，我找李二狗打听一下你的情况，他极力向我推荐你的歌曲创作能力。所以，我决定向你邀歌！”
    宋易坐在椅中，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致谢：“裴总，谢谢你对我的支持。”
    裴总很可能在虎鱼平台的直播间里打赏过他。这肯定是要道谢一声的。
    裴惊蛰禁不住笑起来，宛若一株牡丹花在盛开，高贵娇艳，女王范儿。如湖光晨霭的眸子落在宋易的脸上，意味深长。这个清俊的大男孩很有灵性啊，但她暂时并不想说出来。
    优雅的伸手示意，“不客气。你们谈。我希望能达成协议。”
    宋易和许双成两人悄悄的对视一眼，严阵以待。裴总这几句话缓和了刚才“剑拔弩张”的局面，说明她和老板李二狗的关系，强调希望达成协议，把谈判又给兜回来。
    梁锦秀看看宋易、许双成，禁不住微微一笑。悠然的喝口茶，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小宋，毋庸讳言，你这首‘我是女生’确实是好歌！
    但是，圈内一线制作人的价格也就是10万块一首歌，你们都还是新人。这样，我可以给你15万的价格。只是这3%的词曲分成要价太高。
    我看你给我的是空白乐谱本写的曲谱，你还有没有其他的好歌？合适的话，我再买一首！”
    一般原创歌手手里都会有几首“好歌”，他作为音乐总监，对宋易创作的“我是女生”还是认可的。金曲级别的歌曲。
    只是，这首歌并不适合潘薇唱。
    所以他打算再搜罗一首歌。一则是作为音乐总监，为自家公司要主推的歌手尽力找歌，二则是，他是给个饵。潜台词是：我还要再买一首，你还不优惠点？
    …
    再接着谈，梁锦秀提高了一点报价，但这番话入耳，许双成心里很不痛快，抿着茶水，思索着对策。
    国内一线音乐制作人出售原创歌曲的价格确实在10万块上下浮动。但一线制作人写出的精品歌曲最少20万起步，且合同中都会带着词曲分成。
    只是分成点不一样而已。
    “我是女生”这首歌哪怕是1%的词曲分成，最终价值肯定要远超过5万元。双方的退让根本不对等。
    你这还是把我们当小屁孩连哄带骗，是吧？
    说到底，梁锦秀现在就是凭借着李二狗老板和裴总所达成的合作共识，不断的用些商业谈判的小手段，钝刀子割他们的肉，损害他们的利益。
    宋易轻轻的捻着茶杯的手柄，他不想再和梁锦秀算小帐，态度明确的道：“梁总，我很乐意再卖一首歌给你。但我们在价钱上恐怕谈不拢。
    我们对歌曲价值的判断不大一致！我认为是白金的单曲，你可能只认为是金曲。”
    “哦？”梁锦秀呵呵一笑。他当然听得懂宋易的潜台词：合作失败，不是因为我要价高，而是你出价太低！
    “小宋，我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打滚几十年，你说我应该坚持自己的判断，还是相信你的说辞？”
    梁锦秀斜睨宋易一眼。你还只是一个未出道的小歌手！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空气里的火药味，渐渐的浓起来。
    宋易坐在藤椅中，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淡淡的道：“梁总，你刚才说，你在为你们公司的女歌手潘薇精心打造她以来的第三张专辑。我相信你手头收着些歌。
    什么是好歌，什么平庸的歌，放在一起比较比较，做音乐的人都判断的出来。
    此时此刻，我坐在这里，看到海面上的浪花一朵朵盛开，灵感忽然而来，我写下来请你看看，这是否算一首好歌！”
    卧槽！
    许双成震惊的看着宋易，这么牛逼的吗？现场创作难度很高啊！但以他能够高考考到一本重点大学的智商，瞬间明白宋易的策略：你不是说我的歌不行吗？
    那行，我让你看看，我的歌到底行不行？
    裴惊蛰还是那副端庄优雅的女王款美少妇模样，穿着黑白职业装、肉色丝袜，喝着茶。只是她如蕴着湖光水色的美眸里有着讶异。
    一首歌曲好不好，这评判标准还真有点主观的。但是，现场创作歌曲这是多好的噱头？只要小宋的歌超出平均水平，梁锦秀就得捏着鼻子认。
    否则，今天这一幕传出去，随着小宋的歌传唱开，梁锦秀就会成为业内的笑话！
    “呵呵…”梁锦秀给气乐了！他一步步的在谈判上将这两个小青年给网住，就差最后一点。结果被这小宋反戈一击，反倒是把他逼到墙角。
    梁锦秀喝一大口香槟，将细长的香槟杯顿在木质的圆桌上，嗤笑道：“行，我看着你写！”
    不久之前，梁锦秀还在和裴惊蛰说：不相信宋易一周之内创作出好歌。多半是拿存货来卖。
    刚才那首“我是女生”是好歌，他就是这样认为的。现在宋易要现场创作，他内心里嗤之以鼻！
    不就是那以前的存货来现卖吗？说一套词，就装现场创作？你搁着这儿跟我玩什么聊斋？
    …
    宋易从带着背包里拿出空白的曲谱本、中性笔，就在圆桌上写起词曲。三分钟不到，一蹴而就！
    宋易将曲谱用手机拍照，发在自己的微博小号上，设置的是仅自己可见。再递过去：“梁总，你看看。”
    梁锦秀接过曲谱，沉着脸看起来。
    “小小的一阵风呀
    慢慢地吹过来
    请你们歇歇脚呀
    暂时停下来
    海上的浪花开呀我才到海边来
    原来嘛你也爱浪花
    才到海边来
    啦......”
    这首歌还是和刚才那首“我是女生”一样的快歌，旋律明快、动感、欢快。小女生唱的那种情歌。
    梁锦秀将手里的曲谱轻轻的丢在圆桌上，这代表着他的态度，点评道：“不错的歌。但是歌词过于浅白，还比不过你的第一首‘我是女生’。
    如果让我出价的话，我给15万，加1%的词曲分成。”
    他哪里那么轻易就给人逼到墙角的？他既然看破，就不会那么容易给人留下话柄。
    许双成拿起曲谱翻看两眼，就准备反驳。他水平还没到扫一眼词曲就能在脑海中有旋律。但是他站队啊！
    他和宋易是一边的。
    “哦。”
    宋易淡淡的一笑，坐在圆桌边，说道：“梁总，我刚才路过这间度假山庄时，发现山庄的湖泊里有鸭子在游泳。因而，我再次有灵感，我再写一首歌请你看看。”
    宋易拿起笔，刷刷的在空白曲谱本上写起来，三分钟不到，再次一蹴而就。照例是拍照，上传微博，再递给梁锦秀。
    梁锦秀接过曲谱，忍不住讥讽道：“放心，我在音乐圈混这么多年，不会黑你的版权。”
    宋易不咸不淡的道：“我习惯了。见谅。”
    梁锦秀再看这首歌的词曲，旋律在脑海中自然的浮起。
    “看着你搭 TAXI 孤单地离去，全世界只剩我在淋雨。
    想着你可能去谁或谁怀里，胡闹猜搞得我无法呼吸。
    明明是好天气却感觉下雨的情绪，我和你为何都我对不起你。
    转个弯到街上一个人溜冰，要自己像只骄傲的鸭子，不要爱的鸭子。
    啊哈 去吧！
    没什么了不起，什么都依你却看轻我自己，虽然我爱你不许你再孩子气，寂寞的鸭子。
    也可以不要你。”
    梁锦秀能在夏至唱片担任音乐总监，音乐鉴赏水平还是没问题的。A段看完，这首《鸭子》就让他不禁脸色微变。
    如果说刚才那首《踏浪》是小女生的情歌，失之于浅白，要略逊半筹。那么，这首情歌明显受众比“我是女生”还要广。
    根本无需和他为潘薇收来、制作的歌曲比较，他现在就能给结论：这首歌肯定会成为传唱不衰的经典之作！
    梁锦秀微微沉吟着。这歌他要说不好，回头他绝对会成为业界的笑柄！
    裴惊蛰今天第一次看到梁锦秀露出这样的神情，忍不住道：“给我看看！”
    她虽然不管夏至唱片的具体经营事务，但她在音乐上的素养很不错。这和她已亡故的姐姐自小对她的兴趣培养有关。她能识谱。
    梁锦秀将曲谱递给裴惊蛰，克制着心里不爽的情绪。被打脸什么的，那是小孩子的看法，他是个生意人。一首经典好歌可遇不可求。徐徐的道：“
    宋先生，这首歌我愿意给你八十万外加8%的词曲作者分成。”
    这首歌的品质如何，只看这个价位就知道。
    见梁锦秀连称呼都改了，不再叫“小宋”。许双成心里嘿嘿一笑，老宋还是强啊！连拿出两首新歌，直接糊在梁锦秀的脸上。小样的，还牛逼不牛逼？
    所以，这首歌到底好成什么样，竟然逼得梁锦秀主动提价买歌？搞的他挺好奇的。
    他看一眼正在看曲谱的优雅端庄的美少妇裴总，估摸着她一时半会也看不完，点开手机，去看宋易的微博小号上拍照的曲谱。
    宋易笑笑，没有答复这个开价，而是道：“梁总，我坐在这里，看到波涛汹涌的大海，想起前尘往事，又有一首歌的灵感。我写下来，请你品鉴下。”
    说着，拿笔继续在空白的曲谱上唰唰写起来。
    梁锦秀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心里骂娘。他都已经放低姿态，不再以中型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的心态与宋易相处。而是面对着一个优秀的创作人，求歌。
    但，这小子这么猛的？手里居然还有好歌？而且还要请他评判。这是在打他的脸！
    梁锦秀不由的在心里默念着：老子是生意人！看在这首《鸭子》的份上。
    许双成忍不住嘴角翘起来。果然，这才是老宋的风格！老子不惯着你。
    刚才百般的敲打、贬低，各种压价，现在就想着谈生意？哪有那么好的事！
    裴惊蛰精致的面容露出惊讶的神情，美眸落在宋易平静、英俊的脸庞上，带着探询和好奇巡梭着。
    她手里的这首《鸭子》明显是一首好歌，很符合经典作品的特征：可以反复吟唱的高潮段落，抓耳的旋律。而他手里还有同等级的作品？
    所以他真的只有十八岁？
    宋易再次写好歌曲，拍照，上传，递给梁锦秀。
    梁锦秀很坐蜡。他有心不接的，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在他面前装逼，他还要负责捧哏啊？这什么破事！但是，商业的本能和职业素养，让他不得不接。
    梁锦秀接过宋易的曲谱，再次看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得精彩起来。
    “从那遥远海边，慢慢消失的你，本来模糊的脸，竟然渐渐清晰。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如果大海能够唤回曾经的爱，就让我用一生等待。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恋，就让它随风飘远。”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
    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梁锦秀将曲谱拿在手里，叹口气，“裴总，我们单独的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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