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醉酒

今夜配着卤味苏锦芮喝了不少的桃花酒，方才吃的时候还不觉得，待到其他人都散场之后才发觉后劲上头，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只觉得面前的景象有些晃动，苏锦芮晃了晃脑袋勉强保持着清醒，白皙的小脸上染着红晕，带着几分醺意，踉踉跄跄地从椅子上起来想要收拾碗筷，被苏辞扶住。
        “你醉了。”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大提琴般好听，苏辞周身微凉的气息让苏锦芮脸上的热意舒缓几分。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苏锦芮思绪没往日那么清晰，反应有些迟钝，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才傻愣愣地点着头，密卷的长睫呆滞地眨了眨，一脸乖巧道：“对，我好像醉了。”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憨憨的傻气。
        “你可以照顾一下我吗？”
        “我不照顾酒鬼。”
        “可是，我在晃诶。”被苏辞扶得稳稳的苏锦芮有些赖皮，还带着卤汁的小手攥着苏辞的衣襟，在他雪白的衣袖上留下几道明显的手指印，无赖的理直气壮道，“所以你是不是要照顾我这个小酒鬼？”
        怎么别人醉酒了都有人照顾，苏锦芮心中有些不满，小性子上来便抱着苏辞劲瘦的腰不撒手，小脸贴在胸口，蛮不讲理道：“我不管，你得抱我回去，不然我会摔跤，我还会发酒疯胡言乱语的。”
        苏辞腰身一紧，怀里突然陷入个软乎乎的小暖炉，身体微僵，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
        苏锦芮脸蛋红扑扑的，漂亮的眸子氤氲出薄薄水雾，红晕一直蔓延到眼尾，几缕凌乱的碎发软软地贴在她酡红的雪腮，许是闻到舒服的气味，脸蛋还不自觉的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便乖巧地闭上眼睛偎在他怀里。
        苏辞心口浮现陌生的柔软情绪，软乎软乎的，黑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他见过不少人喝了酒后发酒疯跟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打架斗殴、大哭大闹的都有，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发酒疯这么乖的。
        罢了，跟醉鬼有什么好争的。
        苏辞到底是依了苏锦芮，将人打横一抱抱回了房间，眼见着她一股脑便想往床榻躺，赶紧拉住了她，将她安置在座位上又哄了几句后到厨房端来热水给她洗脸净手。
        喝醉酒的苏锦芮其实很乖，既不会撒泼也不会吵吵闹闹，反而是乖乖地坐着，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扬起脸蛋，抬起小手配合着苏辞。
        做完这些，又让她褪了外衣自己回榻休息后，苏辞这才从屋子里出来。
        沈二早已候在一旁，眼见苏辞出来，一路跟着来到了院子，看到一旁桌子上零零散散还未收拾的碗筷，不禁有些扼腕，看来是来晚一步，看向苏辞的眸光带着哀怨，啥时候他才能在夫人那报得上名号，不用再偷偷摸摸偷吃了。
        “昨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苏辞挽起袖子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低声询问。
        除了他和小招娣之外，其余几人喝得一个比一个醉，苏辞便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自己留下收拾，平日店铺忙的时候他也没少帮着收拾，已经很是熟练，但一旁的沈二却是惊瞪住眼，忙不迭接过苏辞手中的碗筷，应声道：“将军，交给我吧。”
        苏辞没有理会，继续手上的动作，沈二只得在一旁帮着搭把手，回应苏辞之前问的问题。
        “衙差那边没审问出什么，他们咬定自己是为了讹钱才会故意陷害夫人，无人指使，衙差查不出什么便将他们每人各打了二十大板放回去了。”
        “卑职后来私下又找了他们几人中带头的逼问，李大强说他们是收人钱财办的事，但交易的时候对方带着斗笠，具体是谁他们不知，只知道对方是个中年男子，身上隐隐约约带着股点心的味道。”
        闻言，苏辞黑眸变得锐利，忆起那日西郊摆摊见到的身影以及茶园会上的事，墨色黑眸微眯。
        “去查一查五芳斋。”苏辞的语气极轻，骨节分明的大手还捏着一脏污的瓷盘叠放起来，面色如常却透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意味。
        “是。”沈二瞬间绷紧，好久没见将军这般模样了，还有些想念，心下却不由得为那人默哀。
        “还有一件事，京里的密探传来消息，近日他们无意中发现五皇子私下在大规模的采购粮食，虽然动作隐秘，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将军和五皇子自幼感情便极好，不过以往五皇子一向与世无争，沈二怎么也想不通五皇子怎会在这朝堂分外敏感的时刻突然如此大动作，一旦被人发现，可不是轻易能解释得清楚的，所以他才会特地向将军请示。
        闻言，苏辞眸光微动，沉吟片刻方才应道：“让洪叔帮着掩护下。”
        “晚些你亲自走一趟京都，帮我带封信。”
        “是，卑职遵命！”
        沈二有些激动，刚找到将军那会儿，将军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变得清心寡欲、毫无牵挂的模样，他和沈大虽然不说，但心里是担心的。
        虽然这段时间将军渐渐好了许多，但对他们传来的朝堂消息一直毫不关心，直到今日才终于有所反应了，沈二心下感到开心，当下便赶紧答应下来。
        沈二走后，苏辞回到屋里，眉头紧皱，面色有些苍白。
        屋内苏锦芮早已睡着，抱着枕头睡得憨甜，也不知是哪里养成的习惯，说是枕头太高太硬，怕自己睡觉不安分，每每睡觉总是不枕枕头，像八爪鱼般抱着。
        今夜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白皙的两颊睡得粉扑扑的，粉润饱满的菱唇微微翘起，浅浅地打着鼾声，苏辞紧皱的眉头微舒，吹灭了烛火后上榻。
        ……
        入夜，万籁俱寂之时，苏辞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面色苍白，鬓间渗出涔涔冷汗，漆黑的眼底满是血丝，他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闭上眼依然能浮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画面。
        苏辞抿着唇，周身一片冷冽，任由上辈子的记忆在他脑海里肆虐。
        “若没有你，你父亲便不会死。”
        “没有你，你弟弟也不会死。”
        “就连那十万将士，也是因你而死，他们何其无辜，不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而是朝廷权斗下的牺牲品。若不是你功高盖主害了他们，他们本可以与家人团聚生活在一起。”
        “沈晏辞，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为什么不死在当年回京的路上。”
        重生这么久以来，他从未主动去回忆过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但满城皆尸、血流成河的画面和临死前母亲的控诉、怨恨一直缠绕在他的噩梦中，让他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眠。
        上辈子，他在三年前回京的途中遭袭，意外失去记忆后便一直流落在云水镇，和“她”成了亲，直到前不久恢复记忆后便马上回到了镇国公府。
        当时大皇子刚刚被废，朝廷一直以来的权力平衡被打破，大皇子一派和三皇子一派在朝堂上处处针锋相对，他一直秉持着父亲的主张，只忠于皇帝，做对民有利之事，从未与他们任何一方有过多来往。
        但是皇帝却日渐贪恋美色，昏庸无道，暴戾狠辣。
        当年夏末，江南大旱，田地颗粒无收，加之上年收成本就不好，百姓家里余粮不多，等到灾情的消息最终控制不住传入京都时，逃荒途中饿死的百姓早已数不胜数，一时之间，江南大地饿殍遍野。
        此后国库空虚，皇帝却仍不顾百姓怨声载道，广修宫殿寺庙，导致国力日渐衰落。
        到了冬日，北方接连大雪冻死了不少的百姓，接连的天灾，民间逐渐流传开是皇帝昏庸无道，老天降罪的流言，皇帝在民间朝堂的压力下不得已下了罪己诏，但往后行事却越发凶残。
        也就在那时，匈奴向大赵求粮失败后勾结蛮族突然向漠北发动战争，他临危授命，率军出征，虽节节胜利，却在即将击败之际，朝廷断了粮草，十万将士整整被困城池一个月直到全军覆没之际援军才赶到。
        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因为他功高盖主，民间威望极高，上位者缺一个取他性命借口而设下的一个局罢了。
        那一刻，他第一次陷入了怀疑，何为忠义？
        他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却总是会忍不住想，若如母亲所言，他死在那趟回京的路上，沈晏辞的名号彻底消失在众人心中，即便是随便换一个将领，是否就不会有那么惨烈的伤亡。
        苏辞还陷入在过往的情绪中，怀中却突然一软，带着桃花酒淡淡的甜香，耳侧响起软糯的嘟囔。
        “大金条，你不要走，不能抢我的金子。”
        声音模糊、断断续续，若不是他耳力极佳，不一定能听清。
        睡梦中，苏锦芮柳眉皱得紧紧，细嫩的手臂牢牢圈着苏辞的腰身，像是怕他跑了一样，手脚并用，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之前抱着的枕头也早已被她踹到了床尾。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酥麻和刺痛，苏辞垂眸一看，苏锦芮正埋头在他胸前胡乱啃咬着，齿缝嵌入肉里，好一会儿才傻笑着松了口，嘟囔道：“嘻嘻，是真的。”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睡梦中的苏锦芮浑然不觉，确认金子是真的之后便将小脸贴在苏辞胸口，亲昵地蹭了蹭。
        “爷爷，我将你的食肆开起来了，你开不开心。”
        “我好想你呀。”
        苏辞心口一紧，眼眸微颤，没有推开怀里的小人，反而一手搭上她的脑袋轻柔地安抚着，另一手揽上她的细腰，如同她抱着自己一般紧紧将她圈锢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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