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3

苏宝兰躺在小屋靠窗的床上,  她知道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
        回顾这一生，漫长又短暂。
        从窗户洒落的微弱光芒被渐渐遮住,  暗影打在墙壁上,  她怔了怔，慢慢地转过头看向窗户。
        “大人，您……来了啊。”
        苏宝兰的声音充满宁静,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  凝视着窗外的龙首。
        “这么多年，谢谢您。”她轻声道。
        苏家小门小户,  却有神明庇佑。她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  关于青龙大人的事迹。
        守护苏家三百年,  可惜，她努力了一辈子，一直到最后都没有觉醒灵根。
        青龙从不出现在苏家后辈的面前，这次来，只为送别。
        它开口道：“一路顺风。”
        “嗯。”苏宝兰点头。
        最后，她抱着一本书永远的沉睡过去。
        她是苏家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
        自她之后,  再无清朝时期那个卖着油盐酱醋的苏家。
        青龙的报恩，自此结束。
        往后,  它自由了。
        苏宝兰死的时候,  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离开人世间的最后一秒,  能亲眼见到青龙,  于她而言就够了啊。
        隔壁,  姜姜清晰的察觉到一条生命的逝去。
        她低头默哀。
        小女孩蹲在墙角,  她咬住袖口,  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院子后面有一棵杨树,  穿山甲趴在树底下,  它感慨道：“人类的寿命真是短暂。”
        这位老奶奶，还不满八十岁。
        “幸好——”它话锋一转：“姜姜已经修炼至青云之上，不用担心有一天会老死、病死。”
        ‘要不然的话，武帝大人一定会很难过。’
        ‘哎，真是可惜了。大人现在不能成为真神了。但即使如此，我也愿意一生追随他！’
        穿山甲在心里想着，但它发现，自己的嘴里竟然不自觉的念叨出来。
        正在杨树粗犷的枝干上打坐的墓渊，他双眸未睁，淡淡问道：“本王为何不能成为真神？”
        穿山甲的小爪子捂着嘴，不敢回答。
        墓渊：“说。”
        穿山甲正襟危坐：“大人都动情了，当然不——不——”
        墓渊不为所动：“动情？本王？笑话。你倒说说看，本王对谁动情。”
        “姜姜呀。”穿山甲脱口而出：“大人对她这么好，难道不是喜欢她？”
        “本王当然不——”
        墓渊声音戛然而止。
        他缓缓睁开眼，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面前的老屋上。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许久后，墓渊问道：“你为何说本王喜欢她？”
        穿山甲回道：“那老仆问大人几个问题。”
        墓渊：“问。”
        穿山甲：“第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想杀大人，大人会如何？”
        墓渊：“杀了他。”
        穿山甲越聊越起劲，它拍了拍爪子的尘土：“第二个问题，如果有人想取大人的神魂，大人又会如何？”
        墓渊冷笑：“你觉得呢？”
        穿山甲缩了缩脖子。
        不用觉得，肯定是死了。
        敢觊觎大人神魂的，绝对活不过三秒。
        穿山甲继续问道：“那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如果是姜姜想杀大人，并取走大人的神魂，大人会如何？”
        墓渊蓦地怔住。
        “大人，您会杀了她吗？”穿山甲追问。
        墓渊回道：“本王，会问一问她缘由
        。”
        穿山甲叹气，一副痛心的模样：“哎，大人，您犹豫了。犹豫便会败北，更何况，您的无情之剑面对敌人时，从未停顿过。”
        话已至此，答案很明显。
        姜姜对武帝大人来说一定是特殊的。
        然而，一个特殊的存在，是无情道的大忌。
        墓渊沉默。
        他缓缓看向树下老屋，透过窗户，刚好可以看到姜姜此时正蹲在苏蔷薇身旁，轻抚小女孩的后背。
        姜姜起床还没来得及梳头，长发的发梢有些毛躁。
        墓渊想起自己刚在三水镇住下的那会儿，姜姜也经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他只觉得她不修边幅。
        现在，竟越看越顺眼。
        墓渊移开视线。
        “大人其实可以想想办法，趁现在情根尚浅，还能回心转意。”
        穿山甲突然想到，之前有段时间，墓渊大人一直在念《清心诀》，恐怕那会儿就已经道心动摇。
        怪不得，每天几百遍来来回回的念。
        就这样也没能克制住吗？
        是不能，还是不想？
        身为一个忠诚的追随者，穿山甲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谏言。
        “大人，听说在栖萝神国，有一道秘术，可以令人断舍一些记忆。也许，等大人神魂凝聚，神体重塑，回归皓阳神国的时候，可以选择忘却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无聊的把戏。”墓渊沉声道：“记忆永远无需断舍，本王走得每一步，都绝不后悔。”
        穿山甲怔怔的看着树上盘坐的男子。
        修了四万年的无情道，面对可能发生的重大变故，却如此坦然？
        那一刻，穿山甲肃然起敬——
        不愧是神武大帝！
        屋内。
        尤桑联络了送葬公司的人。
        他们很快开来一辆车。
        入殓师进到屋子里，替苏宝兰清理妆发。
        从始至终，小女孩都跟在他们旁边，送奶奶最后一程。
        一直到很晚，姜姜在收拾行李。
        待小女孩回来后，她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苏蔷薇轻轻地摇头。
        “姜掌灵，我想……留在这里。”
        小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本日记：“我要实现奶奶的梦想，有朝一日，成为青云境的修炼者！”
        以前，觉醒灵根对她来说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通过网络认识这个世界，看到过姜姜的战斗视频。
        三水镇成了她心中的一块圣地。
        但现在，苏蔷薇有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她要留在这座古襄城，认真修炼，以道证长生。
        虽然奶奶与她没有血缘关系。
        但在她的心里，奶奶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留在这里，苏蔷薇每年的清明时节都可以给奶奶扫墓。
        苏宝兰的墓碑前，永远都会有新鲜的花。
        看到小女孩信念坚定，她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
        姜姜轻轻地点头：“好，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手机铃声响起。
        是一条短信。
        姜姜看到后怔了一下，她起身道：“我有点事，先出门一趟。”
        “去哪？”尤桑问道。
        “武神社。”
        姜姜回到武神社，通过这里的书屋，可以直接前往藏书楼。
        她抵达的时候，浩然社和云霄社的掌门已经到来。高耸入云的藏书楼门前，摆了一张茶桌，清酒三两盏。
        小风师祖一袭灰色长衫，略显松垮，他椅门而坐，怀里抱着一个白玉色的酒壶。
        “姜姜，快来，让我看看。”李小风说道。
        两位掌门一同站起身。
        偌大的藏书楼，只有他们四人。
        姜姜走过去，坐在一旁的软垫上。
        李小风盯着她的脑门看了一会儿，轻轻点头：“不错，休养的极好。”
        姜姜浅浅一笑，她摸了摸脑壳，这可是黑石头用灵力帮她治愈的。
        浩然社掌门看上去三十来岁，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姜掌灵，我敬你一杯。你，喝茶便好。”
        “那我也搭个顺风车。”云霄社的掌门顺势抬起酒杯，男人脸上胡子拉碴，声音豪迈入云。
        茶几上，有特地为姜姜准备的茶。
        她端起，与两位掌门相饮。
        放下茶盏，姜姜好奇问道：“小风师祖，你这么着急喊我们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霄社掌门接道：“真有事，让我和老徐上就行。小姜刚打完一场硬仗，怎么也得休息个把月。别折腾孩子了。”
        李小风指尖轻敲白玉酒壶：“我当然会让姜姜好好休养。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呀？”姜姜稍稍挪了下坐姿，让自己面对着小风师祖。
        “你晏温师祖前去修罗神国，探到了统治者的气息。其他的师叔祖们，都去了。”李小风将一块玉牌放到桌上：“自己瞧吧。”
        三位掌门一同探去脑袋。
        玉牌上闪过一些画面，尽管速度很快，但以他们的实力完全捕捉到全部信息。
        “好啊！”云霄社掌门蓦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朗声道：“痛快！”
        浩然社掌门但笑不语。
        姜姜看呆了。
        原来，高人过招，竟是如此兵不刃血。她甚至还没回过神，那修罗神国的统治者已然殒命。
        云霄社掌门又喝了一大杯酒，男人突然想到什么，他问道：
        “……不藏了？”
        他们这方世界，一直谨小慎微，缓慢前行。
        李小风颔首：“不藏了。”
        这次，直接火速清理了修罗神国的统治者。李小风见姜姜还呆呆的看着玉牌，他忍不住笑道：“以前是不得已，必须隐藏实力，才能少点麻烦。现在灵气复苏，全民修炼，我们藏书楼的这些老家伙们，怎么也得站出来抗点事。”
        姜姜疑惑：“不是才刚觉醒一部分人的灵根吗？”
        “是啊，上次的秋雨计划，只觉醒了一小部分人。目前各区域的执法官以及狩魔人皆准备就绪，我们要大步前进。下周就会启动第二场秋雨计划，这一次，会让全部的人享受到灵气恩泽。”
        “这样啊！”姜姜点头。
        那她明白了。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大推进。
        李小风微笑道：“这件事呢，具体会由异闻社总部来安排分配，不需要你们太过操心。我这次找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三个——”
        看到云霄社掌门皱眉，李小风补充道：“任务的时间是在下个月，绝对会给姜姜充足的时间休养。”
        “师祖，请说。”浩然社掌门坐直身体。
        姜姜也想知道，新任务是什么？
        李小风敲了敲茶几，一只云雀从屋顶上飞下来，落在桌面上。它用尖嘴蘸了蘸酒渍，在茶几上一笔一划的写下几行字。
        姜姜看过去——
        她念道：“凌霄百名榜？”
        另外两位掌门明显知道这个东西，云霄社的掌门微微挑眉，他一手摩擦着胡子，道：“是打算让我们三个去参加？”
        李小风专门向姜姜解释道：“诸天万界，由无数个世界组成。其中可以分为两类——飞
        升之后，飞升之前。”
        “飞升之后为神国，一星青鸾，二星修罗，都属于飞升之后。”
        “而飞升之前的领域又称之为‘灵域’，由无数文明衍化，也是那群神国口中的‘低等世界’。我们便是灵域之一，序号72。”
        “第72灵域？”姜姜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她问道：“那一共有多少灵域？”
        “安稳发展，并且顺利获得序号的灵域有九百多个，还未获得序号的……谁知道呢。”李小风笑了笑：
        “灵域的凌霄百名榜，是藏书楼以下的全体修炼者排名，每隔百年举行一次比试，我们从未参与过。”
        “以前是为了不应人瞩目，现在嘛，也差不多可以去了。”
        浩然社掌门接道：“嗯，我挺感兴趣。”
        云霄社掌门：“就我们三个？我记得，得四个人啊。”
        可惜，武神妹子身体重创，小风师祖在想办法挽救，但短时间内肯定不行。
        他叹了一口气。
        只有三个人，万一遇到合力比试，那他们会吃大亏。
        但是放眼望去，藏书楼以下，能顶替武神社掌门的人，几乎不存在。
        李小风：“四个人去。”
        姜姜：“第四人是谁？”
        李小风看着她，微笑：“你的修灵呀。”
        只规定不能让藏书楼的人参加，没规定修灵不能去。
        “噢！”姜姜恍然大悟，她开心道：“可以呀，我们四个互帮互助！”
        另外两个掌门一起回忆。
        姜姜召唤的修灵……
        那个叫无名的道士？
        确实有实力。
        云霄社掌门摩拳擦掌：“好的很，那就我们四个去，战他们个片甲不留！我还没从没离开过这个世界，这次要怎么过去，会有人来接我们吗？”
        李小风：“你们不用动，是他们过来。这一届举行的地点为72号灵域，也就是我们这里。”
        李小风的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在云霄社掌门身上。
        男人心里“咯噔一下”。
        李小风笑眯眯道：“那就由云霄社来做东吧，好好组织这场声势浩大的凌霄赛。你看，名字里都带一个‘霄’字，多般配。”
        姜姜双手捧起茶杯，她想到会有很多其他世界的人来到此地……
        心中隐隐期待。
        李小风说道：“这届比赛，我对你们的要求是，进入前一百名就行。只要能排上名次，就能拿到参与灵域大会的权利，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姜姜点头：“好！我会努力哒！”
        顿了顿，她认真道：“可是，我想进前十。”
        小风师祖很欣慰：“有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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