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看书

    人生弹指芳菲暮，当年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男人，如今成了缠绵病榻的老叟。(追书就上新书网 xinshuW·Com)若想到人生的虚无苦短，很多事就没有了计较的必要。

    文君，是我不好，他喃喃，仿佛又是当年向她认错时的模样。

    长卿。她握住他的手。不要这样的话，事情已经过了，我的白头吟，不是将你唤回了吗？今生今世，文君都没有后悔和你在一起。

    是呵……他艰难地点头，望进她的眼睛里。这里面安静温婉，是他毕生眷恋的港湾，但也有惊涛骇滥时候。

    他们曾闹翻过。他的妻是那样多情却刚烈的女子，容不得他有二心。

    下男儿皆薄幸，事情落到卓文君面前也不过是如此这般，并不触目惊心。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有时无异于转过寻常巷陌遇见一个寻常人。他，名气大了自然交游广阔，眠花宿柳渐渐成了寻常日子的寻常风景，而她，曾经眼中的唯一风光，渐渐淡成背景。

    她，不能忘记他曾经递给她的家书，寥寥十三个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唯独无“亿”。君心淡漠，已没有忆了。

    他要纳妾。

    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她冷冷地笑，连悲痛的时间也没有，立刻给他回信。

    一别之后，二地相思，只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万语千言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六月伏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沫…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噫（亿）。她写的家书首尾联环，成为一首联环情诗。若要玩弄文字游戏，我卓文君当真逊于你司马相如么！偏偏要“噫”。不过，噫也不是那个忆！

    用你心，换我心，始知相忆深；你若不想我了，那我何必想你。她又作诗，写的比期期艾艾的他明白响亮——

    皑如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头水。

    躞蝶御沟上，河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取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摆摆，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并附书：“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她气犹未平，随后再补写两行：“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喝完水回到被窝里，正准备睡觉，却又睡不着，随手拿起旁边的书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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